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不过是十人敌、百人敌之道，而读书却是千人敌、万人敌之道，进可晓《六韬》、《三略》，行军用兵，退可明《商君》、《盐铁》，富国安邦，此皆非莽夫之所为。”祁小过的眼前忽地出现了父亲以往就自己的教导。
“我希望我所嫁的人是个盖世英雄，行侠仗义，铲奸除恶，为人所称道，是个大侠士、大豪杰，决不是现在这样的哥哥。”眼前说话的人又变成了自己的妹妹。
“江湖上恩恩怨怨，尔虞我诈，武艺这种东西，不学也罢。”老师说这话的时候，下一手就教他投子认负。
“小过，你品行端正，我瞧你瞧得喜欢，本来想把我那兄长的女儿嫁给你来，可是没想到却遭了如此变故。”白叔叔在他的病榻前，按着他的手来。
“我就是想，你是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很好，只可惜这江湖尔虞我诈，你若不生在这江湖该多好呀。”奚明玉对他笑笑。
这便是所谓的走马灯吗？祁小过心想，他听闻人死前，记忆的片段会在脑海间飞速地掠过，正如自己眼前的一般。
我这是要死了吗？他想到。
秦淮河水凉得彻骨，自己不会游泳，身体这么直直地坠入河底，恐怕也绝难有活命的机会了。
就这样就死了，也太窝囊了些吧。
虽然一直嘲讽自己作半死之人，可是到了真要死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一些愿望没有达成，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就死了。
可正当他已经绝望了的时候，有一双手牵住了自己。
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了。
待得祁小过再次清醒起来，只觉得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唇上。
祁小过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奚明玉。她将自己从河底救了出来，见自己溺水，一边按压着自己的胸膛，一边给着自己做着人工呼吸。
祁小过深明礼教大忌，男女之间绝不该有如此的肌肤之亲，他大惊之下猛地一个起身，吓了奚明玉一跳，自己也因这一起身太过急促，连呛了几口水。
“你可终于醒了。”奚明玉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拍打着祁小过的后背，帮祁小过调整着呼吸。
“我……”祁小过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全是刚刚奚明玉为自己做人工呼吸时的样子。
“你不会游泳，怎么也跟着跳了下来。”奚明玉嘟囔道，“要不是我，你差点就死了。”
“谢谢。”祁小过心乱如麻，只顾着点头，“我们这是在哪呀？”
“秦淮河畔，”奚明玉道，“具体是哪，这月黑风高的我也不知道，只要明白他们暂时找不到这儿来就可以了。”
“这样呀。”祁小过强撑着自己起来。
“不过也不容乐观就是了。”奚明玉继续道道，“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将上来的。”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拿你呢？”祁小过不由地问道。
“谁知道呢？”奚明玉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喃喃道，“那个，对不起。”
“对不起？”祁小过一怔。
“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的，早知道便不和你来了。”奚明玉道。
“别这么说。”祁小过摇头。
“以前是那扬州牧尚阳云是见过我的，他识得我，所以我本来想着，若是能找到他，以他的权力，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暂时安全下来了，还可以让去帮我找到我的叔叔……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是却没想到他……”奚明玉喃喃道。
祁小过这才眼白奚明玉为什么怎么也要来这个地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祁小过问他。
奚明玉四下看去，远远的地方有火光亮起：“先脱离险境再说吧，现下怎么也不算安全，他们马上就要搜过来了。”
“那个，其实我有个想法，说不定可以起到点用处。”祁小过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奚明玉问他。
祁小过伸手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现在夜深，他们想拿你，也看不清你的面容，只能依身形来判断，我和你一般年纪，他们说不定会把我当成是你……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等到我把他们引开来，待得安全了你再逃开来。”
奚明玉绝对不同意这般的说法：“喂，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被他们抓到，一样没有好果子吃的。”
“他们又不识得我，只当是认错人了，绝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祁小过试图让奚明玉放心自己，“放心吧，你说过我的，我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我不要。”奚明玉认真地说，“我父亲教导过我，君子不可教别人为自己轻付生命。”
“父亲吗？”祁小过才想起奚明玉以往提到的从来是自己的舅舅，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听你提起你的父亲，以往你都是说自己舅舅如何如何的……”
“是这样的吗？”奚明玉笑笑。
“你和你舅舅关系应该很好吧。”祁小过说道。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啦，”奚明玉嘟囔道，“只是我父亲忙，从小到大我呆在我舅舅和外公身边比较多罢了，舅舅和外公对我一贯很好，我也一直表现得很亲近他们的样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祁小过不禁发问。
“不告诉你。”奚明玉从他比了个鬼脸，“总之我不让你这么冒险，要走我们一起走。”
祁小过正想说什么，忽地听闻得有细细索索的人声靠近，只把奚明玉的手搭下，伏在墙脚，待得那人过来。
只有一人。祁小过靠着脚步迅速地分辨出敌人的人数。
他如夜中的猫儿，迅捷敏锐的一记直掌，拍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烂柯二十三式，第四式。
劲随掌出，这一记直掌引导这祁小过胸口的掌力，直直灌输了进去，那人只感觉喉间一甜，有腥味的液体从他口中喷溅了出来。
祁小过再一记手刀打在对方的后颈，教他直接昏了过去。
眼下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祁小过可不去管这烂柯二十三式会不会使自己身体的情况经一步恶化，他可没空管这么多了。
“这些事之后再提，现在这里也不安全了，往这边来。”祁小过牵着奚明玉的手，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