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渐渐恢复意识的段锦,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自己身处的地方。 周围一片漆黑,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漆黑,连一点可以看到轮廓的物件都没有。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双手似乎都被什么固定住了,许是绳子或者链子。 背后一片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靠着墙绑着。
他的眼睛尽力地适应着黑暗,眼神四处逡巡着,希望能找到叶新月。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和姑姑一起倒下的。 对于之后他是怎么到了这里,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一点也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黑暗之中有什么,也许在某个角落,那个忽然出现并且将他们迷晕的女人正在冷笑着看着他。
所以,他咬了咬嘴唇,一声“姑姑”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行,若是这女人是针对他而来的,他已经连累姑姑了,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而成为对方手里的人质——一旦那女人发现了姑姑对他的重要,后果会是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他只能屏住呼吸,寻找着叶新月的身影。 渐渐地,他开始适应这没有光线的环境,但是却没有见到叶新月。 他的心底不由一沉。
“嗤——”一声,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周围忽然灯光大亮,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地眼睛极度不适应,一阵阵刺痛让他的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 仿佛里面有几十根细针同时刺着他的太阳穴一般。
原来,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无门无窗,只在各个墙角屋梁处都点着蜡烛,烛光跳动,一屋子的黄色光线在眼睛尚未适应光亮的段锦的眼中,碎成无数细小地碎片。
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地瞳孔疾速地缩小!
他的对面,坐着满身血迹的叶新月。 她身上有无数道伤口。 衣服上血迹斑斑,看得人触目惊心。
“姑姑!”他不禁失声叫她,同时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 他的手腕有股剧痛传来,他看清自己是被两个铁环一样的东西扣住双腕,而铁环的另一边则深深嵌入墙壁。 他的挣扎没有让铁环脱离墙壁,也没有让自己恢复自由。 而他地大声呼唤更没有让叶新月醒过来。
她是不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像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段锦咬着牙不停地试图把手从那铁环之中拔出来,口中则不停地呼唤着叶新月。 铁环的边缘磨得他的手腕一圈的肌肤全部磨破,丝丝鲜血浸染上铁环,混合着金属,散发出一种类似铁锈的特有味道。
可是,对面椅子上斜靠着坐在那里的叶新月。 就像是一个破旧地布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不对他做出一点回应,只是那么安静地微微靠坐在那里,头部轻轻垂着,有凌乱的发丝垂下。 倒好象睡着了——除了她满身的血迹,叫人无法忽视。
不管段锦怎么喊她,不管段锦怎么唤她,她就是不醒,段锦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三步远处,却就是无法触及她半分,一股无力感就好似令人作呕的蚯蚓,爬满他的全身。 渐渐地,他地手臂也被手腕处流下的一条条血液染红,那一条条红色的液体痕迹。 就好像他手臂上的伤疤开出妖娆的枝丫。 诡异而美丽。
手腕上的疼痛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他只是摇晃着那铁环。 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可以恢复自由。 他想看看姑姑怎么了,是受了伤,还是……他赶紧刹住自己脑海之中差一点就深入的念头,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光是这般想一想,他都觉得心里一阵颤悸。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那时没有再警觉一点,那女人出现的时机那么凑巧,说地话又透着古怪,他却还是轻易地便被她施放香气迷晕了。 如果姑姑有什么事情,如果……即便只是“如果”,他都无法接受。 血红色漫上他地双眼,精致的鼻翼下,是抿紧至近乎失去血色地双唇。 他握紧了拳头,坚持不懈地为了能摆脱铁环的束缚而摇动着,而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面前那个脸色苍白一如宣纸的女子。
“姑姑……”他叫着她,一刻不停。 他不会放弃她,就像当初,她对他也不曾放弃过那样。 不管他是不是不祥,不管他是不是孤僻,不管他是不是让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不管他是不是连养父都讨厌他……她都没有远离他。 她和他说话,她对他笑,她拥抱过他,她给他做味道独特的食物……这个世界上,姑姑是第一个说会喜欢他的人。
许是他太自私了,总希望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心对他好。
哪怕,只一个,就好。
哪怕,只她一个,就好。
所以,姑姑,你千万不要死去。
请你……千万……不要……
他的眼睛有些生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睁着太久太久了,干涩的感觉逐渐明显。 干涩过后是湿润。 他虽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但是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他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过了片刻,眼角渐渐有温热的液体轻轻流出眼眶,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流泪。
他不该哭的,姑姑会没事的。 哭泣只是懦夫的表现,懦夫是没有办法救出姑姑,带着姑姑离开现在的险境的。 段锦第一次这样痛恨他作为小孩子的身份,如果他是成人,当时那一女子一出现他就会警觉的吧,那他们就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姑姑更不会生死未卜;如果他是成人,此刻的气力就会大些的,那他就可以挣脱铁环,带着姑姑离开这里;如果他是成人,就不会面对此时的险境一点办法也没有,却闹笑话一般地落下泪来……
可是,他不是成人,他保护不了姑姑!这个念头让他焦躁不已,挣扎的力度几近疯狂,纤细白皙的手腕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除了青淤外,便是红色的血。
细密的汗珠布满他光洁的额头,红色的血液像是恐怖的符咒一般画满他的手臂,一头束起的黑发因为挣扎而全部披散下来,漆黑的发遮住他的那张脸,却遮不住那张冷绝清雅的容颜。 他的个子不高,长而凌乱的头发几乎将他湮没在了明耀的烛光之中。
而对面的叶新月,依旧完全没有反应,不管是他的呼唤,还是他摇动铁环时哗啦哗啦的声音,都没有办法让她清醒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段锦的心一阵冷过一阵,他不敢停下来,因为身体上的动作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个他不敢想的念头现如今就好像和他本身的意志在拉锯一样,让他几乎要咆哮。
“姑姑。 ”他急切地唤着她。
“姑姑。 ”他恳切地叫着她。
“姑姑。 ”他几乎在恳求她。
醒来,求你醒过来……
他不是在哭,虽然有眼泪流出,但是他想他一定不是在哭。 姑姑一定会没事的,他不需要难过,他只是眼睛在流汗。 就像人走了很久的路,做了很多事情就会觉得累,就会出汗一样。 他只是盯着她看了太久,所以眼睛累了也流了汗而已。
对面的火烛轻轻跳动着,仿佛是在舞蹈,与沉静到一言不发仿佛就此睡着的叶新月形成鲜明的对称。
“呵呵……”一声空洞的笑声忽然从这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就好像一个总算看够了戏的观众,就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段锦的背部顿时绷直,他停住动作,慢慢地循着声音向这个房间的角落看去……
没人?!难道他听错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叶新月,她还是静静地坐在对面,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他缓缓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另一方向的角落里,依旧是空空的,没有人。
段锦心里的惊惧不由扩大不已。 他暗叫自己一定要镇静。 他的视线将整个房间他目光所能及之处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有人存在。
但是,那声音有些耳熟,他显然在哪里听过。
是那个迷晕他们的女人吗?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他陷入昏迷之前,她脸上挂着的冷笑。
“你是在找我吗?”那女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赫然站在了叶新月的面前。 她的脸上挂着盈盈笑容,眼神却恶毒一如蛇蝎。
段锦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办法让这女人走近自己。 他的手虽然被固定住了,但是脚却是自由的。 如果她来到他面前,他也许可以一脚踢到她的昏睡穴,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是。 ”这样想着,他便轻轻点了点头,冷冷地说。
那女人悠哉游哉地围着叶新月坐着的椅子慢慢地走了起来。
“别急,”她浅笑,“一个一个来。 让我先解决她。 她叫什么?叶新月?是你姑姑?”随着她的话,她举起的手中赫然出现一把尖尖的匕首,闪着寒光。
“不!”随着段锦凄厉的叫喊,匕首迅速地对准叶新月的后颈刺了下去……
叶新月的头发被那女人拉着,她随之轻轻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空洞而无光,望向段锦的目光无神而黯淡。
“不要!”段锦拼命地想要拔下手腕上的铁环,力度大到几乎腕骨折断!
对面,叶新月的脸上,有两行血红色的泪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