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月并不知道兰蔻和莫遥当初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得知了兰蔻不是处子之身后,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也没有机会再去问莫遥。 只是,莫遥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显然,他知道这件事情。
叶新月囧了。 这种事情也忒怪异了吧。
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和莫遥相处了。
她喜欢花上很长的时间呆在段莫离家的院子里,锦儿不去求学书院了,她去找他,他就会陪着她,坐在院子里喂一喂家禽,晒一晒太阳。 锦儿的话不多,可是有他陪着,叶新月觉得心安。 那是一种即使相看坐上一整个下午也不会腻烦的心安。
不去想她这么个已经有了未婚夫的人每天往别人家跑好不好,不去想莫遥和莫远两兄弟之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隔阂,不去想兰蔻和莫遥是不是有什么越轨的亲密关系,也不去想自己脑中的淤血块是不是比原来要严重,有时候,她和锦儿搬一张大大的躺椅到院子里,然后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什么都不想。
柔和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每次她眯着眼睛时,其实本来只是想休息休息的,但是很快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会看见锦儿坐在自己身旁,而自己的身上会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
这个季节,阳光还是很充足的。 她睡醒地时候常常满头大汗。
就好像忠实的小狼跟着自己认定的头领一样,锦儿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就好像在守护他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 她睡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姿势,不说话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眼神清澈。 眉目专注。 等她醒来时,他还是这样的姿势。 同样地动作,同样的神情。
要不是身上那条温暖到有点让她热得出汗地薄被,叶新月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一尊从不移动的雕塑了。
“锦儿,你一直这样,不累的吗?”她笑着问,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甜蜜。 这孩子还真是会疼人哪,哦呵呵。
“不累。 ”段锦的回答简短而直白。
呃……好吧。 必须承认,锦儿的语言修饰功底还有待提升。 叶新月很佩服能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多意思的人,所以,她很佩服锦儿。
叶新月拿开身上盖着地被子“锦儿,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盖着被子又晒太阳,我会出汗的。 ”
“不盖被子会冷。 你会着凉的。 ”段锦一本正经地说。
看着认真到几乎语气固执的少年,叶新月实在是没办法跟他沟通了。 总之,她只要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睡觉,锦儿就一定会去拿一条薄被来给她盖着。 不管她怎么说,锦儿绝对不听。
算了,锦儿几乎事事都听她的。 就让他保有自己的这小小的……呃……“坚持”吧。 何况,他的确是为了她好。
姑姑越来越嗜睡了。 段锦地心里某一处,一直在下沉,再下沉。 这说明,她脑中的淤血块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他几乎把所有自己能看懂的医书都找来看了一遍,他了解了淤血块会对姑姑造成的各种影响,以及她一步步病重的表现。 也许不久之后,姑姑就会觉得浑身无力,再然后……段锦不敢再想下去。 他宁可自己地脑中有淤血块,这样到最后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慢慢死去的人是自己。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 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攫住心脏,心脏每跳一下。 他都要疼一下。 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让他晚上几乎无法入眠。
姑姑这样活泼的性子,怎么能忍受那样的病痛折磨呢?她会不能说话,可是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说话,不能说话了也没关系。 她会看不见,可是自己习过武,即便看不见听觉也可以代替视力。 她会摔越来越多的跤,可是自己从小很少生病,跌倒了也不会太疼的……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能够有这些“可是”,可是却不能代替姑姑去承受脑中的淤血块会带来的一切不良后果呢?
他想要对姑姑好,他想要竭尽所能地对姑姑好。
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够,你做地远远不够。
好吧,也许他只是太自私,他总担心姑姑以后会忘记他,如果他能够代替姑姑死掉,姑姑会不会记得他一辈子?她会不会在某个午睡悠然转醒地午后,想起曾经坚持要为她盖上薄被的他?
叶新月抱着那薄被子沐浴在阳光里,感叹上天对她还算不薄地时候,段锦却站在她身后,那么难过那么难过地看着她的背影。
段莫离忙着捣鼓他的那些解药,叶新月看他忙进忙出一副嘴角上火的样子,没来由地为这个男子有些心疼。 他也是从锦儿这么大年纪过来的吧,锦儿还有他的照顾(虽然他的那种照顾跟别扭到让人扼腕的地步,不过他在内心深处是真真正正地为锦儿好的),他自己又是怎么样长大的呢?
有时候,叶新月觉得他就像是日本灵异小说和漫画里常常出现的地缚灵那样,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一直停留在某处,而这个某处,也许并不会让他开心。 就好像这个村子,他并没有想要生活在这里;就好像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他也没有想要用那些毒药来控制他们,牵制他们;就好像对锦儿,他从来没有想要那么冷漠。 但是,事情却总是这样,一件一件地逼着他去做,不管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新月几乎觉得,自己平时斗嘴见到地那个段莫离。 是多么的光彩耀人。 这光彩与他绝美阴柔的容颜无关,与他一身普通到用朴素来形容都有些过分的衣服无关,那是个生机勃勃的段莫离,会生气,会得意。 叶新月想象着段莫离这些年过的日子,没有自己这样子“放肆的女人”跟他斗嘴,他地生活是不是非常的平静?是不是平静到——就好像一滩死水?
这一次离开这里。 段莫离是不是会比原来更加开心一些?叶新月总是不禁这样想。 或者说,她总是不禁这样期冀。
“你怎么这么闲?”段莫离每次见她又毫无悬念地出现在他家院子里。 总会皱起双眉,语气极其不耐烦地来这么一句。 只是他眼中隐约地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理。
切,别扭的小茉莉,说一句“欢迎你每天来玩”会要他的命吗?叶新月总是安慰自己,她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计较。
“我当然闲啦,我是病人。 要好好休养。 ”叶新月回答得理所当然。 接过锦儿给她泡的玉娇兰蜂蜜茶,呜呜,感动呐,她有多久没喝到这么清新爽口的茶水了?她这辈子都搞不懂那种苦得她嘴巴能淡出个鸟来的茶叶茶有什么好喝地。
“锦儿锦儿,来来来,你也尝尝。 ”端着茶杯,叶新月一脸感动无比地将茶送到了段锦的唇边。
段锦愣了愣,绯红的上下唇轻轻地抿了抿。
“快尝尝呀。 ”没有想太多的叶新月将茶杯又朝他唇处送了送。
段锦看了她一眼。 随即轻轻地低头抿了一口茶。 茶并不烫,他的耳根却隐隐有些发烫。
“好喝吗?”叶新月笑眯眯地问,俨然这茶是她泡的似的。
“好像这花茶是锦儿泡给你喝的吧?你还好意思问他?”段莫离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白了他一眼,叶新月几乎乐呵呵地捧着她地茶杯“锦儿都没有意见,你哪来那么多话的?锦儿这么乖,肯定没有喝给我泡的茶。 对不对?”她看了看段锦,示意他给出肯定地回答。
段锦不由莞尔,他轻轻颔首。 同时,他握了握垂下的左手。 他怎么会喝给姑姑泡的茶呢?但是,姑姑性格有些迷糊,性子又急,喝茶常常不管冷热,拿起来就饮。 每次他泡了茶,总担心烫到她,所以都会先倒一点在自己的左手背上。 试一试花茶地温度如何。
今天姑姑来得早了些。 茶水还很烫,刚刚将他的左手手背烫得有些发红。 不过。 幸好他又将茶放在桌上凉了一会儿才端来给姑姑喝。 她果然完全不问温度怎么样,直接拿起来就喝。 哎……在心里叹了口气,锦儿觉得姑姑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当然,发红的左手背还是不要叫姑姑发现的好,姑姑有时候总是能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 若是她看见了他的手,肯定又要说他了。
“好喝。 ”他笑了笑,脸微微红了些。 幸好姑姑没有发现,他见叶新月继续乐淘淘地喝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姑姑将她的茶杯递给他喝,他心里会有一些异样,这个腼腆的少年并不知晓,原来心动有时候就是在一些细小到让人无法发觉的事情上萌芽的。
“那你要休养,为什么每天都要跑到我家‘休养’?”与她说说话,这些天地疲乏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段莫离一边想着,一边问道。
“因为你家有好茶喝啊。 ”叶新月笑得双眼弯成小小地月牙状。
段莫离对这个几乎能用“无耻”来形容的女人无可奈何了。 其实有她在院子里也挺好地,她看起来比那么些鸡鸭鹅要好看很多了。 段莫离这样想着,露出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重新回去他的房间配制解药。
叶新月追着他的背影问着“喂,小茉莉,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段莫离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他头也不回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