他抱紧怀里的衣服,一步步地擦着玻璃门挪到阳台的边缘,终于听见了安澜的对话。
“妈,你说你来蓉城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什么,给我一个惊喜?呵,我看是惊吓吧什么叫我不在上班,今天周五我怎么能不上班,不信您听——”说到这她伸手攥着手机抵住栏杆,让楼下过往车辆的喧嚣声涌入其间,“听见了吧,我开着窗和您说话呢。哎那是,我们老板人好还给我单独安排了一个办公室,不信你周一和我一起上班看去呗。”
“成成成。没事我先挂了——什么?明天住我家?不行,我跟人合租呢——女的,当然是女的了,反正这没您住的地方”
大概是对话结束地差不多了,安澜撑起身想回房。侧头看到了另一边傻愣愣站着的男人后,一挑纤细的眉,冲他做了个“看什么”的口型。
林燃挠头,拎起衣服示意。
“行了行了总之不会让您睡大马路的,您到地方明天给我打电话好吧?不说了部门例会我先挂了。”
安澜挂了电话后,终于正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还衣服啊?”
林燃点头,像是想找找话题一样,有点犹豫地问她:“你妈不知道你写书啊?”
安澜:“是啊。不知道。我没告诉她。”
林燃:“我觉得你还是和家长说一下比较好吧,小姑娘在外面家长得多担心啊。”
安澜:“我妈不会担心的,她最担心的应该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
林燃:“那她要是知道你过得好没准一高兴就不催你了呢?”
安澜突然笑了。她看向林燃的眼,男人被看得奇怪,哪哪都不舒服。安澜突然想和他说说话。
“林燃,你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爹妈宝贝长辈疼爱,想做什么他们都会尽最大的力去支持你。所以你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人的。”她转身倚着围栏,双手手肘抵在身后看向无际的天空:“我试过告诉她,其实不呆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也是有前途的。她不信。于是我回了一趟家,谎称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写作,每个月一万多的稿费给她五千的生活费补贴家用。”
“两个月后,她以散心的名义领着我去公园走走,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林燃摇头。
“她说:澜澜你怎么就不肯找个工作呢,你这样天天呆在家里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你的吗,以后逢年过节见亲戚朋友人家问起你工作我怎么解释。”安澜嗤笑,“仿佛这是一件如同被包养一般非常见不得光的事情。”
“于是我苦口婆心地和她解释,既然我写书一个月能拿到五位数的稿费,为什么要干一份外地看着稳定实则月薪七八千的工作呢——更何况在房价节节飙升的一线城市,扣扣税扣扣房租水电和人情联络,每个月过得会很辛苦。她不听,说哪怕你一个月拿两千也比写书好,我问好在哪,她说稳定啊。”
安澜无奈地摇摇头:“比起我是否真正过得开心来说,她更注重在街坊邻里之间,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能以一个光线靓丽的形态拿出去和别人炫耀。换言之,哪怕我干着一份月薪三千的车间女工的工作,她也能非常自豪地去炫耀我女儿长得漂亮工作稳定值得配一个好男人所以你们快给我们家介绍个人傻钱多还眼瞎月薪过万有房有车的女婿吧。”
林燃被她最后一句话给逗笑。
“嗳,给我吧。”
话题突然转开,林燃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到对方眼神盯着自己怀里的衣服时,才慌慌张张地抖落开来给安澜扔了过去。
安澜接过,嗅了嗅,故作嫌弃:“你洗了没啊?”
林燃:“”
林燃:“没有。”
林燃:“”
林燃:“我忘了。”
看安澜准备回房,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出声喊住对方。
林燃:“我觉得你做得没错。”
林燃:“我没有贬低你母亲的意思。但是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从你的描述来看,她生活的环境通俗一点来讲可能就是小市民扎堆的地方——那种今天聚在一起讨论谁家的女儿嫁了个月薪一万的好老公,明天又聚在一起八卦谁家的小孩考了什么大学未来前途怎么样的那种”
安澜插话:“小林总您还挺贴近民心的啊,看不出来,妇女之友啊。”
林燃:“你别打断我。”
林燃:“反正就是眼界不太高,见闻基本来自于电视和朋友经历的那种,朋友圈没准还经常转发惊!这两种食物一起吃老人活过九十九这样的对不对。”
林燃:“他们的眼界决定了社会地位,如果你真的听你母亲的话并且按照她的打算打,只会在几十年后成为第二个和你母亲一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燃:“反正没什么难过的,按自己决定的路走就好了。”
林燃:“我觉得你挺好的。”
林燃:“如果可以,你应该挑明了和你母亲说,这样也不会拘束地没有自由。至少你吃自己的用自己的每个月还给家里补贴,不用依赖他们。”
安澜敛眸,突然觉得这样的林燃也挺可爱。回房前,她把衣服重新扔了回去:“洗干净了再给我。”
林燃不服:“我又没干嘛!”
然而不服也没用,该洗还得洗。
回房后,安澜躺在床上,突然释然。
Plutoim:你说我是不是礼拜一干脆直接和我妈摊牌得了。
是芮不是丙:摊啥牌?
是芮不是丙:说你其实自打大学开始就已经能自力更生,以前扔回家的那些钱也根本不是做家教的外快而是写书的稿费?
是芮不是丙:然后毕业以后还骗了他们这么久,并且每个月拿着丰厚的工资隔三差五卖个版权还有大头入账,结果每个月还装成一副紧紧巴巴饭都吃不起的样子?
是芮不是丙:我要是你妈,我可能会直接气死。
Plutoim:罢了,那我还是不说了。
Plutoim:他们开心就好。
Plutoim:然后鸡汤这玩意喝一口就行了,喝多了腻味。
洗漱完毕,安澜敷着面前上床睡觉。隔壁的林燃则是抱着二狗百度“女孩子的衣服应该怎么洗”
半晌,无果。
邪邪的燃燃:兄弟,醒醒。
夏夏的铭铭:?
夏夏的铭铭:醒着呢。
夏夏的铭铭:干啥?
邪邪的燃燃:女孩子的衣服怎么洗啊
邪邪的燃燃:我百度不到。
夏夏的铭铭: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夏的铭铭:铁树开花啊你!
夏夏的铭铭:还想给女孩子洗衣服?
夏夏的铭铭:你也就内裤是自己洗的吧?
夏夏的铭铭:我觉得你也给人洗内裤得了。
夏夏的铭铭:老本行,顺手!
夏夏的铭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燃:有这么开心吗。
陆思铭哈够了以后,总算是问起了正事。
夏夏的铭铭:怎么回事,说说,怎么想着给女孩子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