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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在下市时独自去青禾轩收账,又是一天的好生意。
钱行来人给兑了两个金饼,要统统上交到段灵儿的小金库去,让她开心开心。
荆轲回到家前的大街上,老远就看见三个人在门口争执。
面朝外的是阿青和阿代,来人是个微胖的男人。
阿青把门,阿代拱手道:“实在抱歉,主君这几日抱恙,闭门不见客,请您改日再来。”
“老东西病了?”男人呵呵冷笑,“怪不得,他欠我钱,昨天就该还的,你去传话,要他喊个人把钱给我就行,连本带利两千钱,或者碎金子也行。”
阿青阿代紧紧皱眉,对视一眼正在犹豫。
荆轲走到男人身后,觉得他身形熟悉,声音也熟悉,又听到他这么说,猜到了些,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小荆哥,”阿青朝他微微欠身,“总算回来了。”
男人闻声转头看来,平视只看到荆轲的衣襟,仰起头才见着他的脸:“你谁啊?”
荆轲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那个叫方全的私生子。
“段家家主是我父亲,你找他有什么事?”
方全跟段然长得很像,连微胖的轮廓都一样,只是没蓄胡子。
他听完荆轲的问话,心里一惊,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有这么个高大轩朗的儿子?
接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荆轲,黑锦暗纹宽腰带,腰带下面还坠着一枚带穗的白玉,很有钱的样子,说段然是自己的父亲,却在身上找不到一点段然的影子。
方全想了想:“你就是那个养子?”
荆轲不接话,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事?”
“刚才没听见么?”方全啧啧嘴,“他欠我钱啊,该还钱了,约定的日子没来,我就直接找来了,就算他病了,家里也还有别人的吧?我不想见他,直接给钱就行了,快点,我还要去与人博戏呢。”
荆轲不知道段然平时是怎么跟这个私生子碰头的,但听起来好像是因为段然在家躺了几天,耽误了接济的日子,这东西坐不住了就上家里来找。
“有欠据么?”
方全皱眉摆摆手:“那老东西欠我的多哩,可不是欠据就能记满的,要是不信,你就去问他,看认不认得我方全,问他敢认么?”
痞里痞气的小胖子。
荆轲掐着他的后脖颈,拽小猪仔似的把他拽到墙边。
“干、干什么?”方全缩着脖子,惊声道:“别动手我告诉你,路上可有游徼,打人是要进牢狱的。”
“我知道你是谁,”荆轲手上一紧,压低声音,“你的事我会去跟父亲说,但他这两天病了,必须卧榻静休,钱一分都不少你的,但不准上家里来闹,约个地方,晚上我给你送钱。”
方全小眼一转,知道段然最怕自己找上门来,眼下正好趁机加价,不然就闹得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他正要开口——
“阿轲,怎么了?”
段灵儿在院儿里听见声音,就出门查看,看见荆轲掐着一个小胖子在墙边嘀嘀咕咕。
“没事,”荆轲摇摇头,“你先回去。”
段灵儿走近两步,蹙眉看向被他挡住的方全,看见他的样貌,马上就想到了父亲:“你……”
方全眼睛一亮,心想这大概就是自己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吧。
看了这一眼,他哪里舍得走,脱口而出道:“妹妹啊,你还不认识我吧,我——”
“住口!”
荆轲厉呵一声,旁边几人都吓了一跳,连路人都走远距离匆匆离开。
方全缩了下脖子,被吓得很不爽,索性叫开:“好妹妹,我是你兄长,是父亲的亲长子啊!他没告诉你们吧,呵,他怎么敢告诉?也不怕那女人扒了他的皮!”
震惊,段灵儿皱眉愣住,定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你先回去,一会儿再说。”荆轲看了她一眼,又揪起方全的衣襟:“你这样闹,一个子儿也别想要!”
方全就想看到段灵儿那种表情,还觉得不过瘾。
他一脸赖皮地笑着:“我想好了,我不要钱了,我要住进这个宅子里,光明正大地花老东西的钱!我是段家的长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聚来了些看热闹的人,近来段家没少风光,一趟趟的车马接送,看得旁人很眼红,此时听这内容好像很刺激的样子,就饶有兴致地背手围观。
荆轲忍住往他脸上抡拳的冲动,大手钳着他的肩膀快步走远,要把他带进小巷。
方全被拽得衣服歪斜,脸上却是轻松愉悦,像是招呼旁人一样地高喊:“诶,别拉拉扯扯的啊,呵,急啦,你这样子还挺孝顺的嘛,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我就是城东段家的私生子啊,段然在二十年前占了我阿娘不认账,我阿娘含辛茹苦地把我带大,他——”
荆轲一个大臂甩手,把他狠狠甩进小巷,踉跄着跌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哟喂,打人嘞!养子打长子了喂!段然!段然来救我!”
此时居然还有路人跟着后面追来,围在巷口继续看,已经有人去喊游徼了。
荆轲咬咬牙,手上握紧拳,这方全瞎喊乱喊的还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他叹了口气,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金饼:“不喊,这就是你的。”
方全心里乐得开花,捂住嘴巴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不错不错,老东西把你教得很懂事嘛。”
他噌地一下站起身,伸手就来拿,荆轲忽然收手,冷声道:“拿了这一镒,就给我从濮阳城永远消失。”
方全厌笑着摇摇头:“呵,我就知道,我怎么可能走?段然欠我和我阿娘的,必须还,还要用一辈子来还,还到他死。”
“他死了,你就再也拿不到钱。”
方全斜眼一瞪:“那可未必,我是段家的长子,段家的家业,青禾轩……”他上前一步抬起头,用力戳戳荆轲的胸口,一戳一字道,“……都、是、我、的。”
方全也听说了青禾轩的事,还在街对面观察过。
这样终日满堂的生意,日赚至少三千钱。
要是能落到自己手上,那可就真是躺着躺着钱就来了。
他本想在昨天跟段然碰头的时候威胁他,怎么也要来点分成。
哪知老东西居然病了出不了门,也好,把他气死得了,那样就能直接来分遗产了。
荆轲挡开他手,脸色冷得可怕:“你敢打青禾轩的主意,我就让你横着出这条巷子。”
方全心底略怕,壮起胆子反问一句:“你敢?”
“你试试,只要你碰青禾轩,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那可就不是横着出去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全着出去。”
方全吞咽一口:“我、我是段然的长子!家业理所当然应该有我一份,私生的就该被看不起吗?到底是谁的错?凭什么我就活该在外面靠他接济度日?”
这事荆轲不能代替段然解决,必须得他亲自出面,他才是是一切矛盾的源头。
只是他这两日身体不行,不能再受刺激,刚才门外闹的那一番,估计已经被里面听见了。
此时阿青挤过巷口重重的人群,一路小跑来到荆轲身边,气喘吁吁:“小、小荆哥,快回去吧,主君、主君又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