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若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红儿抬眸，看着楚凝，道：“掌柜的，我没有不痛快，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到这家饭馆，我就不该一心想要把饭馆做大做好，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我就该在街上一个人冻死，被人打死，被人咒骂死。”
红儿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楚凝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件事。
楚凝的身子向后倚了些，双眸合上。
确实，那一天的事情太过难忘，她现在闭上眼睛，好像也还能看到那一夜的景象，能看到那一夜红儿眼角的泪水和对她的恨。
楚凝的嘴角顿了顿，开口道：“红儿，事情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也不愿意提起，也不愿意让你永远住在那个梦魇里，可我知道这样的记忆是忘不了的，或许你可以向前看，没人会在意这件事，没人会……”
“我会在意！楚凝！我会在意！”
红儿的眼眸瞪起，近乎嘶吼的开口。
楚凝的拳头攥紧，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呀，这种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劝红儿。
红儿开口，道：“你不是把这件事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吗？
饭馆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高尚，知道我红儿的低贱，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是吗？
你这饭馆开的风风火火，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我换回来的，你明白吗！
所有的生意，所有的银子，都是我换来的，你以为你坐在掌柜的的位置上你就可以肆意地去教训别人了吗？！
你以为人家是冲着你的饭菜来的？
别傻了，要不是我那阵子拉来的客人，现在的乌家饭馆早就黄了。
当你被绑架归来，所有人都在照顾你，都顾不上饭馆的时候，是谁？！
是谁帮你的！是谁把这个饭馆做好的？！”
红儿一句句说着，楚凝没有打断她的话，只诧异地看着红儿。
她从不知，红儿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红儿喘着粗气，在这个狭小的内屋之中，将自己心里所有的火都发泄出来。
良久之后，楚凝开口，道：“是这个饭馆里所有的人。”
“嗯？”
红儿怔住，抬眸看着楚凝。
楚凝对视着她的眼睛，丝毫不见露怯，她道：“我承认，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时间管理饭馆里的一切。
我很感谢你们每一个人所做的，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乌家饭馆只是一个梦。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有你，有乌荀，有阿妈小金顾西楼二蛋，还有春桃和秋萤，这个饭馆才能走到今天，才能被这么多人知道，才能有这么多人来吃饭。
我谢谢你们，真的很谢谢你们，陪我一起做了一场肆意的梦，陪我一起在集市上打拼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地方。”
楚凝起身，向着红儿鞠了一躬。
她的表情很严肃，红儿听着她的话，在原地愣住了。
楚凝抬起身，又看着红儿，道：“但是，你的想法让我感觉奇怪，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思想。
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今天瓦匠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你想要看我出丑，你以为我喜欢乌荀哥，所以你故意在我的面前和乌荀哥亲近。
你以为我喜欢顾西楼，所以你晚上去找顾西楼。
我想，这就是我让你换衣服的时候你所谓的我的水性杨花吧。”
红儿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奇怪的物种。
这些话……
楚凝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可这抹笑意太过客气，再不是每日和红儿开心聊天时候的笑容，而是面对那些来饭馆挑衅的陌生人的时候露出的笑容。
红儿咽了咽唾沫，道：“掌柜的……”
“我这个人不喜欢遮遮掩掩，也不喜欢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只在暗处使坏，我想什么就说什么，要是我说错了，你就提醒我。”
楚凝看了红儿一眼，继续道：“你把瓦匠们叫出来，是为了让我出丑，让瓦匠等的不耐烦，你恨我，你觉得是我造成了你今日所有的一切，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假清高，对吗？”
楚凝的语气甚是平淡，好像只是和红儿说着饭馆里的近况。
红儿愣了片刻，她本来准备好好地和楚凝闹一场，可如今看起来，或许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她仰起头，正视楚凝的眼眸，道：“是。”
楚凝道：“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把一个完全不希望饭馆好的人留在身边。
所以，恐怕我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你说你为我赚了很多钱，这件事我表示感谢。
可是当初我把你从赌场救出来的时候，你也欠了我三十两，月钱我一文都没有差过你。
现在我们两个两清了，红儿姑娘，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乌家饭馆的一员，三天之内，希望你搬出乌家饭馆。”
红儿万万没想到楚凝会做的如此决绝。
她抬眸，眼前的楚凝还笑着，可不自觉多了一分疏远。
楚凝的嘴角扬起，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向着门前指了指，道：“请。”
红儿梗着脖子又瞪了楚凝一眼，终是转身离去，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她走到门前，道：“所以，楚凝，其实我在你的心里也是脏的对不对，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伙计，只当做证明你清高的棋子？”
楚凝冷笑，“随你怎么想，我能做的，只是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想法。”
如果红儿已经绕进去了，楚凝说再多也没有用。
“呵，楚凝，其实你刚才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从来都没认为过你喜欢顾公子，你说我是脏的，我觉得你也是脏的，你配不上顾公子。”
说罢，红儿出门，将门重重地拍上了。
楚凝的眉头紧皱，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及说出口。
如今她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门开口道：“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你是脏的，你也是干净的，若你自己觉得脏，你就已经不干净了。”
她从未如此觉得红儿，如此觉得的只有红儿一个人。
她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跌坐在座椅上，手指捏了捏眉心。
心里堵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滋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和红儿之间越来越不对，越来越奇怪，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不再用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