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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请一定不要让他承受

    “莫遥,我跟莫远没有什么。  ”兰蔻看着她深爱的男子,语气急切地说道。

    莫遥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他跟你没有什么。  ”虽然面对的是急于向他澄清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他的回答并不是“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而是“我知道,他跟你没什么”。  有时候,简单的一句话,一字不差,却只是顺序变了,那说话者心中的想法就可能完全不一样。

    兰蔻在心里一直有着某种感觉,莫遥虽然与她订了婚,但是却好像不完全是因为喜欢她。  甚至,在一些时候,她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偶尔她会安慰自己,那是她内在的自卑感在作祟。  她只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诗词歌赋一窍不通。  但是她的未婚夫却是在临渊宫的主人,不管是外表,还是身份,她没有什么能与他匹配的。

    其实,莫遥对她很好,但是那种好,却很难嗅到一丝爱恋的意味。

    兰蔻是女子,虽然平生第一次爱上某人,但是她却有着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  所以,她能察觉出莫遥内心深处对她的不在意。

    也许她的做法有些愚蠢,她不该跟莫远牵扯不清,她只是希望他明白她的重要性,而确实,每次当他对她冷淡的时候,她觉得还有一个会关心她。  是她自私了些,利用了莫远。

    “你是我的未婚夫,”她说道。  “我喜欢地是你。  ”她说这话时脸上有些发烧,但是却还是把她的感情说出了口。

    莫遥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

    他的目光虽然是看向她的,但是其实却投注在了远处。

    他看到了他的弟弟,莫远。

    所以,他的脸冷了下来,紧接着。  记不清是从哪句话开始地,他有意识地引导着兰蔻与他争吵起来。  直到那争吵声足够大声。  足够让远处的莫远面露痛苦。

    他地心里一直有个秘密。

    看着莫远离开的背影,他的眼中有深深压抑的感情。

    他忆起他很小的时候了,那时,在这个世界上,他有着所有同龄孩子该有的快乐。

    他有一个脾气温和,疼爱孩子的父亲。  他还有一个笑容温柔,美丽善良地母亲。  虽然她不是他的生母,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依旧是她无比疼爱的儿子。

    而他真正的生母,则是临渊宫当时的主人。  那个冷艳而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弃她而去。

    她的骄傲让她无法开口求他留下来,因为正是她咄咄逼人地骄傲,让她的丈夫无法再忍受下去,选择了与她的婢女相爱并且一起离开。

    她将她刚刚满月的儿子一并扔给了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让他们滚离自己的视线。

    但是。  没多久,大概一年左右地时间,她就开始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被他们这两个人侮辱?她又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尤其,还是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的下溅婢女。

    她是临渊宫的主人,手下有无数个随时听她号令的人。

    很快,她就找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他们离开了临渊宫。  过着幸福平和的日子。  在她找他们的时候,那个低贱的女人刚刚生下一个儿子——一个正真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不需要这种世俗地幸福,但是她也不愿意见到他们幸福,所以,她就毁了这一切。

    要毁掉他们地幸福,自然先要毁掉那个夺走她丈夫和她的幸福地女人——好吧,其实也许当初她并不幸福。  但是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即便她蔑视他、厌恶他、嘲笑他,他依旧是他的丈夫。  只要是她的东西,即便她不喜欢了。  但是只要她没有扔掉。  别人谁都不可以拿走。

    莫遥还记得当时看着娘亲倒在自己面前时的情形,那时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推着抱住远儿的他,声嘶力竭地让他快跑。

    那是莫遥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的血液。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只会给孩子展现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面。  至少,他的亲生母亲不会。

    当父亲抱着他飞身上马飞快地离开那里时,他还不停地回头张望着。  他看到那个他一直喊她娘亲的女子,满身浴血地躺在地上,眼神里却满是欣慰地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而一旁那个他本该喊她娘亲的女子,则冷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既不阻拦,也不追上来。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  原来有时候赶尽杀绝并不是唯一的报复方式。  因为如果所有的人都死了,那就没有人会为之而感到悲伤。

    父亲因为这件事情而性情大变,虽然莫遥相信他在心里还是爱着他们的,但是他却再也不是那个随和的父亲了。

    自从妻子被杀之后,他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开始酗酒,日夜颠倒地生活,莫遥担负起照顾父亲和弟弟的责任。

    弟弟远儿,是娘亲临终时托付给他的。

    “你们快走,像我爱你一样爱护远儿。  ”

    这句话似乎在他的耳边生了根,他总是会半夜惊醒的时候又听见它在耳边响起。  然后,这一夜,他都不会再有机会入睡了。

    他会去看看父亲。  父亲一般都是拿着酒盅,要么半醉,要么烂醉如泥。  把几乎有他两倍重的父亲搀扶回房休息后,他会去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坐在远儿身边,给他盖盖被子,驱一驱蚊虫,或者只是那么坐着,看着他香甜并且无忧无虑的小脸。

    有时候,他会很羡慕远儿。  远儿这么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饿了的时候,只要吃饱了,他就会笑。  困了的时候,会自己乖乖地睡觉。

    而他却必须为父亲消沉的行为担心,同时还要在半夜时独自面对噩梦醒来后的恐惧。

    所以,他也很庆幸幸好有远儿在,虽然他还不会说话,但是却能一直陪伴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第二天早上迎接朝阳时,心里还能存着一丝丝希望。

    他感觉到,父亲对他的态度有一些改变。

    也许是因为他亲生母亲做的那些事情吧。  他是这样猜测的,但是他佯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察觉,继续做好他该有的事情,照顾远儿,照顾父亲。

    终于有一天,父亲没有宿醉,他只是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说他要去报仇,并且让他们注意临渊宫会派来杀手。

    父亲虽然不喜欢莫遥的母亲,但是却对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很了解。  对她而言,所有的报复不过刚刚开始。  她要享受的,就是让他们痛苦——一个一个慢慢地杀死他们,使他们越来越痛苦。

    她开始悠哉游哉地游山玩水,而父亲要做的,就是追踪她,直到杀死她。  对她而言,这是一场精彩的游戏。

    莫遥则带着远儿,开始了颠簸流离的生活。

    他会按照父亲的吩咐,留下一些独特的记号,好让父亲找到他们。

    父亲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也许会隔上半年,也许只是几个月。  每一次,看着父亲风尘仆仆满鬓沧桑地回来时,他总是禁不住要怀疑,父亲是不是还能继续支撑下去。  可是这个满心复仇的男人,就这样坚持并且执拗地再一次外出。

    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

    大多数时候,莫遥都在担心,父亲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当他看向一一点长大的远儿时,心里总有种恐慌,远儿会成为自己最后的亲人。

    所以,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远儿。  为了让父亲心安,也为了让自己心安。

    每次,父亲离开的时候,都会对他说“照顾好远儿。  ”

    是的,照顾好远儿,他一定会那么做的,即便没有父亲的吩咐,他也依旧会那么做的。

    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没有远儿的存在,那他的存在有什么价值呢?每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总会抑制不住地感到,有一团细微却暗黑的绝望在他的体内升腾他感到自己毫无价值,就好象他对世上每一个人都是没用的;同时,还有孤独,那种孤独一直深到骨髓里。  他几乎能感受到它钻过他的骨头缝,然而生根发芽。  就好象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无论怎样嘶声地叫喊,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远儿渐渐长大了,开始问一些问题,譬如父亲为什么总是出去,譬如下一次他们要去哪里。

    第一个问题,莫遥害怕跟他解释,因为他不想远儿知道,杀死他的凶手,是自己的母亲。  他痛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那个女人的血液。

    第二个问题,莫遥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每一次启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他保护着远儿的安全,也保护着远儿的善良与平和。

    不管是仇恨,还是不安,亦或是恐惧和痛苦……这些东西,父亲承受着,他承受着,就足够了。  没有必要把原本不知情的远儿也扯进来。

    他是长子,这些事情在成为他的负担后,又何必再困扰弟弟?

    所以,请不要让远儿承受这些。  这是莫遥有一次带着莫远躲避追杀,来到一个破庙里,对庙里那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的佛像唯一祈求的。

    请一定不要让他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