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极其神速地组建了一支千人敢死队,他们全都是自愿为国捐躯的勇者,此次战役很有可能一去不回,所以,齐王在出征前,特意给他们留了两个时辰的空档,好让他们能与亲人话别。
这无疑是痛苦的生离死别,相当残忍。
但好歹,是对亲人有个交代。
齐王也回到府中,招齐家眷简明扼要地将出征的消息告知后,一众子女神情愕然,惶恐的瞳眸闪出泪光,垂头静默不语,虽齐王并未明说此次战役的恶况,但家眷都从他破格的举措中瞧出了端倪。
以往齐王出征,根本不会知会他们,更何况,还语重心长地给他们细说一番今后该如何打理齐王府。
硕大的厅内,只有低婉的哭声在细细劝说齐王放弃出征。
在一片低泣声中,齐王有条不紊地将王府内的事宜安排妥当,各人都一一领命,在齐王出征的期间处理府内的一切事务。
此情此景就如同在交代身后事,姑娘们劝战的哭声更凄厉了。
一切的要务都规划妥当,齐王沉厚的嗓音停止回荡,静默的空气灼烧着众人的心,齐逸恰在此时风火闯入其中,可即便他簇拥无限活力,也难逃被凝滞空间同化的命运。
他像是撞入一张粘滞的网,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伺童急来通传,说父亲有要事宣布,让他极速回府。
当齐逸踏入大厅后,不寻常的气氛更让他顿生不详之感,女眷们红着眼,兄长们脸色沉郁沉,惆怅不安。
他扫了一眼,母亲没在,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他疾步上前,一问之下才得知令他震愕不已的消息。
“父亲要出征山拉国。”兄长一脸不安道,虽然他不知山拉国之险,但仍感觉从此次出征不妙,忧虑的眼神平添一抹游说之意,显然是希望齐逸出言阻止父亲出征。
齐逸恍若遭受狂雷之击,惊愕当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父亲,发不出声。
齐王一如往常肃穆,看了齐逸一眼,站起身,“老夫不在的时候,齐王府就交给你们了。”
沉厚的嗓音打破静默的空间,众人心里头更是一酸,慌闷感涌上心头,这话与遗言无异。
威严肃穆的齐王看了一眼悲郁的族人,再硬的铁血汉子也不免心中一动,不忍细看,他阔步走出了悲凄的空间。
齐王离开后,硕大的内厅陷入低迷的死寂,无人走动,悲郁情绪因沉淀而愈显浓烈。
齐逸只觉整个身躯都被寒冰覆盖,僵冷得无法动弹,他愣愕地站了好久才讶异问:“母亲呢?”
六妹哭唧唧地哽咽答道:“母、母亲不肯出来,她不肯见父亲……”
齐逸微眯的眸子一沉,疾步走出大厅,朝双亲的庭院风火奔去。
当他走进父母所在的院落时,远远瞧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站立在厢房的门外,不时敲两下,厚重的低沉叫唤若隐若现地传到齐逸耳中。
——“夫人。”
没有回声,屋内的人似乎充耳不闻,紧闭的大门不见开启的迹象。
有那么一刻,齐逸觉得那位吃了闭门羹的铁血硬汉有所动摇,放弃争战的念头,但只在刹那之间,他又恢复了勇往直前的傲态。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门前站了好久,沉厚的声线在低诉着什么,齐逸没能听清,但他深知屋内的人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深秋的风已经带着冷意,一股萧瑟的苍凉之感弥漫空中,挥之不去。
——“夫人,为夫走了。”
沉重的道别声打破了齐逸的伤春悲秋。
齐王倏地一个转身,两父子避之不及地强行打了个照脸,猝不及防的两人隔草相望。
齐王眸光一沉,淡定如常,迈着坚稳的步伐走出庭院,来到院口处,齐王依旧不减豪迈的步调,权当齐逸是个透明人,丝毫没有停下来与齐逸唠嗑的意思,可在两人并肩的刹那,铁血硬汉展现了他的似水柔情。
“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沉重的语调饱含深情与愧疚,齐逸低头静默,愣站着细听那稳健的步伐走远。
心绪糟乱得很,齐逸猛地一握拳,冲入庭院。
“母亲!”
齐逸大喊,没回声。
他猛地落下一拳,“嘭!”的一声,门被破开了。
门没上锁……
门被砸开的瞬间,一位端庄素雅的妇人站于门后,漂亮的眼睛浸满泪水,无声又倔强地流着泪,那放空无助的眼神令人异常心疼。
齐逸后来一直在想,若是父亲肯用力砸门,看到母亲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否会放弃出战的念头呢?
又或者,父亲深知无法逃过泪目的游说,才强忍着不去破开这道矛盾之门?
一旦瞧见母亲的悲伤,父亲定会陷入两难之境,矛盾定会让他无法做出抉择。
又或许……
母亲深知自身无法抑制的扑簌泪水会动摇父亲的决意,让他举步维艰,所以才狠心不与他相见,徒添他的苦恼?
齐逸心里很不是滋味,胸腔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有点透不过气来。
他不该硬闯进来的。
齐逸略显茫然尴尬地低呼了声:“母亲……”
“走了吗?”凄婉的低吟声响起,泪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嗯。”
无声的哭泣似乎加剧了。
望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齐逸艰涩地滚了滚喉,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
突然,悲恸的妇人急乱地步伐向前跑了两步,挨靠在门框上,那魁梧的背影早已不知所踪了。
齐逸一震,急忙道:“我去请父亲来。”
“不要!”哽咽的嗓音异常铿锵。
“可这很可能是……”
最后一面……
残忍的话齐逸无法说出口,但他母亲显然已了解。
“不!他一定会回来见我的。”泪瞳闪着坚定之光望向远方,语气坚定,“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他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他……”
一阵强风吹过,齐逸只觉耳腔灌满了风声,胸腔突然涌动出一股暖流。
——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你就带着对我的牵挂突出重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