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真要从远了来说,还真得从当初沈优送簪子开始说起。
那日在季家后门,年儿收下了沈优的簪子,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胜在做功精巧,既做了好事,又能分给姐妹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她当即便将簪子散了出去。
后来被大少爷瞧见了这簪子,随口一问,便查出了簪子是从年儿这里传出去的。这本是沈优预料之中的事,可偏偏季承对沈优上心,将在集市上买的两根簪子悉心收在书房之中,引来了杜荫荷的不满,顺藤摸瓜,竟误会到了年儿身上。
不过彼时的年儿还是季老夫人的大丫鬟,杜荫荷不敢说什么。
可这却是引子。
年初,二少爷从京城回来,还带回了如今的二夫人,匆忙办完婚礼后,二夫人的肚子便显出来了。
二少爷生性风流,拈花惹草常是不断的,府中早已有了几位妾氏。如今二夫人大着肚子,不能行房,二少爷更闲不住了。
戚婷本就是远嫁,加之心高气傲的瞧不上季威,时时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常在府中闹得人仰马翻。考虑到她腹中的孩儿,府中竟无人敢逆她的意思。
二少爷早厌烦了她的暴脾气,无意间瞧见了老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阿纯生性乖巧,欲收到房里。
戚婷不干了,直接闹到了老夫人处,诬陷阿纯不检点,暗中勾引少爷。可这一查,竟查出了年儿与季承的私情来。老夫人顾着脸面,不愿季承名声受损和季威混为一谈,便扯了个由头,将阿纯赶了出去,顺带贬斥了年儿,不再究查。
年儿叹了口气,至今她也想不明白,她和大少爷从无往来,甚至没有单独说过话,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就能加到她的头上来呢?
可沈优却知道了。
她渐渐冷下脸,抬头看向不远处和香雅假意交谈甚欢的杜荫荷,罪魁祸首,可不就在那里么。
今年年初,正是沈优在金西胭脂铺第一次见到杜荫荷的时候!当时她就是因为沈优头上的发簪才注意到她,转而向她打听簪子主人的消息。看来她一直对着簪子主人“念念不忘”。
虽被沈优戏弄引去了上河村彩云父亲家中,可也确信了簪子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年儿。因此借着戚婷惩罚阿纯的契机,把这“不检点”的罪名加到了年儿的头上!
沈优深深呼了口气,见年儿的眼中仍有不解和愤怒,她慢慢握住她的手:“你放心,这个委屈你不会承受太久,阿纯也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信我!”
她正色起来,不再假装柔弱、不再故意示软,她瞥了眼那边的杜荫荷,是时候让她知道什么叫“外人”了。
年儿盯着沈优的眼睛,心内猛然一惊,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在这偌大的季家深宅之中,她也爬到过大丫鬟的位置,可面前的这个人,这双眼睛里露出的坚韧与自信,超出了她的年纪,也超出了她的身份。竟让她顿生了一分惧意。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大少爷为什么会喜欢她,也明白为什么大少爷为她顶撞老夫人,老夫人却还要将她接到府中的原因。
她拍了拍沈优的手背:“那位晴儿姑娘才是你真正该担心的人。”
“什么?”沈优微微诧异。
“没什么。”年儿笑着摇摇头,话说到这里,她无需多做解释,想必沈优自然会理解。
年儿开始浇花,不再和她说话,沈优会意,慢慢退到一旁。她抬头看了眼回廊下乖巧坐着的晴儿,眉目温柔,笑不露齿,寡言少语,这或许才是长辈喜欢的儿媳。
沈优微微皱眉,她早该想到,她的敌人绝不止杜荫荷一个。以季老夫人对季长峰的防备,她绝不会将杜荫荷纳入孙媳妇的考虑范围内,可为了季家香火的延续,考虑到季承的年纪,她必然早已选好了孙媳。
可季晴,不是季承的堂妹吗?近亲也行?哦,对了,他跟杜荫荷也算是近亲。
沈优无奈笑出声,他的这些相亲对象都是个什么人选?逼着他犯罪呢?
她慢慢走到回廊下:“晴儿姑娘好。”
一声轻呼,惊醒了季晴的沉思,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沈姑娘?”她也已经认得了她。
“正是。”沈优点点头,指着她身旁的位置,“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沈姑娘请坐。”似是忘了轻沈优入座,她忙站起来,羞涩一笑,为自己坐着和沈优说话而抱歉。
“晴儿姑娘快请坐,我没学过什么礼数,您可莫要和我这般生疏,否则尽显得我的粗鄙了。”沈优轻笑了两声,看季晴的脸又羞红了两分,不禁有些怜香惜玉。
唉,多么有礼貌的小姑娘,辣手摧花多残忍!不过她要真是对季承有什么想法,倒也怪不得她狠心掐灭这爱情的小火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