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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送出去之前,谢士洲心里也没底,直到看见钱玉嫃的眼神。

    当她打开漆雕圆盒,看清楚里面装的东西,她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爱。这一刹那的表情让谢士洲感到愉悦,这对耳钩得来不算难,却是他从一堆东西里面仔细挑出来的。

    因为本地不产珍珠,蓉城这边素来是金银头面好打珠玉配饰难买。

    这份礼,钱玉嫃是真喜欢,也真觉得烫手。

    不光是东西,谢士洲整个人对钱玉嫃来说都是棘手的存在。他处在你想接受和不想接受之间一个微妙的位置上。要点头还不太够,要摇头又舍不得。

    [那就遵从本心顺其自然好了。]

    她像这样告诉自己,随后道了声谢,收下这礼。

    “你今儿个过来就是给我送这?”

    谢士洲理所当然的点头:“主要是为这个,顺带谈个生意。”

    “我怎么听说谢三少爷从不关心家中生意?”

    谢士洲继续点头:“我是没什么兴趣,不是还有谢士新吗?他一起来的。”

    “你哥哥?”

    “是我二哥,他无聊得很,你别好奇他,有时间多了解我。”

    钱宗宝整个人都要黑漆漆了,他坚强的挤出一抹笑,对钱玉嫃说:“姐姐冷不冷?要不回暖阁去吧?”

    钱玉嫃嗔道:“还说我,你怎么把人领这头来?”

    “哪是我领的?是他要来。”

    三个人傻待在八角亭里也尴尬,钱玉嫃想了想,说:“要不回屋去煮茶吃?”

    白梅想起这会儿快要到午时正,小声提醒:“快用午膳了,姑娘。”

    话音刚落,管家便寻过来了,通知他们前头准备摆饭,请钱宗宝和谢士洲移步。

    钱家因为人少,平时不那么讲究,但那是平时。今儿个有客人在,便没有男女同桌的道理,谢士洲跟钱宗宝去了前头,过去发现不光饭菜摆好了,还温了酒。

    “不知道三少爷酒量如何。”

    “还行,钱老板想喝我陪您。”

    谢士新听着心里玩味,家里这霸王几时这么和气?是听说他有心上人了,谢士新总觉得该是随便玩玩,今儿个他这表现却不像是随便玩的。

    这一顿真有意思,表面上看和和乐乐的,实际大家各怀心事。钱老爷想多了解谢士洲,谢士洲一方面要打起精神应对心上人的爹,另一方面在心里想着钱玉嫃。

    钱宗宝同样犹犹豫豫,他一会儿觉得谢士洲人还不错,过一会儿又告诉自己说不行,姐姐值得更好的人。看谢士洲除了长得好和会投胎之外,其他优点太不明显了。

    四人中,最轻松的反倒是谢士新,他端着小酒杯晃了晃,忽然看向钱炳坤:“前段时间仿佛听说贵府在择选女婿。”

    别说钱家人,连谢士洲都不知道老二要做什么。

    钱老爷久经商场,早已经处变不惊,他遗憾道:“是在看,但没看好,兴许她缘分没到。”

    “您要不考虑一下我三弟,我三弟有幸见过钱小姐两回,很欣赏她。”

    欣赏这词用得妙,进可攻退亦可守。

    伴随这话,谢士洲心都蹦到嗓子眼,一桌四人有三个在看钱老爷的反应。钱老爷笑一声:“两家差距过大,二少爷就别拿小女开玩笑了。”

    “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还是说钱老板看我三弟不行?他是不是不符合您选女婿的标准?”

    钱老爷又看了看谢士洲:“我说实话,三少爷很好,只不过人是她嫁,日子也是她去过,这事儿得她愿意。”

    这话听在谢士洲耳中,那就是冰火两重天。失落肯定有,同时也安心不少。只要钱老爷不给安排什么“公平竞争,谢士洲没怕过。

    他有眼睛会看,会感觉。

    钱玉嫃对他不是一块铁板不假辞色。

    饭后,谢二谢三又吃了茶,然后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谢士洲说他与钱宗宝投缘,请钱宗宝有空去谢家做客。

    钱宗宝口头上答应下来,等他一走就嫌弃上。

    “他想拐走姐姐!”

    “是啊,女儿养得太好是会被狼惦记。”

    父子两个并排着往回走,钱宗宝问:“爹你到底咋想?”

    钱老爷说:“我刚才说了,要你姐姐喜欢这是其一,还得人好。能满足这两条,他家中条件差点没关系,我们可以帮衬;他要是条件好,我们多给些陪嫁。”

    “这么说也太狡猾了,爹你对谢士洲没有评价?你怎么看他?”

    钱老爷想了有一会儿,才说:“谢士洲这个人兴许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糟糕,同样的,他在谢家的处境大概也不像外面以为的那么好。据我所知谢士骞有手段也有野心,今天见到谢士新,看他同样不是蠢人。现在谢老爷才五十余岁,身子骨还硬朗,他们兄弟瞧着关系不差。但这是表象,前头两个未必没有野心,只是没到时候显露獠牙。”

    那么庞大的家产,多数都要给嫡子继承,庶出的真能甘心?

    尤其这嫡子在他们看来德不配位。

    钱老爷猜想谢夫人最想要个家中势大并且手腕高杆的儿媳妇,这样不管以后怎么乱,儿媳妇都能带来强大助力,唯独可惜的是她管不了谢士洲。

    谢士洲喜欢嫃嫃,但出于当爹的私心,钱老爷不是很愿意把女儿嫁去谢家。

    谢家那潭水,实在太浑。

    钱宗宝刚才还在吐槽谢士洲,听了这话又可惜起来,他别别扭扭说:“我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他对姐姐挺用心的。”

    “关键是你姐姐对他。”

    钱宗宝努力去回想,过一会儿才说:“姐姐对他恐怕也有想法,只是人身在局中看不透。”

    “你这么觉得?”

    “不是我觉得,爹你想啊,我姐是什么个性?她看似软和,其实眼里容不得沙子。上半年表姐对不起她,说不往来就不往来了。包括许承则和李茂也都是快刀斩乱麻。像这种个性,她要真不喜欢谢士洲,这人压根到不了她面前,就算碰巧给撞上了,他敢表露出心意我姐就敢直接拒绝。可是刚才谢士洲拿出生辰贺礼,我姐那脸上明晃晃都是喜欢……”

    钱老爷让他搞蒙了。

    “什么生辰贺礼?”

    钱宗宝:……

    “爹不知道吗?过来买茶叶的是谢二,他跟来就是想见我姐。人家知道我姐芳辰将至,送礼来的。”

    “送的啥?嫃嫃收没收下?”

    钱宗宝伸出食指来,拿指尖比了比:“就一对珍珠耳钩,珍珠有这么大,还是粉的,看着挺不易得。姐姐喜欢得很,是婉拒过,最后还是收下来了。”

    听说女儿收了礼,钱老爷眉头紧锁。

    他先前让太太去探过口风,太太说因为前两次的事,女儿朝无欲无求的方向去了,她暂时不想谈第三任。钱老爷听了还觉得缓缓也好。现在儿子又是另一种说法,偏偏两头都不像骗人,那该不是嫃嫃心里喜欢人家,可她不知道吧?

    当爹的这反应,钱宗宝心里很慌。

    “爹你咋说?”

    “我能咋说?后面路怎么走总要看嫃嫃的意思。她要是愿意接受别人,选个简单一点的是更好。可她要是非谢士洲不可,咱们除了把家业做大给她当好靠山还能怎样?总不能因为谢家兄弟兴许会内斗就死拽着不让她跟心上人好,她不怨我?”

    “那咱们直接问吗?不方便吧。”

    钱老爷也觉得问恐怕问不出来。嫃嫃她搞不好没开窍,即便心里隐约有点想法,还可能不好意思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回头让你娘去试试她。”

    ……

    钱老爷把这个计划放在及笄礼后,他的意思是让太太随便提几个青年才俊,看看女儿反应。

    乔氏一听就觉得很不靠谱:“老爷你真是做生意内行谈感情外行,别说提三个五个,你提十个八个嫃嫃只要回一句娘我暂时不想,话题到此结束,你能逼她?”

    “那怎么才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呢?”

    乔氏琢磨半天,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在办完及笄礼后,乔氏先把儿子宗宝送出门去,回来找女儿闲谈提到:“昨个儿见了些太太,才知道跟我一样心急的不少。我怕你拖两年岁数大了不好说亲,谢家那边,谢夫人竟然也着急,她又把娘家侄女接来,让谢士洲带着游园听戏。”

    乔氏一直在看女儿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

    还想着是不是爷俩猜错了。

    结果晚些时候白梅过来,说姑娘胃口不好。

    “是不是做了她不爱吃的?”

    “在后厨做事的谁不知道姑娘的口味?哪会送她不爱吃的?别说饭食,她点心都没尝几口,人恹恹的坐那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我跟青竹劝不了,多说两句姑娘嫌吵就要我们出去,太太您看怎么办啊。”

    乔氏心里一突,想到该不是她说那个话起作用了?

    她站起来就往钱玉嫃那头去,在院门口却撞上同样往回走的青竹。

    “不在屋里陪着姑娘,你上哪儿去了?”

    “回太太话,是姑娘让奴婢出去跑腿。”

    “跑什么腿?”

    “姑娘拿了个漆雕盒子,要庚子送到谢家。”

    “那东西呢?”

    “刚才就送出去了。”

    乔氏:……

    完了。

    这下玩大了。

    乔氏在外面酝酿好久,才鼓起勇气进屋,进去以后就坐到钱玉嫃身边,小心翼翼说:“是娘不好,嫃嫃你别难受了。”

    钱玉嫃好像没事人似的,还笑了笑:“娘说什么呢?我好端端的!”

    看她强装人淡如菊,乔氏更心虚了:“刚才那个话,是骗你的……”

    “什么骗我?”

    “就是我说谢夫人着急这啊那的都是假话,我是想试试你的反应,你也没反应给我,我以为你对他没啥特别的,再倒回去解释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乔氏刚进门那会儿,钱玉嫃还心不在焉,这会儿她人都坐直了。

    先是不敢相信,随后蹭的站了起来。

    “青竹你去把盒子给我拿回来。”

    青竹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姑娘这没法拿……庚子生怕耽误您的事儿,接过去就出了门,还是一路小跑,搞不好都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士洲:???

    钱玉嫃:笑容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