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冲下楼的时候,丝毫没考虑要上哪儿去。( .)她只觉得急需离开那间屋子,离开粗暴得没有一丁点儿温情的丈夫。
自行车放在门边,已被重重叠叠的其他车挡住。琼强行推车往外退,于是哗啦啦碰倒了一辆。她去搬,又将自己这辆碰倒。火气在这一瞬间转化为委屈,泪水便急着往外涌。千万不能哭。琼对自己说。她直起身子,用手套抹去盈在眼眶里的眼泪,嗓子便感觉到一种哽咽的疼痛。
天气实在不错。如果再高一些再蓝一些,就像西藏了。往日遇上这种天气,琼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走出房间,去附近唯一的开阔地——足球场上躺着,享受久违的风吹日晒,也是久违的高原感觉。琼把这称之为“仿西藏生活”。“仿”也是现代人的一种时髦。
在温和的阳光下骑行了一会,琼感觉好一些了。她毫无目的地上了大街。在这个城市中,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女友,更没有知心的男人。她永远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尽管她曾拼尽一切气力回到这里来。回来后才发现,这个城市不属于她,在这儿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忽然,琼想到自己的口袋里装有八十元钱。那是上午局里发的烤火费、书报费什么的。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要安慰安慰自己,去把它们随心所欲地花掉!
看着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街市,琼恨恨地想,我为什么要那么节俭?那么克己?我也要享受享受。看看局里的女人,个个都那么时髦。自己穿的衣服,却是几年前在西藏时买的。
反正我再薄待自己他也不当回事,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想起丈夫,琼心里的火气和委屈又升了上来。嗓子再一次感觉到泪水撞击的疼痛。
丈夫现在那副自以为是、动辄发火的样子越来越令她厌恶。当然,琼也不再是过去的琼了。她的那份儿厉害甚至令她自己吃惊。比如今天,琼让丈夫去买米,丈夫声称单位上有事马上要出去。琼只好自己去。可当她气喘吁吁地将大米背上六楼时,丈夫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火了,把门关得山响。
反正中午孩子不在家,两人大干了一场。
看来丈夫是彻底不爱自己了。有一点儿爱,他都不会那么不体恤自己的。上班,带孩子,做家务,自己哪还有一点昔日的风采?和一个不心疼你的丈夫生活在一起,是女人最大的悲哀。
但琼却不想离婚。虽然每次吵架都要说到离婚。她怕一个人的日子,她过够了一个人的日子。和丈夫在一起,至少还使她拥有一个家的形式。
琼时常想,如果说现在的生活错了,那都是自己十年前造成的,怨不得谁。是自己断绝了和第一个男朋友的关系,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生活正在惩罚她当年的幼稚和虚荣。
在一家大百货商店门前,琼停下车。使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非星期天的日子人也是如此拥挤。人们口袋里似乎揣满了钱急需立即花掉。
琼很孤单地随人流涌入,盲目地乱转。服装鞋袜布料毛线针织品,日用百货糖果糕点烟酒化妆品,依次看过去。在服装、鞋和化妆品柜台多呆了一会儿。她发现她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在这些东西面前,自己口袋里那八十元钱实在是无法抵挡。
想买双好皮鞋,看中的那双标价七十三块八,不敢问津;想买件好毛衣,看中的那件是一百二,更不敢问津。走到化妆品柜台,想到自己早已无颜色的面容和两条粗糙的胳膊,她决定无论如何要买一样回去。于是踌躇了半小时,总算下狠心买了一瓶九块多的夏士莲护肤露。
在文工团的时候,琼从没吝啬过买化妆品,什么贵就买什么。可现在不行了。一来是化妆品日益高档、昂贵,二来是她对自己的皮肤已失去信心。再说,丈夫不在乎,别的男人也不在乎,她为谁“容”?
在西藏的时候,人们总是夸她年轻漂亮,把她的年龄想得比实际小。特别是边防上那些战士,几乎是个个崇拜她,争着对她好。琼非常怀念那些小战士,也非常怀念那些艰苦的却是愉快的日子。
把夏士莲装进瘪瘪的挎包,琼心里不是滋味儿地走出百货大楼。她没想到,八十块钱根本买不到什么安慰。
心里的结没打开,琼越发感到委屈。
二十年前,当十五岁的琼背着行装坐了整整一星期的卡车从青藏线进入世界屋脊西藏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会落入这样一种境地的。她把她的青春她的初恋她的洁白细腻的皮肤都留在了高原。十几年中她走遍了千里边防线,为一批又一批的官兵们唱歌跳舞,为一个又一个的哨所带去欢乐。十几年中她立过两次功,还出席过军区的“先代会”。时间就飞一样地过去了。
后来,越来越繁华的都市生活开始不断吸引她,她才产生了转业回内地的想法。这想法一经产生就十分强烈。她打报告,找领导谈。她觉得自己已经苦了十几年了,作为一个女人已是非常不易了。
可她却没料到回来后的生活会如此沉重,甚至比回来之前更为艰辛。
过去琼总以为自己是高工资,花钱很随便。转业回来后,她又将自己的全部积蓄给儿子买了架钢琴。可日子一过长了,琼才发现自己太不了解大城市的生活了,他们的钱实在是太少了。琼不得不强行改变多年来养成的随便花钱的习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日常生活如此,哪还谈得上什么享受呢?
而且对琼来说,最悲哀的还不在于此。回来快两年了,丈夫也好,儿子也好,都没有真正地接受她。
丈夫先她几年回到这个城市,这几年他们一直分居。就是在西藏,由于琼经常下边防演出,他们也是经常不在一起的。现在在一起了,却总是吵。不吵的时候,几乎无话。
儿子从生下来就丢在奶奶家,说一口时常使琼不知所云的方言。而且由于琼常年不在,他对琼的感情远不及对爷爷奶奶。琼为此不知多少次暗自垂泪。她想尽力弥补,却收效甚微。
尽管眼下她的名字和丈夫儿子的名字一起写在某个街道派出所的户籍上,她的档案也放在了某个局的保密室里,她却始终觉得自己还像过去来探家似的,只是个过客。办公室的女人们现在听她谈“我在西藏当兵的时候”已经表现出一种不耐烦,而她对她们所热衷的话题也实在无法感兴趣。琼觉得连她那口纯正的普通话,也成了无法融入这个城市的生活中的一种因素。渐渐地,她只能变得像个沉默的影子。
琼一抬头,发现自己竟走到了这条街。
这原是一条非常不起眼儿的小街。不知什么时候一家挨一家地装饰一新,经营起了高档时装,成了一条颇著名的高档时装街。
琼从不上这里来。这不单是因为这儿的时装是她所不能问津的,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条街上有一家商店,是她当年在西藏时一个战友开的。而这位战友,曾是她的“情敌”。琼非常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但这段往事却偏偏喜欢钻出来搅和她——和丈夫吵架的时候,生活窘迫的时候,暗自流泪的时候。
我怎么会那么糊涂呢?琼总是这么责备自己。当初如果不去和“情敌”争,今天的生活也许会是另一番样子。后悔也没有用。
可总是在后悔。
“情敌”开的那个店,叫“娅娅时装屋”。那是“情敌”的名字。琼刚回到这个城市时碰到过她一次:娅坐在店门口嗑着瓜子,头发烫得很时髦,穿着更时髦,样子显得很年轻,似乎比几年前更漂亮了。那年她被琼“打败”后就转业出藏了,眼下已丝毫显不出女兵的影子。琼没料到娅竟非常热情地招呼她,还叫她进店转转。如果看上什么衣服,她可以按进价卖给她。琼连连推辞,谎称有急事走掉了。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自惭形秽”。自己这身打扮,尤其是自己的精神状态,绝对不可能与娅平等交谈,但她不想让娅感觉到,她在娅面前从来都是强者。
琼得知娅嫁给了一个公司经理,她本人辞职做这个店的老板娘。琼又没想到的是,当娅问起琼的丈夫时,竟丝毫没有旧情难忘的样子(那年她却是流着泪离开的),而是笑着说:那时候真傻呀,我还差点儿为他永远留在西藏呢!言辞之中似乎还有感谢琼夺走了他的意思。琼猜不透她是真话假话,唯一的念头就是快快逃掉,快快逃掉。
琼从此再没来过。
今天的这种心情,琼更不想碰到她。但不知怎么,她又想看看娅是否还那么年轻漂亮。
老远,琼就看见“娅娅时装屋”的门口,贴着一张老大的红纸。她走过去,发现那上面竟写着:年底已到,为还贷款,本店服装一律降价50%出售。
不少服装已摊到门外一张小钢丝床上,几个女人在翻拣。娅不在,两个年轻女孩儿嬉笑地守在一边儿。
琼想,这大约就是人生无常吧!如果娅的服装店倒闭了,她才不可怜她。她凭什么那么富有?她已经挣够了钱。琼就在心里小小地“幸灾乐祸”了一下。
可刚离开店门两步,就看见娅了。娅依然衣着入时,表情依然无忧无虑,因此也就依然年轻。她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正从街那头走过来。
琼想也没想,掉转头把车骑得飞快。
自己才是真正的失败者。琼非常悲哀地想,婚姻失败,事业失败,连做母亲也是失败的。泪水又一次涌上来,盈在眼眶里,街道变得一片模糊。
在西藏的十八年,琼从来没有自卑过。哪怕是刚当新兵那会儿,她也是个充满自信、笑声朗朗的丫头。在那片天高地阔、茫茫无际的土地上,她的心里有的从来都是主人翁的自豪感和自信。当那些常年驻守在风雪高原上的战士因为她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因为她的演出而落泪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一回一个老兵还把她的歌和说笑声录了下来,说要复员带回家去,作永久的留念。她当时感动得落了泪。
就在她再三要求回内地的最后一年,她也没有迷茫过空虚过。她只是对自己说:你也该过过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了,不然马上就要成老太婆了。
现在的一切,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走在正午的阳光下,走在万头攒动的都市中心,琼心里满是孤立无援的酸楚。她觉得自己像颗多余的石头,硌在米粒一样的人海中。都市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她的光荣的过去而热忱欢迎她,也没有因为她曾经吃过许多苦头而格外厚待她。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一步了。
忽然,一辆自行车猛地擦身而过,车架上驮着的大捆呢子衣服将琼连车带人一起撞倒在地。骑车的男人却头也不回地逃掉了。路人都远远地看着,表情漠然。
琼爬起来,没有去拍身上的灰,也没有去看痛得钻心的手掌,而是迅速把车扶起来骑上,用尽平生力气奋力地蹬。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让她忽然又感觉到了在西藏时候的感觉,一种自信回到身上。自她回到这个城市以来,她不知被车撞过多少次。有时遇上懂礼貌的说上一句“对不起”她就心平气和了。她总是忍着。她因为不会吵架,尤其不能招架满口土语的骂街;而且她生性胆小,不愿让街人围观。所以,每每被撞从不反击。
但今天她的心里憋足了劲儿。
琼埋头猛蹬了一段,终于追上了撞她的家伙。她靠近之后抬起脚朝着大捆衣服用力一踹,那家伙猝不及防,也像她刚才那样连人带车地倒下了。
琼稳住自己的车,看见了街旁一片惊讶的目光。那家伙回头见是琼,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这更使满街的人惊讶。
琼不慌不忙地骑上车,真可谓扬长而去。尽管手掌和膝盖都痛得钻心,而且有些腿软心跳,琼的心里却感到非常畅快。
看来城里人也并不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的。
琼换了一种心境去打量大街。
她发现对面的街上,有一条醒目的横幅:“美国名牌FUN系列牛仔时装展销。”
琼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这是一家装潢考究的服装店,店堂四壁挂满了打磨得发白的牛仔衣裤、裙子、衬衣,还有包。琼凑近去看,被那价格吓得暗暗摇头。有一套衣裤,标价“三百九”。更使琼感到好笑的是,上面竟写着:高级补疤牛仔服。那上面果然大小不等地贴了几块花布。再看那些价格昂贵的FUN牌衬衣,都是用粗布做成,就像琼刚当兵时部队上发的土白布衬衣。这就是现代都市人吗?厌倦了用华丽来装饰自己,就改用补疤和粗布装饰自己。总之缺不了装饰。
琼无法介入这样的现代生活,也介入不了这样的名牌。她站在那儿看,发现买的人不少。有的人拿出一件试穿,一照镜子觉得称心,马上就掏钱,像买根冰棍那么简单。这又使琼感到压抑和自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么自如地买东西?
快出门时,琼忽然瞥见了一种式样和价格她都能够接受的牛仔挎包,价格“四十”。琼停住步,有几分动心。
售货员立即热情地走过来,一边为她取下包一边说:这包最好了,一背上就有现代感。背上穿什么衣服都很潇洒。牌子也好。
FUN的意思就是快活。
琼被她这么一说,立即决定买下。就冲着这“FUN”,她也应该买下。她的生活中最缺的不就是“FUN”吗?琼愉快地付了钱。她把自己的军用挎包塞进“FUN”里,挎上肩,觉得自己多少有了些改变。
走出店门的时候,琼低头瞥了一眼红色的“FUN”,忽然想,看来介入名牌介入现代人也不是那么难的。
琼继续骑车行走在大街上。
她走走停停,开始真正地享受大街的繁华和喧闹。
她还是决心把钱都花掉。
骑车横穿马路的人行横道时,一个女人连忙叫她快下车,抬起下颌指指前面。她抬眼望去,见不远处一个戴袖套的老太太正拦了一个小伙子扯票罚款。琼明白了,非常感激地向那女人道谢。
路过一家小书亭,琼停下来,一气买了三本书和一本杂志。那都是她早就想买而没舍得买的。牛仔包一下鼓了起来,鼓得她心里十分地愉快,或者说,十分地“FUN”。
转过街角,琼听到一支她非常熟悉的歌儿:“小花猫,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听,那声音真甜呀:“嘿哟嘿哟拔不动……”琼掏出钱,为儿子,也是为自己,买下了这盒磁带。
接过找剩的钱一回头,发现一个小偷正在她的“FUN”包里翻动,她叫了一声。小偷竟冲她笑笑,表情中还有几分孩子气。她索性也冲他笑笑,说了声:没钱。
琼确实没钱了。所有钱都变成了这个丰满的“FUN”。琼觉得八十块钱居然就能多了些她喜欢的东西,真有些意外的满足。
这时一个外地人向她问路,正好是她们局所在那条街。她热情得近乎啰嗦地告诉了他。
她第一次隐约感到,这也是她的城市。
琼看看表,两点十分。往常这时候,她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今天她却在大街上逛,而且还想逛下去。她准备迟到上个把小时,打破一下自己一贯的形象。
身旁是一家咖啡馆,人不多,也挺干净。琼架好自行车,走进去。
她掏出身上最后几块钱,要了一杯咖啡、两块蛋糕。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琼舒口气,开始一样样欣赏自己新买的东西。夏士莲护肤露,小歌迷磁带,三本书——《日本女子时装》、《中外优秀歌曲二百首》、《怎样挽留住你的青春》,一本《读者文摘》,一对红黑两色的条形发夹,还有一串丈夫和儿子都爱吃的香蕉,最后是这个让她最感到痛快的“FUN”。
咖啡和蛋糕都送来了,小姐很和气地说了声“请用”。
琼放松全身,慢慢地品着咖啡。忽然,她发现一个全身穿着FUN牌牛仔服的姑娘从门口走过,果然一副现代女性的模样。但她的脸上却涂抹得非常俗气。琼想,真可惜了这身衣服。要是打分的话,只能给五十分。看来衣着不能证明一切。
琼开始注意起街上的女人来。她想找个衣着与气质都十分和谐的、看上去十分幸福的女人。
窗外,来来往往的女人真多。穿着时髦的。浓妆淡抹的。趾高气扬的。琼以悠闲的心境给她们打着分。
两人并肩骑车的中年女人,一个穿件黑绿格子的呢外套,系着白纱巾;另一个穿着甘蔗红的羽绒服。看来生活条件不错。两个边骑边说,表情却不那么愉快,其中一个尤其明显。这使琼想起了单位上那些没完没了的说长道短。只能给五十分。
一个浓妆艳抹穿着讲究的少妇。紫色的马海毛毛衣,黑呢裤,高腰羊皮靴,还带着耳环。但坐在自行车后面的小孩儿,却十分的寒酸。衣服肥大,裤子又太短。裤脚和袜子之间露出了一截小腿。五十分。
一个三十来岁的短发的女人,穿着十分得体,看上去像个老师或编辑记者一类,虽然没戴眼镜,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知识妇女。琼对这样的女人素来有好感,七十分。但她忽然发现她车后架上有一把很不谐调的小竹椅,而且椅上残留着一根葱叶。减去十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与她的老伴走在一起,表情漠然。身上穿了件铁锈红的夹克式防寒服,大约是女儿淘汰给她的。五十分。
一个步行的姑娘。年轻漂亮,打扮入时。身材也很好。琼开始欣赏她。但走近了才发现,她一边走一边从嘴里飞出瓜子壳。五十分。
一个背着孩子骑车的女人,交叉在胸前的背带把她的上身分割成几块鼓鼓囊囊的包。四十分。
看了半天,竟没找到几个“及格”的,就更谈不上完美了。琼觉得很失望,也看得很累,就收回了目光。
看看表,已经三点半了。琼收拾好东西,离开咖啡馆,走到了阳光和煦的街上。
骑上车,琼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是一种失望后的释然。既然人人都活得很累,自己又何必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琼忽然很想唱歌。在那个高原城里骑车时,琼总是唱歌的。哪怕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哪怕戴着口罩。
但此时琼却想不出唱什么歌好。似乎太久太久不唱歌,已经不会唱了。
这时也不知怎么,嘴里就念出了儿子常常念的一首歌谣:
唐僧骑马咚啦个咚,
后面跟着孙悟空。
歌谣很有趣儿。琼反复念着,在大街上的人流中徐行。
孙悟空,跑得快,
后面跟着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
后面跟着沙和尚……
念着念着,中午出门时一直憋住的那股热泪就涌出了眼眶。当然,很快就被风吹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