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旭登门去送过礼之后,谢士洲是没再针对他,唐家人压力骤减,不等他们感到轻松,却发现唐旭整个人都蔫了下去。问怎么回事,他说三少爷不理会他了。
钱二姑鼓励儿子跟其他那些富家少爷往来,谢士洲这么喜怒不定就算了吧,也省得再发生类似的事。
唐旭却说:“娘你不懂!我以前跟三少爷玩,别人还未必会高看我;现在被排挤出去,更入不了他们的眼。”唐旭说着,又抱怨上他姐姐唐瑶,钱二姑不愿意看他们姐弟两个生出隔阂,转而宽慰他,这么冷天在家里待着也好,何必出去?
唐旭听了她话,在家憋了几天,实在待不住了又问他娘:“表姐芳辰不是在腊月头上?她今年及笄,总要做酒?”
唐旭能记得钱玉嫃的生辰真不是他多有心,是因为他俩生天相隔不远,都在腊月,一个头一个尾罢了。
以前两家走得近,每次去钱家给表姐走了礼,过些天那边又会回礼过来。先前忙别的事忘了这出,这会儿记起来,他就打算去舅父舅母家走动一下。
当娘的却说,钱家没来下帖。
“我上次过去请你表姐出面,又把他们得罪了。乔氏这人以前还顾忌你舅,对咱一直都很客气。自从出了上半年那个事,你舅态度变了,她就跟着变了。”
唐旭就算再愚,也觉得就这么僵持下去对自家没有好处。
“娘你就没想过真心实意跟舅老爷那边和解?”
“你要我热脸去贴冷屁股?”
“直接贴上去是难看了点,你走走我大舅的门路,让他这个大哥居中调解不行?”
从他害怕挨打选择直接退学就能看出,唐旭是个软骨头,他虽然好面子,却没太多自尊心,平时爱吹嘘自己,遇上事儿怂得也比谁都要快。这几个月,他吃够了跟小舅舅家闹翻的苦,想到以前自家遇上事都能跟小舅舅商量,现在却只能看马家脸色,马骏对姐姐的心意不假,看姐姐的态度,谁知道后头有无变故。
唐旭是个废物,他也知道自己废,同时看出他爹唐老爷能耐不大。
那还不去修复亲戚关系?等啥呢?
儿子劝也劝了,钱二姑听不进去,她觉得之前那次自己身段放得够低,还是没讨着好,再去兄弟府上也不过自取其辱。
“你老实待着我就阿弥陀佛,这些事少管。”
唐旭听了这话不大高兴,想着姐姐说的娘都肯听,到他这儿就是这样。他还是儿子,这儿子当得真是憋屈。
唐旭还是在家里混日子,这时候,谢士洲听说钱家准备给钱玉嫃做及笄礼,帖子已经送去相熟的太太手里。谢家当然没接到,消息是拐了几道弯才传他耳中。
听说以后,他便坐不住,去找了娘。
谢夫人比这儿子讲规矩:“人家没请,咱们主动凑上前去很没道理。再说这种场合哪怕我过去了,也不好带上你,到那天上钱家去的估摸全是各家老夫人并太太小姐,你混进去像什么话?”
“我也没想混进去。”
“那你做什么找我?”
“我想给她送个礼,表表心意,多少攒些好感。您想啊,要是这种日子都放过去了,那要猴年马月才能把人追上?”
儿子认真想娶媳妇儿,谢夫人很支持他。便道:“娘给你安排一下,托人捎带过去?”
“您再想想。”
“那要不把你那两个嫂子喊来,问问她们那些闺中密友里面有没有跟你心上人交情好的?只要有,她俩跟着过去,要帮你捎东西说好话都成。”
谢士洲还是老大不乐意,谢夫人耐心告罄:“你就直说吧,怎么想的?”
“我想亲自给她送去,我都好久没见她人。”
“你有什么由头上别人家去要求见人家姑娘?”
谢士洲摸到谢夫人身边坐下,说:“办法我想好了,您出个面,替儿子安排安排。”
当天,晚些时候,谢士新忙完回府来,便注意到管家在等他:“什么事?”
“回二少爷话,太太找您。”
谢士新是妾生子,哪怕已经在帮家里做事,也不敢怠慢太太以及太太所出的兄弟谢士洲。即便心里迫切的希望赶紧回屋里去喝口热汤,他还是没敢耽搁,直接去了太太院。
谢夫人找庶子来所为何事?
还不是谢士洲想出来的办法,借着临近过年府上在办年货的机会,让随便哪个哥跟他去钱家,买茶叶去。钱家的确开着铺子,可要批量购入特级茶叶直接去钱府见他们家老爷也没啥不可以。
这要是谢士洲提出来,还得跟老大老二磨磨嘴皮。
是太太吩咐的,谢士新没多一句嘴,一路点头,最后问了个大体的数目,跟着就要去支钱。
谢夫人叫住他:“你带上三儿,让他跟你学学。”
“三弟不爱操心这些,儿只怕他不愿意跟。”
“你要是喊不动就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说……我寻思着别家他不高兴去,上钱家总该愿意。”
谢士新想起这阵子听见的风声,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这事原就是谢士洲捣鼓出来,只是从太太跟前过一道罢了。
在太太院里领了差事,谢士新趁热打铁去找了谢士洲,让他明儿个别睡晚了,上午要出个门。
谢士洲左手上拿着个掌心大小的雕红漆圆盒,低头把玩着。谢士新习惯他这样,往身边一坐,问:“三弟你听见没?”
“这么冷天,还要出门?”
“是太太吩咐的,让你跟我去趟钱家,订些茶叶。”
谢士洲刚才没表现出任何兴趣,听到这里,才抬了眼:“知道了。”
巳时正,谢士洲带着四喜在前面门口跟谢士新碰了面,两人一前一后乘上轿子,往钱府去。
摇摇晃晃一刻钟有多,轿子在钱家门口停下,谢士新跟前伺候的奴才叫得意,他两步迈上石阶,去叫了门。
接着就有应答声,不过片刻,大门开了半扇。
门房从里探出个头,看在停在外边的两做轿帘的布料都不是等闲之辈用得起的。哪怕谢家两位少爷都没下轿,门房还是客气得很,张嘴便道:“敢问爷爷们是?”
“我主子姓谢,有点事找你们老爷。”
那敢情好!
因为快要到小姐芳辰,少爷同书院告了假,打算回来待上几天,再去参加岁末的考试。人是昨个儿傍晚到的家,难得儿子在,钱老爷没赶着出门,这会儿应该用过早食在书房里问儿子话。
来的是贵客,门房没敢让人在外头苦等,他赶紧把前院管家找来,由管家出面将人请到正厅,吩咐丫鬟看了茶,才使人去后面请老爷来。
听说谢家来了两位少爷,有事找他,钱老爷很有些疑惑。
他听太太说过谢家三少爷对嫃嫃的居心,还想着他该不是终于沉不住气了打算往自己跟前一跪……钱老爷走出去的时候还胡思乱想呢,直到见了人,才知道谢家想买些极品茶叶,不放心上铺子去跟伙计谈,索性直接上门找他。
对于自家生意,钱老爷一点儿也不马虎,他让管家请了笔墨,一边商谈一边记下重点,等种类数量品质要求都登记好了,又重新立下字据。
谢士新顺便问到这段时间钱家的茶叶生意,这时候谢士洲站了起来。
“坐得有点累了,我可否进园子逛逛?”
钱老爷想到他二位来的时候就是半上午,又谈了这么久,这会儿咋都该搭上午时。他稍作犹豫,说:“我让宗宝带三少爷四处看看,待会儿再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那打扰了。”
谢士新感觉哪里不对,暂时又想不通透,索性不去理他。钱老爷让亲儿子领老三进园子里溜达去了,这大冬天的谢士新才不想去逛什么园子,他只想在暖和地儿待着。
谢家少爷登门拜访的事,经由送点心的丫鬟之口,已传到后面去了。白梅听说以后立刻找到坐罗汉床上翻书的钱玉嫃。
“姑娘!姑娘!”
钱玉嫃眼也没抬,漫不经心问:“怎么慌慌张张的?”
白梅恨不得夺了书册:“您怎么还有闲心看书?知不知道谢家少爷过府来了?”
钱玉嫃动作一滞,抬眼问:“……谁来了?”
“还能是谁?就是说喜欢您的谢三少爷!我刚听小蝶说的,他人在前面跟老爷说话呢。”
钱玉嫃又问:“说了什么?”
白梅摇头。
“那你就慌慌张张跑来找我?”
白梅吐吐舌头,小声道:“您说他会不会是来找老爷提亲?”
亏得钱玉嫃没在吃茶,要不肯定呛水。钱玉嫃瞪她一眼:“你什么胡话都敢说!”
“哪是胡话?咱们府上同谢家向来没什么走动,三少爷这时候过来,不是请求老爷将您许配给他还能是为什么?”白梅说着还得意起来,“不然姑娘您说说看!”
钱玉嫃不欲理会,接着读书。
白梅退到旁边伺候,注意到了,自家姑娘视线是落在纸页上,却没看得进去,她连眼神都放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有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