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常乐笑眯眯地看着他,“陛下觉得,哪儿是假的,哪儿是真的?”
“这画册中,那叫莺莺的,说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女是假的。她和张生的故事是真的,便是你与张长修的事情罢?”
常乐听着他说这两个人名,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西厢记》,不过这两个人物名确实是她自己取的。
当时在想假名字的时候,她想张长修姓张,直接就化名张生,一想到张生,就想到莺莺。她的画册里面儿还有个红娘,就是她的十里。
“嘿嘿,这你倒是猜的不错。这就是根据我的故事改编的,怎么样,还可以罢?”
“你这既不是记史,又是胡编,虽然文体不伦不类,却是也能接受。比你先前画的那些好多了。”司伯言随意地评判着,“而且,这莺莺和张生画的也不错,柳生也很传神。”
常乐听着司伯言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索性乐呵了两声,表示受了他的夸奖,没继续说下去。
“这故事里面儿,可是会有怀王?”司伯言随意问道。
难得有人跟她探讨这漫画的剧情,常乐也高兴,忙道:“自然是有,怀王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能没有呢?快要画出来了,下一本就有了。”
司伯言微微挑眉:“哦。那不知,这莺莺最后的结局,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常乐嬉笑道,“她在张家斗完小妾后,就跟着怀王、柳生离开了十三郡,从此游山玩水,浪迹天涯!这个结局,你觉得如何?”
司伯言的眼角抽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也冷淡了些许,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幽幽地凝视着常乐,暗藏着几分不悦。
好嘛,直接把故事截在了她来圭都之前。这本册子里,看来是都不会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最后竟还是跟着怀王和柳成言一块儿,他真是白养她这么久了!
“这故事,到这儿是最好了的。”常乐发觉司伯言的不乐意,也不打算挽救了,“后面的,就找不到好的节点了。这就叫漫画,内容纯属虚构。”
司伯言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了下去,不悦自己为什么就问了结局。这回,越想越不舒坦。
可他若是不问,赶明儿一直眼巴巴等着自己出场,到最后发现完本了。这不是更加生气了?
“陛下,您这怎么了?”
听到常乐的明知故问,司伯言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问道:“这,也是你要卖的?”
“这个……”常乐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确定,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卖了?”
这件事儿,她本来是打算瞒着司伯言的。
这回完了,提前被司伯言发现,如果他找到了石树,顺便发现了她卖的男男春宫图,那她真的要分分钟成人俑了。
真的是翻车了。她得赶紧找石树,把这两门生意分开。
司伯言眼尖地发现常乐紧紧攥着画册,她的指尖无意地拨弄着书册的边角,嘴角勾起一丝恶作剧似的笑意,端起茶抿了一口,故作漫不经心。
“那
你打算放在天甲画坊里卖?”
“这个,应该罢,还没想好。”
“这本看着不像是第一册,不知道前头的几册在哪儿?朕想从头看看。”
常乐忽然体会到了心肌梗塞的感觉,有些难受地扶住额头,很想装晕逃过一劫,不知道这招好使不。
司伯言见状,关心道:“怎么了,身子不适?”
“嗯……”常乐敷衍地摆了下手,强忍着苦涩道,“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先是比试,后头又去丹青房,跟爱华画师把画都给补完了。”
闻言,司伯言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担心道:“你今日确实是辛苦了。你这也不好好休息,那些画又不急。”
他就是念着常乐比试完,定是辛苦不已,当时就没带她去筵席。想着她吃完饭,沐浴一番,好好休息一番。
谁知她自己不安生,起来又跑去了丹青房。
说起丹青房,那个三等学士,倒是胆子不小。的人,太过宽容了。
见司伯言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常乐的心脏也轻松了许多,默默将画册放到不起眼的地方,防止司伯言看见再问有关的问题。
揉了两下额头,无奈抬头:“那我也想不急啊。可你不是让我明日起,安排西德国使者的一切事务吗?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那你只管去鸿胪寺就是,那些有爱华画师便行了。”司伯言有些心疼地瞧着她,“你这平时会偷懒躲事,这时候倒勤快起来了。”
“这不也是你安排给我的任务?我可不得好好干完了,每回说是让我帮忙,结果都是爱华画师一手承包,这多不好。爱华画师心地善良,不跟我计较,但是我是个有良心的人,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而且,我什么时候偷懒躲事了?”
司伯言瞧着她那张红口白牙,说的话还挺多。他不过说了一句,她倒是能解释一堆出来。也不知道平日是怎么把她给憋着了。
“那今日,朕让你参加比试,你怎么还当场给拒了呢?是觉得平日朕在你面前太过随意了,你这眼里都不将朕的话往心里放了?”
“你不说这个,我还不跟你计较。既然你提了这个,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话落,常乐瞅了眼打开着的房门,立马下了软榻,几个箭步冲到门口,往外瞧了眼神情复杂的易河盛和单总管,以及喜鹊,面无表情地提醒。
“你们,都离房门远点儿。”
喜鹊见常乐这架势,心里一时发虚。默默地瞧了易河盛和单总管一眼,竟然见着他们二位面无表情地往远了走,当即心下一凉,也不得不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向常乐提醒一句:“学士,那可是陛下。”
“嗯呐。”
常乐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等喜鹊走下了台阶,“哐”地就将门给关上了。
喜鹊见着阵仗,慌得两只手就拧成了麻花。听她刚刚的意思,她这现在是要关起门来骂陛下?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知死活了?
“你们都注意点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单总管扫了眼满院子里的宫人,低着嗓子,阴恻恻地警告。
所有宫人立马垂下了脑袋,一遍遍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
屋内,常乐回到软榻前,一屁股坐下,两只腿儿一盘,面色凝重地就开始要理论。
“你今儿,是不是故意的,想着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司伯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我们这见面要光明正大的?你这自己个儿把门关上了,就不怕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
“你别想转移话题,我这是怕你丢了颜面。”常乐一挥手,不悦道,“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上回,你让我去参加东阁比试,我直接输了。你明知道,这回还拉我出来,就是那些人嘲笑的不够。”
司伯言不答反问:“你今儿比试完,被人嘲笑了吗?我可听说,他们现在对你欣赏的不得了。”
常乐回想今天一直被捧在云端的场景,咬了咬牙,坚持气势上不能输,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凶了。
“这也就还好,我之前的积累够。要不是他们的题目正巧撞上了,我得输的一点脸面都没有。我现在也没有脸面,第一场,我最不该输的画画,居然输了!”
“嗯,你说的有理。”司伯言慢条斯理地点头,丝毫没将常乐的抱怨放在心上,“可朕选你的原因,你也是知道的,现在还要跟朕理论什么?”
常乐一头雾水:“我怎么就知道了?”
“你不是跟那个江大河说,朕明察善断,因为事况紧急,在确定你熟悉西大陆的情况下,才派出了你。你这不都是了解着朕的心思的?”
常乐拧眉瞧他,甚是纠结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今天不是一直在陪西德国的使者吗?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还不因着是你的事儿?”司伯言笑意浓浓,“今日你夸朕的那番话,朕还是喜欢的。往后,你私下里对朕,也应该有明面上的那种敬意。”
常乐哑言,发觉司伯言好像越来越厚脸皮了。好容易走了个厚脸皮的怀王,怎么又有了个?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比了个平手,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要什么奖赏了,只能先庆幸没三场全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司伯言瞧她垂着的睫毛甚是好看,多望了两眼,这才道,“不过,你往后还是多了解一下大氏罢,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都江堰和最后的《马踏飞雀》,还有最开始的《飞天》,都是你盗用你那边大家的成就的罢?”
常乐的睫毛颤了颤,向上瞟了他一眼,又重新将视线落在桌子上,迟疑了下,低声强辩。
“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你这脑子,没有这样的能耐。”司伯言开玩笑道,见她不悦地瞪向自己,又补充一句,“不过能将它们都再现出来,看来你的能耐也不小。”
虽然还是贬诌的话,但听着还是勉强能接受,常乐叹了一声,感慨人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