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游弋的话,台上台下议论纷纷,他们对于这副画的真伪充满了好奇,黄家的鉴定师也开始小声的商量起来。
见沈游弋如此固执,周天帷不由笑道:“沈少爷,总所周知,真正的万壑松风图就在台北的故宫博物院里保存,难道你不知道吗?”
摇摇头,沈游弋眼神也闪过几分犹豫,他沉声道:“我当然知道,况且我还去过台北的故宫博物馆,亲眼见到了那幅李唐的万壑松风图,它与我刚刚鉴定的万壑松风图简直是一模一样,我可以感受到那雄浑的笔力,绝对不是什么造假者可以模仿出来的。”
闻言,周天帷嘲笑道:“沈少爷,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我庆丰祥这么多的鉴宝师鉴定出来都是假画,你何来的胆子敢肯定它是真的,这不过只是一副仿制较为精妙的赝品罢了,就算是古人临摹,也是假画,与台北故宫那副万壑松风图相去甚远。”
一旁的黄家鉴定师也开口道:“周少爷说的没错,沈少,这一次恐怕是你看走眼了,你刚刚鉴定的这副万壑松风图确实是赝品,此画乃是采用了叠层揭画的手法,这种手法是造伪画行业里非常高明的一种技艺。”
“古代的宫廷画师终年作画,大多笔力深厚,作画之时,常常会力透纸背,将宣纸浸染,而他们作画所用的宣纸,并非一张,而是一沓,将画装裱时,也是将这一沓宣纸一起装裱,这些名作流传后世,有人为了作伪,便请了揭画大师揭画。”
“俗话说,一画九揭,顶尖的揭画大师可以将一张画的一沓宣纸全部揭开,揭出许多张完全相同的多张画来,但是为了不影响真品的价值,作假者往往只会选取最底层的一两张造假,并不影响到上层的宣纸,这样做只会导致真品宣纸的厚度变薄而已。”
“有了模板后,造假者就可以请功底深厚的画家进行临摹,再将抽取出来的揭画放置最上层,这样做假画也与真画一模一样了,就算是资深的鉴宝师也难以分辨出真假,在拍卖行里卖出高价的假画大多都是采用这种叠层揭画的手法。”
此言一出,场下的观众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种巧妙的作假手法,可是他们并不清楚,这种手法的难度系数非常之高,作假者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只有顶级的揭画师才能够在不损伤真话的基础上抽离出一张揭画,稍有差池就会导致真画的价值受损。
与此同时,还需要顶尖的画师配合临摹,任何一点误差都会让揭画的表面与下层的临摹画产生叠层阴影,眼尖的鉴宝师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另外,古画的做旧手法也难以掌控,在这一层层的难关下,很少有造假者会去选择这种方法作伪画。
沈千军很清楚这一切,这种手
法的最大优势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这种境界仅次于鬼斧神工中的“偷天换日,以假乱真”了。
看见黄家的三位前辈一口咬定这是赝品,沈游弋的目光不由暗淡了下来,他虽然从这副万壑松风图中感受了几分不和谐,但是他也无法肯定其真伪,这一次,沈游弋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有些沮丧的回到了嘉禾会行列中。
见状,沈之柔赶紧安慰道:“哥,你没事吧,常言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想开点了。”
一旁的蔡凌云也开口道:“小柔说的没错,出门掌眼,那有不被打眼的一天,今天就算是涨了见识,毕竟这种手法非常少见,我也只是听爷爷提起过几句,想要鉴定这种手法的假画很难依靠经验和眼力,就算资深的鉴宝师也很容易被蒙骗。”
勉强的笑了笑当作回应,沈游弋能够感觉到,身边的气氛有些压抑,他的心中也不好受。
很快,黄玉郎就开始公布第二轮斗口的结果,对于沈游弋这个老对头的失利,他似乎很高兴,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喜悦。
“非常不幸,第二轮的斗口比试中,我们的流云轩少东家沈游弋有些不在状态,居然将一副赝品鉴定成了真画,这么严重的错误直接导致了嘉禾会的失利,在第二轮斗口中输给了庆丰祥,也许在考虑选手的时候,我们的蔡凌云小姐应该更加珍重一点。”
面对黄玉郎的奚落,台下的沈之柔气愤不已,蔡凌云的眼神也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她也明白黄玉郎与沈游弋两人一直不太对付。
当黄玉郎准备宣布第三轮斗口开始时,沈千军突然站了上去,高声道:“等一下,黄少,刚刚的万壑松风图请让我看一眼,也许真是李唐的真迹,万一是真品,让宝珠蒙尘,岂不可惜。”
见到沈千军打断自己,黄玉郎顿时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快,但是看到他是从蔡凌云的嘉禾会一行人走出来的,顾及到蔡凌云的面子,黄玉郎拱拱手,客气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瞧你面生,好像不是咱们潘家园的人吧。”
沈千军谦和的笑道:“在下云山沈家沈千军,在云山古玩街有一家小铺子,也是一位鉴宝师,承蒙云山的各位前辈看得起,赏脸称呼一声黄金眼,在这潘家园算是初来乍到,未到各个堂口拜会,实在失礼,请多担待。”
虽然面上谦虚,但是沈千军并没有弱了自己的威风和名头,声音铿锵有力,态度不卑不亢,毕竟他是云山古玩圈子里的黄金眼,也算代表了云山的鉴宝师,就算这潘家园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也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听见“黄金眼”的名号,黄玉郎的眼神中立刻闪过了一丝笑意,他心想,云山来得土包子也敢自称黄
金眼,但毕竟沈千军是嘉禾会一方的人,黄玉郎不想叫蔡凌云丢脸,只好假装客气道。
“难道沈先生与流云轩少东家沈游弋是同族,想要替他找回场子,不过这万壑松风图的真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如果想看,还需要庆丰祥周少的同意,毕竟这副画归属于他们庆丰祥。”
见牵扯到了自己,周天帷只好站了出来,他有些得意的笑道:“难道你们嘉禾会是输不起吗?黄家的前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副万壑松风图乃是叠层揭画手法的伪画,就算在表层盖了一张真画,也真不了,你们嘉禾会输了。”
“不过我也并非不仅人情,就算你们输了,也要你们输一个心服口服,来人,把画拿出来,让这位兄弟长长眼,我倒要看一看他有什么高论。”
很快,在周天帷的吩咐下,一个庆丰祥的伙计将刚刚收起来的《万壑松风图》重新平铺到了八仙桌上。
台下,蔡凌云有些惊讶沈千军的行为,她不知道沈千军的行为有何意义,此举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哗众取宠,只会给人当作笑柄,连嘉禾会也会受到连累,她顿时将目光看向了沈游弋。
沈游弋一脸尴尬,他摸了摸脑袋,无奈的苦笑道:“凌云姐,这事跟我无关呀,不过我相信千军,其实我之前说了一点小谎,我与千军的鉴宝技术并非不分伯仲,他的水平远在我之上,毕竟他才是沈家的嫡传弟子。”
闻言,蔡凌云不由睁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沈游弋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凭他骄傲的性子,从来也不将潘家园年轻一辈的鉴宝师放在眼力,不过蔡凌云很清楚沈游弋的实力,他确实是极具天赋的鉴宝师,尤其是在书画上方面,否则蔡凌云也不会请他出面。
对于周天帷的嘲讽,沈千军并没有在意,笑道:“多谢周少的慷慨,不过有一点希望您别误会,这件事与蔡小姐,游弋二人无关,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我感觉这副万壑松风图极有可能是真迹。”
“之前黄家前辈说的一点没错,这幅万壑松风图确实采用了叠层揭画的手法,其实叠层揭画的手段最开始是用于书法,毕竟书法家用墨浓厚,下笔吃劲,而且书法比画作更加容易揭开,不易受损。”
“古人得到了名家的书法作品,常会作为礼品送人,但是自己心中喜爱又不忍割舍,所以才会使用叠层揭画的手段一分为二,所以说这叠层揭画可并不一定都是造假的伪画,叠层揭画的技艺不是为了造假而生,有些时候,为了保护真画,也不得不将之一分为二,将一副真画变作两幅,这种情况,业界难以评判真假。”
沈千军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样子,让台下的蔡凌云眼睛闪过一丝异色,她不由产
生了几分兴趣,开口道:“看来是我眼拙了,这位沈先生真的不简单呀,这些话,我在爷爷口中听过,他年纪轻轻,似乎对叠层揭画的手段非常熟悉。“
此时,沈游弋也很兴奋,如果沈千军能够证明那副《万壑松风图》是真的,也就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