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手中拎着两袋不算轻的黄豆,后背却僵直没有一丝晃动。
沈优的心里蓦地起了一丝波澜,他的沉默让她的心里没着没落。就像一枚石子投入了湖里,却不痛不痒,只留一阵阵涟漪搔着心尖。
她把门关上,刘姨正坐在院子里低头看她,神色有些不悦。
沈优知道她这是不满她在门口和朱二虎聊得久了,自打她俩的关系缓和了之后,她就认下了沈优这个不善家务的儿媳妇,所以她和任何异性说得多了,她都不太开心。
沈优无奈笑笑,走到她身边:“我刚刚和他算了算旧账。”
“什么旧账。”
“之前朱家做的那些烂事的旧账,朱氏抢我家房子、逼死彩云娘的旧账。”沈优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其实她不太想把彩云娘的死直接算在朱氏的头上,毕竟她那用死来恶心人的方式,在沈优看来,实在不是正常人能做的出来的。包括她看上方长生并用沈家钱养着方长生一家这种事,实在让她同情不起来,不过她也不能直说是为了帮真正的沈优报仇,只好借了彩云娘的名头。
刘姨听她说起了这些,也不好再责怪于她:“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咱们也要搬走了,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
“嗯,我是这么说的,我说以后会当不认识朱家的人,也希望朱家人当做不认识咱们,两家再无来往。”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刘姨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时间转眼而过,终于到了和河中村道别的日子。四哥和王叔一大清早就赶了驴车到刘家门口,沈优看见王叔,担心他和刘姨另个人会尴尬,毕竟这驴车是早就跟王叔商量好的,但那时她以为把两亩地送给王叔,心理上好过一些,谁知道王叔并没有收,这样一来,欠他的就更多了。
可王叔神情当中并没有异样,和四哥一起把重物搬上车,嘱咐沈优、叮嘱彩云,也没有刻意避开刘姨,反倒是刘姨心事重重。
把衣物行李搬上车,两个驴车正正好好,最后看了眼这住了有大半年的几间茅草屋,虽然简陋,但也比她刚来时住的那间被大雨冲垮的土房子强得多,接下来她们还要搬去城里住,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了。
来送别的人不少,曹二媳妇、四嫂,还有住在周围的几家住户,连三叔公也来了,刘姨和她们一一话别。
“儿子去了季家干活有出息,优儿也孝顺,你有福气,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
“一定,一定。”刘姨笑着谢过众人的祝福和不舍,若是平时对于这些话,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今日要走了,竟当真了。
沈优有些动容,这些人中虽然有来看热闹的,但也有真心实意舍不得的,她吸了吸鼻子,扭过身去,正看见朱二虎站在家门口往这边看,却没有过来。
沈优刚想笑着和他摆摆手说再见,又想起自己说过的“再见不相识”,默默把手放下,转过身去。
随着毛驴一声嘶吼,刘家的大门彻底上了锁,乡亲们跟了几步后,逐渐散去。
沈优一行人坐在四哥的车上走在前面,王叔拉着行李跟在后面。走在河中村的小路上,放眼望去,春暖花开,山青水绿,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以后老了,回来养老也不错呀,她在心里默默想着,差点笑出了声。
路过朱永叔家时,朱永叔和桃子娘竟然正站在门口,四哥赶紧勒紧绳子,停下小毛驴。朱永叔笑着挥挥手,示意车继续走,不用停。
驴车渐行渐远,他们还站在门前,看着相偎相依的夫妻俩,泪水渐渐弥漫了双眼,沈优站起身来,朝他们大声喊道:“谢谢!”
谢谢他们八年前救了沈家一家人的性命,谢谢这些日子他们对她的照顾。
驴车进了城,速度就慢下来了,好在从东城门进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新房子。
两辆驴车直接停在正门前,雕工精致、阔气的大门矗立在眼前,惊呆了沈优,也惊呆了众人。大门打开,一间门面的门看起来竟然比两扇门还要大,原先狭窄的小门,被拓宽到墙边,所有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没有一处阴暗。关上门,同样有惊喜,门上留有暗格,打开小格子,一束束阳光有了实体,落尽店里,留下斑驳的姿态。
沈优走进屋里,宽敞亮堂的屋子里,新刷了漆的柜子陈列摆放别致,屋子里还有些残留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此时她竟然觉得这种味道格外的好闻。
“四,哥你怎么没跟我说,这门安上效果这么好?”她摇着四哥的胳膊,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门面房,因为开店日期还没定,所以奇灵阁的牌子还没挂上去,但她现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四哥笑了:“这不是你设计的门吗?丁师傅亲手做的,夸了你好久呢,还说奇灵阁开业的时候叫上他呢!”
“丁师傅亲手做的?”沈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果然是名人啊,手艺就是好!他可是城里最有名的木匠,奇灵阁做的又是木制品的生意,开业的时候请来他,岂不是坐镇吗!“他真是这么说的?我画的门这么好?”沈优兴奋地要再确定一遍!
“你别臭美了,这是人家丁夫人的功劳,是丁夫人一定要拉着丁师傅来的。”四哥故意笑道。
丁木匠的夫人?沈优有些奇怪,记得四哥说过丁木匠之所以会来帮奇灵阁做木活,就是丁夫人帮忙游说的,“四哥和丁夫人很熟吗?”她怎么会帮我们呢?
“跟我哪里会熟悉?是她谢谢你做的东西呢。上个月她的小女儿出嫁,做的刺绣活就放在你做的扇柄上,男方家的老太太很喜欢,说是有新意,如今婆媳关系好得很。”
竟是如此,沈优早就知道这里的姑娘出嫁时,都得把自己在娘家做的女红拿给婆婆看。大多情况下,她们只是把手绢带过去。这次她却把女红绣在扇面上,本来红木做的扇柄颜色就亮眼,加上刺绣,更加相得益彰。
“这么说,还是我的功劳喽?”沈优故意自夸。
“分明是我,卖货勤快,你知不知道我送了多少你做的胭脂盒给她,才能请的来人家。”四哥似邀功般说道,但还是强调了胭脂盒是沈优做的,没有抢功。
“咱们快把东西搬进去吧,以后有的看呢。”刘姨也笑了,亲眼看到这间铺子,她才终于认同了沈优的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