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嫔朝帐子里头看去,福姐儿穿了件水红色薄绸衫子,头发松松挽成一束,头朝里头睡着,呼吸绵绵的,果真是睡着的模样。
她恨不能瞧见福姐儿的面容,就想伸手去把福姐儿拽过来瞧瞧。
曼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从她手里夺过帐子遮好了,压低了声音直视着齐嫔道:“齐嫔娘娘!即是关切我们贵人病情,她好容易才眠一眠,昨晚熬得我们几个瞧着都心疼,齐嫔娘娘不要为难我们贵人了吧?”
这话说得就很重了。
齐嫔既然打着前来关怀病情的名义,就该为病人着想。适才强行闯进来还可推说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此刻瞧见病者果真睡着了,还非要将人移过来吵醒,这就未免说不过去了。
曼瑶说完,就蹲身下来行着礼:“齐嫔娘娘和郑常在好心关怀我们贵人,奴婢们都跟着感激,奴婢会将两位主子的心意代为转达,待我们贵人身体好些,再行前去致谢……”
郑常在本就不甚赞同强闯,此时上得前来,扯了扯齐嫔的袖子:“齐嫔姐姐,既然苏妹妹歇了,不若下回咱们再来?”
即是相劝,又是间接的摘清了自己。
齐嫔恨得跺了跺脚,她隐约猜疑,太后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福姐儿。皇上践祚多年,从没出过今日这种岔子,以她对太后的了解,此事必然怪到福姐儿头上去。只是福姐儿瞧来挺好的,自己也没收到旁的风声,倒也不敢肯定什么。
此时郑常在又是一幅不大愿意参与的样子,让她一个人做这恶人。齐嫔心里暗恨,甩了甩帕子不大情愿地道:“罢了,瞧这丫头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倒像是我们是来找麻烦的一样。待苏妹妹明儿好些,我再与苏妹妹好好说道说道。”
曼瑶不为所动,脸上也没见什么得罪了后宫主子的惊慌,身子躬下去又行了礼:“恭送二位主子。”
齐嫔冷哼一声,踏步去了。
郑常在回头望了眼帐中熟睡的福姐儿,双眸闪过一抹犹疑。
她几乎可以肯定,福姐儿是装睡的。
这么多人在她屋里,齐嫔适才闹的动静又挺大的,得睡得多熟才会如此安然的躺在里头?
曼瑶一直目送二人出去,待彩衣在外关了门,才拉开帐子扶起福姐儿。
“贵人,齐嫔如此强势要瞧您,多半是起了疑心。这可怎么办,叫人知道太后对贵人施罚,保不准心里多幸灾乐祸。”
福姐儿抚了抚犹火辣辣的脸蛋,面上牵起一抹很温和好看的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介意的……”
心里的火势却已经卷起天云般高。
这些屈辱,她永远不会忘!
齐嫔气急败坏的走在白玉石桥上,心里百般不快福姐儿主仆的态度,回过身来刚想跟郑常在说话,郑常在挑眉一指:“齐嫔姐姐您瞧,那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紫嫣么?”
齐嫔依言回眸看去,就见太后宫里的贴身女婢身后跟着两个小黄门,手里捧着托盘正朝这边来。
石桥狭窄,紫嫣瞥见齐嫔郑常在两人,便停步避让开。齐嫔快步走向他们,疑惑地道:“紫嫣姑姑怎么到这边儿来了?”
紫嫣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笑道:“太后娘娘听说苏贵人身子有些不痛快,叫把她老人家库里的几样药材送过来给苏贵人补补身子。还有几样内务府新供的胭脂水粉,本欲明儿当面赏给几个主子的,这会儿想奴婢顺道儿,就一并捎过来了。”
齐嫔有些诧异:“太后娘娘吩咐的?”
不但不曾责罚,还赏东西下来示好?
这位苏贵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紫嫣笑道:“天色不好,适才还落了雨,瞧这云头低得,多半一会儿要下大雨了,两位主子还是快快回去吧,免淋雨受了凉。奴婢这便送赏去,太后娘娘还等着回话儿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齐嫔就不好再追问什么了。只得笑着寒暄两句就和郑玉屏走了。
远远回眸瞧着紫嫣在春宜轩门口和彩衣说话,有说有笑的,态度十分和善,心里头百般困惑,却没人能替她解答。
“郑常在,你说,那苏家的丫头到底有多大能耐?太后这些年对苏皇后都是淡淡的,怎倒如此骄纵起她来?”
这话郑玉屏又如何能答,当即苦涩一笑:“苏贵人婉约温柔,讨人喜欢,这回又是随太后一道来的,着了风寒,太后关心一二也是寻常事……”
天边雷声隆隆,果真大雨就快降下来了。
春日就在一场大雨里结束了。
五月初五,赵誉摆驾南苑,陪太后过端午节。
随驾而来的多了一个温崇山。
赵誉的内务府交由其弟寒山王赵郢主理,温淑妃之兄景慕侯府世子温崇山为其副手,专任掖庭采买与内闱宴事。
这趟前来,是接太后懿旨,为商议月末福姐儿生辰宴一事。
宫中常例,六品以上妃嫔可拟十二桌宴席,置酒菜一百二十式。新制宫装四套,其他端瞧各宫如何赏。
福姐儿初进宫,不想太过铺张引人注目,太后喊她来问她的意思时,便道:“贱妾原在乡里并没有过生辰的习惯,每年不过煮碗长寿面吃了便算过了生辰,如今初进宫,诸事不懂,累皇上和太后忧心,且未有寸功,实不敢奢费太过。”
意思就是随便摆个酒一起热闹热闹便罢了。
当着赵誉,太后脸上难得露出个笑容,摆手道:“既已进了宫,自然与从前不同。温崇山已拟了单子,里头要添要减,你自己瞧着办。”
转过头不再理会福姐儿,与赵誉商量一会儿端午宴的事情。
福姐儿在春宜轩正厅里头瞧了单册,温崇山此次为她筹备生辰事宜,竟然连宴厅都准备重新漆饰,另有许多她根本不认识的珍宝摆设,宴席也拟得过为奢华了,甚至许多菜名她根本不曾听说过。
福姐儿不知赵誉是如何想的,也猜不透太后是抱着什么心思,她一个小小贵人,如此兴师动众,真是宫中常例么?
温崇山似乎瞧出她的担心,笑着道:“贵人只瞧满不满意,有什么要添要换,只管吩咐一声。这回宴会,太后的意思是办的热闹些,一来是贺贵人在宫里的第一个生辰,二来也是想借着贵人的生辰宴热闹一番。这半年多因旁的一些事,皇上心情一直不大好……”
至于赵誉为何心情不好,他只提了个话头,就转了话音,温笑道:“贵人不用担心旁的,有太后帮着把关呢,贵人只依着自己喜好就行。”
福姐儿看上头那些名目繁复的毯子、帘子、桌布、结绳,虽没写得很详细,但直觉总是有些不安。什么酒盏杯盘,许多东西都是用后未必就能收回库里再用的,相当于消耗品,若是花费太多,宫里头必定会有些声音传出来。
福姐儿将单册合上,缓声道:“温小侯爷能不能容我多思量两日?再给温小侯爷答话?”
温崇山笑道:“不敢当,贵人可先琢磨着。微臣这回是随圣驾来的,明日就得回宫,宫里头端午宴过后,内务府库房还得重新点数,微臣明日再来请示。”
福姐儿点点头,叫彩衣送了客。
温崇山刚走,赵誉就到了。
在门前朝欲行礼的宫人们比了个嘘声手势,瞧瞧地挑了帘子进来。
福姐儿身上穿着适才去凤凰台请安穿的杏粉色夏袍,纱质面料半透出里头浮光绣彩的蜀锦裙子。
适才赵誉在凤凰台赵誉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小姑娘除掉了臃肿繁复的厚衣裳,穿着极显线条的夏装,身姿窈窕玲珑,虽装饰得浅淡,却平添了几抹引人的韵致。
此刻佳人伏在绣榻上头,咬着手指蹙眉瞧手里的册子。鞋子才蹬了下去,赤着一双白细的小脚。
赵誉朝曼瑶打个手势,曼瑶抿嘴含笑退了下去。
赵誉缓步走近绣榻,两臂撑在福姐儿身侧,身子伏低,下巴贴着她的脸颊,微笑道:“瞧什么呢?”
小姑娘明显吓了一跳,身子一颤转过头来。
红唇就在唇角擦过,赵誉呼吸一浅,扣住她头吻了上来。
福姐儿许久才得呼吸,推着赵誉的胸膛小声道:“皇上干嘛静悄悄的,吓死人了。”
赵誉将她提起来抱在膝上,从她手里拿过那册子瞧了两眼。
福姐儿道:“皇上瞧过这单子么?会不会太奢侈了?妾担心人家有话说。”
赵誉闷笑一声:“这点子排场,朕还供得起。”
福姐儿皱了皱眉:“皇上自然不怕的,人家届时说的是我,可不是皇上。”
赵誉笑了笑,丢开那册子没有说话。
手臂收紧把叫福姐儿贴近自己,手就从薄纱底下摸了进去。
福姐儿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按住他的手,噘着嘴道:“皇上今晚歇在这儿吗?妾是不敢应的,脸上伤才好呢……”
赵誉皱了下眉,这才细细打量她的脸颊。
秀美的面容白皙细腻,健康的肌肤泛着水润光泽,哪里有什么伤?
赵誉在她臀上拍了一记,“哪里有伤?”
福姐儿双手环在他脖子上,抵着他的肩膀,声音听来闷闷的:“皇上,我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