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陈文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
足足睡了五个时辰,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
“师弟,你有一封家书。”
祝枝山手里拿着一封牛皮纸信封摇了摇。
陈文起连忙拆封。
父亲陈泽写了两张纸,长篇大论的敦敦教导要潜心修习,莫误少年时。只最后一行小字提醒陈文起是否能吃饱穿暖,玉币是否穿够用。
陈文起心中暖意如泉水般涌来,如冬日照雪,虽两世为人,最能暖心的依然是家人的温情。
他翻到第三张纸,几行清雅别致的小楷映入眼帘。
“少爷,珠儿一切安好。只是挂念少爷,日日思念如隔三秋。”
“两月之前,行教一位女宗主,名薛涛,莅临陈府,说要收我为关门弟子,本要拒绝等待伺候少爷,无奈她数日不走,三顾茅庐,后来家主与其试手一招之后,震惊之下便令小婢从之,说这是我的大机缘。”
“于是珠儿只能拜师,远赴孟章……”
陈文起俊俏的脸上浮起沁心的微笑,没想到贴心的珠儿,也是身具天地灵根,竟然能被行教宗主收为弟子,真是意外之喜。
问询了祝枝山,他才知道薛涛乃流云圣母卫夫人之幼徒,与王羲之平辈,行笔出字无女子气,笔力峻激,笔势跌宕秀逸,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真意,是行教难能可贵的女子宗主。
虽为女子,但性情刚烈,强势霸道,传言曾在篆教圣地“焚香谷”中,连挫大篆宗师史籀座下四大弟子,并于妖族虬龙潭中,斩杀数头妖力参天的巨龙,潭中群妖慑服,其他教派随性男性高手,也都震惊非常,可谓一战成名。
祝枝山讲的绘声绘色,眼中充满神往。
笔道修行,男尊女卑,女子能入道者,凤毛麟角,要想成为高手,天赋、资源、机缘、师门、气运缺一不可。
陈文起没想到薛涛的来头这么大,看来自己的婢女,往后的路,必将走的更高更远,比在自己家里或自己身边,要好得多。
他将信收好,怔怔出神,思量到“立锋”的修炼必须要加快抓紧了,但一想到虞世南说的“百万次行空抖笔”就头疼。
“挺锋弹炸,有无捷径可寻?”
他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一种可能,抬头问道:“师兄,藏帖阁下次杀伐之气外泄,是什么时候?”
祝枝山挠了挠头,疑惑的答道:“就在明日子时吧,你又要进去?这次我可不去了!”
陈文起点点头,知道他对阵法的厉害还是挺犯怵的,也就没再提带他进去的事情。
次日,夜深。
陈文起一路循着上次的路线,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赶到藏帖阁大殿之前,此时子时已过,紫微星高悬,紫霞八卦阵已然开启。
驳杂雄浑的数百道气劲横冲直撞,囿于阵法之内,发出峡谷中泄洪时的轰鸣之声。
震得周围环伺潜伏的一众弟子耳膜生疼,脑中一阵嗡嗡作响。
两头石狮子依然雄纠纠气昂昂,蹲坐朱漆大门两侧。
他瞅准时机,随着八卦阵的光影轮动,亦步亦趋,快速的进入了阵中。
八门光晕中,不时有闯进来的弟子,被凶猛的气劲狂暴的横扫而出,有的砰然被弹飞、有的受伤吐血倒地不起,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抛物线和血线。
陈文起留出一部分心神在阵中乱闯的弟子踪迹上,防备再次出现被人阴的情况,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感知到至少有十一二人被杀伐之气所扫荡出局。
所幸,无人起恶念尾随。
半柱香的功夫,陈文起顺利的进入了藏帖阁中,一楼大殿中,依然空无一人,满室书香。
他直奔二楼。
环视一圈,陈文起并没有看那个威压深重的龙骨架,也没有急切的去翻阅那些能为修行者杀破头的珍贵秘籍,而是抬步直接往空间的边缘走去。
提笔在手,做拨镫状。
他步履缓慢,一步一探,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陈文起摸索了一阵,横向跨越了三四丈的距离,拿着笔在空气中虚点弹抖,然后挠了挠头,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疑惑。
“那个保护秘籍不被窃取的无形光幕呢?”
他想了一下,猛然醒悟,疾步回头奔往龙骨之处。
眼神上下扫射,陈文起随意的拿起一本兽皮古书,瞄了一眼,上书“永字八法”四个的楷字,圆融冲和、气韵舒朗。
第一眼就感觉是得道高僧的手迹,浑若有佛法深润其中,让人内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书皮虽然坚韧胜普通牛皮百倍,但也显露出些微老旧刮伤,看来拜读的人过多,长年累月下来,都是岁月的痕迹。
陈文起随意的拿起这本震铄古今、名扬千古的《永字八法》,并未翻看,往二楼的边缘快速走去。
噗的一声。
他碰到了一层弹若橡皮筋的无形薄膜。
“终于找到了。”
陈文起心下雀跃,此次进入藏帖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阵法。
呼啦啦!
他手中的古册书页蓦然自行翻动,振翅欲飞,力度之大,强若雄鹰展翅,意欲飞往龙骨书架。
陈文起怎会让它得逞,左手虎口加力,死死的捏住翻动的一边,暂时压制住。
即便如此,古书依然翻腾不已,搞的他手臂一阵颤动。
“还治不了你了?”
陈文起弯腰,用劲将它往地上狠狠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然后用脚踩住。
这下《永字八法》终于消停了,只剩下书页边角微微撩动,像条涸泽之鱼临死前的抽搐。
他执笔站定,笔杆垂直于空,笔锋乍然吐芒。
肘腕虚悬,兔毫挺立如锥。
陈文起估摸着薄膜的距离,劲力发于腰中,扶摇直上,渗达笔锋,锋颖一蓬一紧,收缩如肺。
然后,他右腕一点,进前两寸。
公鸡啄米。
啵!
笔毫白芒带着周身的阴劲,如针尖麦芒,全力击中无形薄膜。
浑似矛与盾。
一个无坚不摧,一个无物不挡。
锋颖前压,笔毫肚子最丰满处,骤然被压瘪,膨胀如鼓,将陈文起发出的劲力蓄积到了极致。
薄膜之上,一股弹炸之力,沛然而生,如铁弓满弦,引而不发。
陈文起凝着气神,专心致志,控制着笔端的劲力不发散以至于崩溃。
笔锋锋肚在胀大到极致之后,猛地收缩,此时,他感觉到右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反弹巨力,顺着笔端回馈到手腕肘肩。
不自觉的,笔锋弹起一寸。
看不见的薄膜法阵,像一面水波纹的柔软镜子,自着力点,荡出肉眼可见的纹理,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来,然后消散于无形,回归原来的平寂。
这是承受切金断玉的精芒和陈文起周身的阴劲,所带来的效果。
陈文起暗暗点头,此阵法果然防御力惊人,至柔若刚,自己的毫芒破过法器、砍过猛兽、杀过狠人,却扎不破这微弱的一层膜。
不过,他体会到了完美的笔锋弹炸之力。
这就是他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