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物语(中)
伊辰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从小就能够敏锐地识别出人群中隐藏着的恋爱气息,也就是俗称的【早熟】女生。因此,她从初中开始就自己落笔写一些爱情故事,发展到高中的时候在网络上注册了一个笔名开始正式连载长篇言情,高中毕业后凭借着几部作站上出名了,后来又因为大学时期在微博上发的恋爱故事小段子而爆红,先后出版了许多销量很高的作炙手可热的新锐言情作家。
而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以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写下许多高甜虐死单身狗和柠檬精爱情故事的作家本人,是个母胎solo。
她其实一度很烦恼过,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甜甜的爱情,而她的初中同学兼她最好的闺蜜小蒲是这样说的,“伊辰你长得其实很好看,可是你的心思全部都在挖掘别人的爱情故事上,对自己的事情反应相当地迟钝,就算大马路上迎面走过来几个男的直勾勾地盯着你看,你也不会觉得他们对你有兴趣,反而会觉得是不是自己今天眼线涂偏了还是口红涂斜了,而且你对男生真的都很冷淡,你不知道初中有多少个暗恋你的男生都是被你的态度吓跑的吗?所以这就是为啥活该你一直是一条单身狗!”
她当时直愣愣地看着小蒲,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今天,她再一次作为旁观者,发现了一个应该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费新扬暗恋着菱沐。
晚饭后,j提出要大家围坐在一起聊无下限恋爱故事,本来用意是想让大家开心开心的,可她一路听过来,能感觉到每个人的故事都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尤其是菱沐和主持人助理穆加,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情绪都特别地低落,还有些隐隐的雷同。
而最后被强行点名的费新扬用短短的一句“我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直接验证了她下午的猜测,在满桌人讶异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的菱沐,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下午在桥边的那句话,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了——纵使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爱他,可他爱的那个人不爱他,他又有什么好欣喜的呢?他依然是这个宇宙中孤独的一份子。
兴许是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和大家分别后,她没有立刻回房间休息,而是独自去夜深人静的古镇上逛了一圈,然后来到下午碰见费新扬的桥头上坐着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身边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有个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到了一脸倦色的费新扬。
因为是大半夜、身边没有半个路人,他没有像白天一样戴帽子和口罩,整张脸都暴露在夜里的空气中,此刻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是天寒,他皮肤白皙的脸庞被冻得有些微微的发红,连带着眼眶也很红。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她却能感觉得到,他此时此刻非常地难过。
应该是和沐姐正式摊牌了自己的心意却被意料之中地拒绝了吧,她心想,明显沐姐的心里还住着那个应该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她在他的旁边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没由来地心里起了一丝冲动,忽然朝他转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费新扬茫然地转过头看向她。
她朝他伸出了双手,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依旧木愣愣地望着她,并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意思。
“借你个肩膀,靠一靠,”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和男性单独相处的经验,更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举动,她的声音有些紧巴巴的,“……无论是想哭还是怎么样,你都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吧。”
他把她的这两句话消化完毕后,红红的眼睛扑闪了两下,抿了抿自己的薄唇。
当她一度以为下一秒他会面露讥讽地开口拒绝她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慢慢地朝她的方向靠了过来。
一瞬间,伊辰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甚至有些害怕,古镇的深夜那么安静,他会不会听到自己此刻如雷的心跳呢?
费新扬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头,因为他人很高,所以几乎弯下了半个身子,才得以能够以这样蜷缩一般的姿势靠着她,她低下头就能看到他乌黑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抬手轻轻揉一揉他柔软的头发。
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她的反射弧从来就比正常人慢半拍,当她意识到自己像在安抚小狗一样安抚一个活在神话中的男人时,她紧张得头皮都发麻了,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起先,他好像怔了一下,可是随着她温柔的抚摸,他居然整个人都更放松了下来。
伊辰静静地陪着他,过了好一会,她感觉到自己毛衣的领口被微微地打湿了。
…
第二天一早,当她在酒店门口的大巴士前和费新扬迎面遇上的时候,她一瞬间居然心跳都加快了。
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立刻就提醒了她昨天晚上在桥边发生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和这个被无数人热爱着的天才画手有着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而且,她还帮他保守着这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小秘密,她同样产生了一种只有她才和他那么靠近过的小小的窃喜和优越感。
而他和她对视时,目光也和平时有些不同,往常他都是淡漠地一点头就移开,可今天,她感觉到他格外多注视了她几眼,还对她说了声,“早。”
“……早,”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变得很开心。
只是,她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他们一起爬山的过程中,菱沐险些在休息时摔倒,穆加像箭一般冲出去救菱沐的时候,她看到费新扬是紧随其后朝菱沐冲过去的,而她也能感觉到,他渐渐对穆加产生了敌意。
后半段的爬山过程中,他几乎是牢牢地守在菱沐的身旁,她总是不经意地回头去看他,每次看完她的心里就越来越升腾起了一丝小小的不舒服——即便已经被拒绝了,他的眼神还是一直牢牢地锁定着菱沐,为她担心,为她心疼。
所以,当晚上费新扬跟着穆加去小木屋那边拿饮料的时候,她阻止了要过去叫他们的菱沐,选择自己过去叫他们。
因为她知道,费新扬一定会去和穆加对峙关于菱沐的事情,连她都看得出来穆加对菱沐在乎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的朋友关系。
果然,到了那,她就听到了费新扬对穆加的质问,等穆加离开,她才慢慢走出来叫住他。
“你喜欢沐姐吧,”她终于忍不住,揭穿了这个她原本不想说出口的秘密。
他显然很意外,一时竟然都忘记了否认。
“很明显的,”她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扬了扬嘴角,“你的视线一直都追随着她,而且有不一样的温度,只有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可是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欢你,她就是固执地喜欢着那个已经离开了她的人,即便如此,为什么你还要一直牵挂着一个永远不会爱上你的她呢?你不会觉得累和不值得吗?”
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这段话里充满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醋意和敌意,明明菱沐对她也很好,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说这些话,因为她不想再看到费新扬沉浸在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里,她很心疼他,或者说,她不想让他的目光里一直有着别人。
因为当他看着别人的时候,她的心会变得很难过。
“其实,”
过了好一会,她才看到他缓缓开口,“是和你的对话才让我意识到,并不是不被她喜欢的我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的确,我没有办法马上停止喜欢她,可是我想,无论是继续喜欢她,还是不再喜欢她,这都是我最真实的情感,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地做一个苦情戏的角色。”
“我已经习惯于掩藏自己的情感太久了,正是因为这样,最开始我就连和其他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他的目光里慢慢地闪烁着亮光,“所以,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做这样的人了。”
她能感觉到,起初那个冷漠和习惯于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男孩子,正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即便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她而产生的。
“……那,”她动了动唇,“你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喜欢她,去看看下一个故事会是什么样呢?”
费新扬耸了耸肩,抬头看向天空。
她看到他的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我不知道,如果我能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应该就可以停止了吧。”
那天晚上,伊辰直到很晚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山间的确很冷,可是因为房间里有暖气,多少缓解了许多,她默默地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拿出手机给闺蜜小蒲发去了一条微信:【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蒲是个常年混迹在网上冲浪的夜猫子,这个点一定还没睡,果然小蒲立刻秒回:【放。】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键盘上飞舞:【如果看到一个男人喜欢别的女生心里会觉得难过,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心跳加速,他和自己多说两句话就会觉得很开心,看不到他的时候却一直在想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小蒲:【你情窦初开了??】
她:【……】
小蒲:【笨蛋!这就是最最正常的喜欢和心动啊!说明你喜欢这个男生喜欢得要命!】
看到小蒲的这条微信,她的目光立刻颤了颤。
她写过那么多的爱情故事,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佐证自己的想法,毕竟,这种感觉二十多年从未在她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于她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体验。
现在她终于彻底相信了。
她喜欢上了费新扬。
见她没回复,小蒲着急了、又追了一条微信过来:【喂!伊伊你喜欢上谁了?你不是和sh大大一起去录那个综艺节目了吗?难不成你爱上他了吗哈哈哈?】
她回:【嗯。】
小蒲:【嗯什么?sh大大本人是不是超级帅的??啊啊啊我真的好爱我的男神!】
她:【我喜欢上他了,sh。】
小蒲:【……………………………………wtf?!你没在开玩笑吗?是真的女孩子对男孩子的那种喜欢吗??不是崇拜吗?】
她:【喜欢,我明天要和他表白。】
小蒲:【我了个大槽!这么着急的吗??明天就表白??】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没有时间了,明天是录节目的最后一天,后天我们就得回家了。】
明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理所应当的借口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待在他的身边,也再也没有理由可以和他每天见面,她再也看不到他,再也无法因为他冷漠的表情或者是眯起眼睛可以融化冰霜的笑容而心动得无以复加。
他在t市生活,而她远在i市,坐飞机都要整整三个小时。
即便她知道那是个既定的结果,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一生从未有过的这种冲动和喜欢,她不想让自己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