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她看不见白天和黑夜,看不见未来,她一个人在一堆陌生人里摸索着,踌躇着。
她没有亲人,亦不能有朋友。
她想逃,却逃不出来。
她拽紧了自己的衣服,一步步缩进角落里。
她的嘴角张开,忍不住呢喃出那个对她来说最有安全感的名字。
她唤:“乌荀。”
她唤:“救我。”
睡梦之中,有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间。
那人道:“好。”
熟悉的声音带着安心的味道,楚凝的眸子合上,沉沉睡去。
梦里的景象渐渐模糊,她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楚凝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疼着的。
她迷蒙的睁开眼,听见小金欢喜的声音,“掌柜的醒了!”
小金说着,已经跑出去门去告诉大家了。
楚凝的眼眸动了动,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眸微移,看见乌荀坐在她的床边。
乌荀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伸手,手掌稍稍触碰楚凝的额头,又移开了。
楚凝的喉间干的要命,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乌荀已开口道:“水还有些热,等凉了。”
楚凝诧异于乌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还是眨眨眼表示明白。
她的眼眸微垂,想要看着自己的身上。
身上好痛,好像每一根骨头都被重新拼接了一般。
正想着,却是众人都从门口进来了。
乌婶的脚步慢,却被二蛋搀扶着走在最前面。
一看见楚凝,乌婶的眼圈便红了,开口道:“好凝儿,你总算醒了。”
“阿妈,我没事。”
楚凝开口,声音稍有些哑。
乌婶上前,攥着楚凝的手哽咽道:“怎么能没事,带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你放心,衙门已经去追那些逃跑的流寇了,你只需在这里好生把伤口养好,那些欺负你的流寇,阿妈一个都不会放过!”
乌婶说的坚决,二蛋在乌婶的身边站着,此刻也坚定地开口道:“对!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凝哑笑,乌婶看着她,心里又是揪着一般地疼。
乌婶和其他人又和楚凝说了好些话,楚凝的嗓子还干着,便一直浅笑听着。
听大家话的意思,她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乌家饭馆一直在营业,大家一边忙碌一边照顾着她,看病的钱无需担忧。
楚凝听了许久,眸间轻动,问道:“阿妈,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荀儿找到你的。”
楚凝一怔,目光扫过一边的乌荀,眼眸微垂,片刻后笑道:“阿妈,我能和乌荀哥单独谈谈吗?”
乌婶看着楚凝,又看了看乌婶,开口道:“行!自然行!”
说罢,乌婶赶紧出了门,顺便把其他的人也撵出门去。
小金拽着在一边发呆的顾西楼出门走了许久,狐疑开口道:“哥,你怎么了?自从掌柜的回来就心不在焉的?”
刚才楚凝醒的时候,顾西楼一直站在那里,却一言未发,着实让小金觉得诧异。
顾西楼没有理会小金的话,只怔怔看着前面的路,似是连魂都跟着一起丢了。
小金又拿着手在顾西楼的眼前晃悠了两下,又道:“哥!”
“诶。”
这一声总算把顾西楼的魂叫回来了一些。
顾西楼转过头,看着小金道:“怎么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顾西楼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咳嗽一声道:“没事,这两天累的。”
小金看着他,撇了撇嘴,道:“咱去干活吧。”
顾西楼应了一声,道:“你先去,我去方便一下。”
小金应声,还有些奇怪地看了顾西楼一眼,去厨房里帮忙了。
顾西楼咽了咽唾沫,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又从怀中拿出那张带血的帕子。
帕子上的蜘蛛刺绣栩栩如生,顾西楼将帕子放在胸口,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涌上心头。
他也发现了那具尸体不是楚凝,亦知道楚凝是被什么人抓走的,可他逃了……
他蹲在原地,和那些捕快说,眼前的尸体就是楚凝。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比不上乌荀。
心头的感觉越发难受,顾西楼捏紧了帕子,似是准备将那只蜘蛛生生捏碎。
他的牙齿咬紧,面部表情十分狰狞,却是门骤然开了。
红儿站在门前,看着这样的顾西楼站在原地愣住了。
顾西楼也是一怔,佯做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咳嗽一声站直了身子道:“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红儿颔首,赶忙垂下头。
顾西楼问:“找我什么事?”
红儿的头依旧低着,声音也很小:“老夫人说,新买的两个丫鬟到了,让顾公子带她们了解一下环境。”
顾西楼将帕子收入怀中,应道:“知道了。”
……
彼时,楚凝的房中。
楚凝躺着,乌荀坐着。
楚凝的眉心微蹙,梳理了一下脑中的记忆。
乌荀看着床边的水杯,先开口道:“水温了。”
“哦。”楚凝应声,却见乌荀看着她,又问道:“起来喝水?”
楚凝下意识地点点头准备坐起来,只是她刚一动身子,便忍不住疼的皱起了眉头。
心中暗叹这具身子的恢复能力实在太弱,却是一双手已经绕到了她的后背上。
乌荀起身,身子前倾,动作轻柔地抱着楚凝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亦不带任何占便宜的意思,只扶着楚凝半坐在床榻上,又拿起水杯放在她的唇边。
楚凝抬眸,便这样看着他。
看着他好看的容颜,亦看着他拿着水杯的手。
“喝吧。”
乌荀又说了两个字,依旧是平常说话的语调。
楚凝回过神,张开唇喝了两口水。
乌荀看着她喝水的模样,看着她的唇在水的浸染下泛着微微的红晕。
楚凝喝了两口水,觉得自己的嗓子舒服了许多,便将身子向后移动了些。
只是乌荀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楚凝狐疑,抬头瞧着乌荀,“乌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