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河村天已经黑了。彩云在路上醒过来一次,哭闹了好久,刘姨哄了一路才好,回家躺到床上没多久又睡着了。孙灵看着情况不对,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大家聚到饭桌上才敢问起。
“怎么了?从城里回来,脸色都不对了。”孙灵咬着筷子,目光在沈优和刘姨之间来回转,这两个人一个生气不说话,一个埋头吃饭。
孙灵在桌子底下踢了沈优一脚,朝她挤挤眼,想知道怎么回事。
沈优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刘姨,从县城回来,她先是后怕,缓了一会儿,将沈优好一顿数落,之后便开始生气,一路上都没理她。虽说是有惊无险,但是弄丢彩云毕竟是她的责任,刘姨骂她,她也不敢解释什么,后来更是不敢说话惹她气上加气。不过现在已经回家有一段时间了,刘姨的气也该消下去一些了吧。
“刘姨,您别生气了。今天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周全。”她偷偷抬眼看刘姨的脸色。
看着孙灵在一旁奇怪的模样,沈优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下彩云被拐的事情。只是听沈优叙述,孙灵就吓得心惊肉跳。
刘姨放下了碗筷,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过了好一阵,才是一声长叹:“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怪我自己。你再能干也是个孩子,我竟忽视了这一点。”
自打沈优带着彩云住进她家,虽说几个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可她心中总是介意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对她们也只是照顾,谈不上上心。可今日沈优在慌乱之中和她说彩云不见了的时候,她竟如同自己丢失了孩子一样失魂落魄,这才发现她已经把她们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彩云找到后,看着沈优自责的小脸,她才意识到这也是个孩子,而不是为刘家赚钱的客人。
她一路沉默,与其说生沈优的气,倒不如说是生她自己的气,这半年来,她究竟把沈优姐妹当作什么人看待,如果沈优不能为她赚钱,她还会不会接纳她们。可这一刻,她终于对自己的气度和良心产生了怀疑。
“彩云今天经受了这么大的事,怕是会做噩梦,我先回去陪她,优儿,灵儿,你们两个多吃点,吃完早点睡,碗就放在桌子上,我明早来收拾。”她站起来,吩咐了几句走回了房间。
沈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股暖流在心尖涌动,眼角也忍不住湿润。
孙灵吓了一跳:“优儿,你怎么了?”
沈优咬着嘴唇,轻轻摇头:“灵儿,你知道吗?原先我和刘姨的关系就是靠钱来维持的,只要我赚到钱,她就会对我特别好,乱花钱,她的脸色就特别臭。”刘姨一直以为自己是多么的大度,她那套外表热情、内心冷淡的处事方法看起来的确是很善良、大度,可真正接触之后才知道这种态度有多么伤人。
雾水渐渐弥漫了眼睛,沈优捂住脸,她早知道刘姨的这份心思,一直以来什么都没说,刘姨想要钱,她赚就是了。赚来的钱分文不要全给刘姨,为的就是那一份虚假的、冰冰凉的情。可每日同住一个屋檐下,那笑里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眼便能看穿。
沈优擦擦眼,和孙灵笑着:“赶紧吃吧,吃完睡觉,明天你还得忙呢。”
孙灵撅嘴哼了一声,赶紧吃饭。
一夜安稳,天一亮沈优就醒了,屋外又是一片雪白。刚放晴几天,又下起了雪,就算不记得日子,看到这雪,也知道要过年了。
年关将至,辞旧迎新,家家户户都忙忙碌碌,沈优想放孙灵几天假,过了年再忙。孙灵拒绝了,沈优拿起她画的首饰样式,这才发现已经有模有样了,不仅仅是简单的样式,复杂的样式也能设计的很好。看来平时做家务活的同时,也没少下苦功夫。按照这个程度,再过半年就可以把笔上功夫稍微放一放,重点学习首饰制作工艺了。
沈优不再打扰她,转而去帮刘姨。刘姨把买来的菜分出一小部分,让她给王叔送去,算是谢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忙。沈优拎着菜想了一下:“刘姨,要不咱们把菜做完了再给王叔送去吧。就王叔那个手艺,把这些菜送给他,那不是糟蹋了菜吗?”
刘姨忍不住笑了,往年王叔也给刘家送过一些肉来,那味道,确实是不太好说:“可把做好的饭菜端过去,不久凉了吗?”
“凉了就让王叔热一热呗,热完了也比他做的好吃呀!”沈优忍不住偷笑。
“行,就按你说的办。”刘姨收回菜,“还有两天江河就回来了,这次他得再家待好几天呢,你是不是又忘啦?”
“没忘,除夕回来,初三走,我记得的。”沈优撇撇嘴,她就忘了一次,结果每次江河回来之前,刘姨和孙灵就要嘲笑她一遍。
刘姨把菜洗完,放到案板上,手里忙着活,嘴上闲着无聊,和沈优聊得多了些:“你呀,对江河上点心吧。不管怎样,你以后都是要嫁给江河的,”
自打上次之后,刘姨对她明显贴心了许多,这些话搁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同她提起的。
“我知道的。”沈优把炉火点起来,蹲下烧火。脑子里想起江河,却不知该说什么,越相处,越觉得他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可是沈优也清楚,打她住进刘家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是刘家的人了。换言之,也不会有人会娶一个在陌生男人家“借住”过的女人。好在江河是一个好人,好在沈优也不是把爱情当成命的琼瑶式女生。权当是一场相亲,遇见了一个合适的人吧。
或者、也许,他们可以是日久生情的那一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