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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啊,凡事靠着自己,她不帮,有她哭的时候。”

    老奶是民国的人了,一些东西看破不说破的,人不能老这样觉得自己赚便宜,你该做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得去做什么事儿,你不做,后面等着你呢。

    老二家里的,自从当媳妇嫁进来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点好吃懒做,无病呻吟的,只要是见了你,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痒的。

    总而言之,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天是见了你不疼的,没有哪一次是浑身上下很精神抖擞的。

    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少干活,不去地里面,这倒是享清福了,别人上地里干活的时候,她头疼,然后就在床上休息。

    等着差不多时间了,就在家里面做饭,是有福气了。

    现在不用带孙女,整日里带着顾青青当个宝贝一样的,不用给儿媳妇坐月子。

    可是怎么就分不清里外呢,到头来,年纪大了,难道老两口还能自己有饭吃,靠着的不还是儿子儿媳妇,你干这样的事儿让人记恨。

    不说你多能干,但是最起码该干的时候就得干,儿子不在家,儿媳妇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得给帮把手。

    不然到时候孙女难道还能孝顺了你去?儿媳妇还能一心一意的捧着你,“凡事儿都记住了,天底下有好事,但是没有全让一个人给占了的道理,大家总得匀称着来,向东家的,慢慢多好,生女儿的福气,在后头呢。”

    马永红听了,她肯定想不了那么深,自己都还是年轻的时候,谁又能想得到以后呢?

    她现在就盼着张向东回来,看看到底赚不赚钱。

    张向东是晚上回来的,一车的化肥在车上,两个人就卸货,借了人家的车,总得还回去不是。

    卸下来就半夜了,张向东擦擦汗,看着慢慢趴在窗户上竟然没睡,他才想起来,打开车门,拿出来一个狮子狗,“给,拿着给你的。”

    慢慢就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张向东给她放到门口地上,“大狮子狗。”

    他累死了,冲了一下就去躺着睡觉了。

    马永红一直笑着,她在车上帮着递给张向东,张向东就背着到南屋里面去,手不吃劲儿,还是夸,“哟,你爸给你买的啊?真好看,这么大一只。”

    这是慢慢第一次有玩具吧,狮子狗金黄色的毛,长长的,慢慢伸着手去摸,软软的,她瞧着没人看到她,拽下来一根毛,对着灯光看也是金黄色的,又去蹲下来,摸了摸那狮子狗的眼睛,慢慢才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就坐在上面去了,狮子狗是趴着的。

    不大敢坐,但是马永红也看不出来闺女怂啊,只看到她慢动作了,笑着去把车上拿下来的衣服洗了,又拿着纸笔在那里算,看看卖多少钱合适,能赚多少钱。

    你说累不累?

    累。

    可是日子有奔头,有奔头了,人就不觉得累了,有干头。

    第二天就卖化肥去了,大家都要用的,不用地里面不吃劲,春天上化肥,夏天也要上化肥,秋天也要用化肥。

    因为卖的价格便宜一些,而且是能给送到家里面去的,又有许多亲戚在里面,倒是不少买的。

    张向东就给人家推着车子挨家挨户的送,谁家要的,就给送到家门口去。

    化肥钱,都是等着秋天收成了以后,再去收钱的,因为农村钱不多,大多数是等着秋收了卖粮食,因此很多钱,都是等着年底去要账的。

    虽然没看着实打实的钱,但是这账目在这里,没有人能赖账的,马永红算了一下,小赚了一笔钱,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慢慢擦了擦自己鼻子上的汗,她都三岁了,爱唱歌,不爱说话,没有人玩。

    现在在姥姥家里待着,马永红跟张向东出去买化肥去了,她没地方去,马永红就给送到娘家妈家里去了。

    去年小赚了一笔,年底过了个痛快年,这不是一春,俩人就又出去买化肥去了。

    姥姥总是忙着,家里家外的忙着,慢慢就跟个小尾巴一样,只跟着姥姥后面走。

    她戒奶的时候,就是送到姥姥家里来戒奶的,姥姥用鸭蛋黄给她戒奶的,养了一个月,才给送回去的。

    她觑了一眼姥爷,姥爷坐在黑色官帽椅上,那官帽椅大概很多年了,扶手那里带着包浆的油亮。

    姥爷坐在那里,还是问她,“酒在哪里了?”

    姥爷很严肃,是干部,经常开会,当年主席没了的时候,去北京开过追悼会的,对着人也好,苦出身,可是就是爱喝酒,喝酒成瘾。

    姥姥不给喝,整天给打游击一样的,把酒藏起来,慢慢作为小跟班,时常接受姥爷这样的灵魂拷问。

    她低着头不说话,有点怂,对着姥爷不亲近,姥爷这个人,喜欢大舅家里的一对双胞胎孙子,喜欢男孩子。

    “到底是放哪里去了?”

    姥爷看着她不说话,酒瘾犯了,声音忍不住大了点,慢慢低着头,就开始哭了。

    姥爷不喜欢听孩子哭,谁哭了都不带哄的,还要连带着挨骂,慢慢就抽抽巴巴的,“我要找姥姥。”

    要下雨了,姥姥去背柴火去了,不能带着她,慢慢就哭,越哭越大声,一直哭到姥爷黑了脸,“不许哭了。”

    他黑着脸,跟阎王爷一样的坐在靠背椅上,慢慢很敏感的,她很多事情都懂,知道不能哭了,自己擦擦眼泪,就到灶房里面的蒲团上坐着了。

    果真没一会儿就下起来小雨了,姥姥背着那么一捆柴火回家,到了灶屋里面放下来,笑着看慢慢,“怎么在这里?”

    慢慢没说话,只是笑,“下雨了。”

    “对,下雨了,我去背柴火,不然没得烧火吃饭了。”

    姥姥又去问慢慢,“你姥爷喝酒了没有?”

    慢慢就摇摇头,她知道酒藏在哪里,就在她身后的柴火里面,可是她不说,就是不告诉他,喝酒不好。

    姥爷一喝酒,就要喝醉了,喝醉了就要骂人,姥爷是苦出身,他几岁的时候爹死娘改嫁,他一个人在这边种地后来去了后爹那边,吃了不少委屈,天资聪颖,为着后来后爹不给上学,一气之下又回来了。

    回来了顶立门户,白天上工,晚上识字,这村子里面的水利兴修都是他组织的,可是因为文化少,读书少了,最后没有大发展,还是到了县里面退下来了。

    村子里有人当权利己,一些做法他看不惯,因此每每喝醉了,都要在家里骂一骂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