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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回想起来,不管是姬莫妄那边还是戾鹰王这边的人,生得都高大非常,她本以为是因为他们都是搏命之人才体格格外魁梧,现在想来,是这里的人身高普遍较高。

    她不由试探地问金悦:“你几岁了?”

    “十岁。”见女孩主动和他说话,金悦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围着抒悠兜了两圈,见抒悠看着他眉头微皱,这才摸了摸头冲进内室,“我去看看赵婶准备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这样,抒悠心中叹了口气,难怪金悦会以为自己年纪还小,恨不得把她当幼童或者说宠物看待。

    金悦从内室走了出来,拉了拉抒悠的袖子,笑道:“都准备好了,你快来吧。”

    “来做什么?”抒悠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洗澡。”金悦毫不避讳地说。

    内室又隔了一道帘子,帘内大大的石缸中冒着腾腾热气,旁边的架子上搭着干净的土布,一身半新不旧的女童衣服,甚至还准备了裹伤的白布。

    赵婶憨厚地笑着:“这是我闺女以前的衣服,旧了,姑娘先将就着穿,等过两天,我给姑娘重新做两身。”

    旁边,金悦期待地看着她:“妹妹自己会洗吗?要不要我帮忙?”

    抒悠:“……”

    她吐出一口闷气:这个地方若有灵气,她早就变出十七八个水球砸在金悦头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偏偏金悦毫无所觉,清澈的眼眸中一派纯真,似乎他说的只是“我帮你盛个饭”之类的小事。

    还是赵婶帮她解了围。

    听到金悦的话,赵婶哈哈大笑起来:“小郎君在说笑话吗?你自己都要赵婶帮你洗,还敢说帮妹妹洗。”

    金悦羞红了脸,忍不住不高兴地叫了声:“赵婶,我以后会自己洗的!”

    赵婶忍笑向金悦道歉:“是属下不好,不该小看小郎君。”那口气,分明在哄孩子。

    金悦更不高兴了,气呼呼地咬了咬唇,扭头跑了出去。

    见金悦跑得不见踪影,赵婶的笑容收了起来,冷飕飕地扫了抒悠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也配小郎君帮你洗澡?”说罢,踏着重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抒悠愕然,差点没能适应赵婶这突变的画风。

    谁要你家小郎君帮忙洗澡了?简直是……抒悠无语望天。

    望着一缸热水,她陷入纠结,要不要洗呢?

    不过,沙漠中水源珍贵,金悦都帮她把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她是不是不该暴殄天物?

    犹豫许久,抒悠终于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等她干干净净地出来,金悦已经回来了。望着她沐浴后红扑扑的脸蛋,男孩眼睛一亮:“妹妹洗好了?我让赵婶帮你洗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抒悠拒绝,月华乘风衣虽然失去了护身功效,但本身的材质月华缎却不会改变,不会脏污,更不适合被别人看到。

    见她拒绝,金悦也不气馁,依旧热烈地看着她,笑得腼腆:“妹妹头发还是湿的,我来帮你擦干。”

    “不用。”

    “那……我帮妹妹梳妆打扮?”

    那种仿佛被当作宠物或心爱玩具的诡异感又起,抒悠抿了抿嘴,再次拒绝。

    金悦好生失望,大大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抒悠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暴躁之感,淡淡道:“我已经不是小娃娃了。”

    金悦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妹妹还是比我小啊,我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抒悠:“……”这孩子是爱心没处发挥吗?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爽朗的女童声音响起:“金姑娘,我也比你小,你怎么不照顾照顾我?”随着话声,五六个和金悦差不多大的孩子走进门来,好奇地看向抒悠。领头的是一个鹅蛋脸大眼睛的女孩,肤黑腿长,个子比金悦还要高小半个头,下巴高高抬起,显得非常高傲。

    金悦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恨恨道:“朱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金姑娘!”

    朱朵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金悦一眼:“怎么,不服气?整天想着帮人梳妆打扮,照顾小娃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大辉的姑娘呢。你说,你哪一点有我大昌男儿的气概?比我大半岁,非但个子没我高,打架也打不过我,叫你金姑娘还是抬举你了。”

    金悦被她几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连说了几个“你”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朵却不再理会他,上下打量抒悠一番,扬眉道:“都说金叔叔这回带回了一朵娇花,没想到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奴,正好,我屋里缺个端茶倒水的,她倒是合适。你们几个,”她指了指身后几个看抒悠看得眼睛都直了的男孩,扬着笑脸道,“把她给我带回去。”

    金悦大急,拦在抒悠面前:“她是父亲交给我的,你不能带走!”

    朱朵嗤笑:“凭你,拦得住吗?”她拍了拍手,身后的几个男孩两个上前拦住金悦,另几个七手八脚地上去抓抒悠。

    金悦挣扎着眼睛发红,恶狠狠地盯着朱朵:“朱朵,你敢违抗父亲命令?就算他再喜欢你,毕竟我才是他亲生儿子。”

    闻言,几个男孩动作都顿住,有点忐忑地看向朱朵。金悦说得没错,他再怎么懦弱无能,也是戾鹰王的亲生儿子。

    朱朵差点咬碎后槽牙,戾鹰王是宠她,但她心里无比清楚,这宠是因为金悦懦弱,戾鹰王看中她的武力和领导力,想着力培养她,好让她今后成为金悦的左臂右臂,甚至是妻子。

    而且,戾鹰王看中的人也不止一个,比如赵婶的女儿赵芳娘,四当家的小女儿李花花,也是考察培养的对象。

    凭什么?她们这样拼死拼活,最后却要为这样一个窝囊废做嫁衣。她想想就觉得愤怒、恶心。

    她看不上金悦,又不敢在戾鹰王面前露出端倪,心里憋屈的后果就是,一有机会就要来给金悦添堵。

    此时,听到金悦愤怒的责问,她忽然冷笑起来:“好,那我们就按照老规矩来,分金台上见分晓。”

    鹰愁寨规矩,寨中弟兄若对掳回的奴隶财物分配有争执,三天之内,可在分金台上一战定输赢、决归属。

    金悦想说抒悠不是女奴,但小姑娘是戾鹰王众目睽睽之下带回的,显然是被掳回来的。

    他不能拒绝朱朵的约战,否则就等于主动放弃。

    朱朵冷笑:“怎么,金姑娘不敢?不敢就趁早认输,让我把人带回去。”

    “谁不敢了?”金悦额头青筋乱跳,“战就战,谁怕谁?”

    *

    土坡上,议事厅前是一片宽广的演武场,分金台就设在演武场中心,是一个三丈见方的土台。

    戾鹰王从不与人争抢的软蛋儿子要在这里和女霸王朱朵决斗,争夺一个小女奴的事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戾鹰王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子居然还有这么有血性的一天,看来把那小丫头交给他是做对了。”

    胖子二当家有些迟疑:“朱朵那丫头出手向来不知道轻重,要不我到时去看看?”

    戾鹰王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必,男孩子受点伤挨点打算什么,你们就是太紧张他,才把他护成这个软绵绵的性子。”

    红日西沉,晚风乍起,白日的炙热渐渐散去。

    分金台下,里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对峙而立的两个孩子。

    一个是个子高挑、健壮美丽的小霸王朱朵,另一个则是白净瘦弱,腼腆斯文的戾鹰王之子金悦。

    朱朵斜睨金悦一眼:“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来。”

    金悦看上去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双手握拳,站得笔直,迎向朱朵挑衅的目光,却无半分退缩。

    朱朵扬眉:“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我让你三招。”话语中,满满的藐视之意扑面而来。

    金悦咬了咬唇,一言不发,一拳向朱朵攻去。

    百多里外,不毛山黄风寨。

    熊熊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哭号声、惨呼声、奔逃声还有求饶声混杂一片。连片的屋舍在烈焰中倾颓、倒塌,化为焦炭。

    披甲武士面无表情地进行屠戮,黄风寨的盗贼已溃不成军。

    山脚,寨门处。

    刻着“黄风寨”的大红烫金匾额断成两截,跌落在地,其中半截踩在少年乌黑的牛皮靴下,呈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少年半仰起头,望向山上人间炼狱般的情境,清俊温雅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

    “大人,”山上传来得得的马蹄声,王九从山上单骑冲下,到少年面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禀道,“霍八娘带领残部冲出去了。”

    闻言,少年寒星般的眸子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问道:“乌老大呢?”

    王九垂下头去,恭声道:“已经伏诛。”

    少年点点头,眉梢眼角浮现微微的笑意,淡淡吩咐:“你亲自去追霍八娘。让他们守住所有的道口,不许再逃出一人。做不到,就提头来见吧。”

    王九心中一凛,沉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