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之韵一甩自己的衣袖,伸手用掌心将鬓角凌乱的碎发抹平。
“那可不。他骂我就是在骂我们冯家,他污蔑我就是在害我们冯家。骂我污蔑我,我可以不跟他计较,骂我们冯家害我们冯家,我让他丫的后悔生出来!”
常乐忍俊不禁:“他可全都在说你,没说你们冯家。”
“怎么没说?你是不是傻?我这是当什么的评审,是大氏和西德国比试的评审,这么重要的场合,说我徇私偏袒这不是在说本公子欺君吗?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冯之韵说的郑重,末了还指着门口大骂。
“他还污蔑陛下,居然有人这么胆大包天,本公子这也是替陛下打他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常乐肯定点头,觉得这冯之韵还是有些可爱之处,又问,“你怎么在这儿?冯公子你不应该回去了吗?”
“我爹还在陪陛下和那些洋使者呢,我等我爹一块儿回去。”冯之韵狡黠笑道,“我刚刚去了藏图阁,这藏图阁里的画可都是宝贝啊。”
常乐也是亲自清点过一些的,不置可否:“确实,冯公子,你该不会偷了一两幅罢?”
冯之韵冷哼一声:“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本公子可能做吗?”
“冯公子,这藏图阁里的画,也是不可能卖的。”常乐好心地再提醒一句。
“本公子知道。”冯之韵长舒了一口气,晃着衣袖道,“我打算再问问陛下,有没有什么事儿可以让我做,好找陛下讨些奖赏,这些画儿挺不错。”
常乐眉头微挑,哭笑不得地看了德·爱华一眼,德·爱华也是无奈地摊手。
“我发现,这宫里边儿宝贝可真多。不行,等过两年我从太学出来,也得想办法进这丹青房,不干别的,就守着那藏图阁。”
冯之韵念叨着,眼里都开始冒着光,仿佛立下了多大的志向一样,自己还挺美。
常乐听他这志向,总感觉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简单。左右一看没人靠近,就悄悄地提醒冯之韵。
“冯公子,管藏图阁的,都是内侍。”
冯公子脸色一变,慌张地夹进了双腿,吞吞吐吐道:“这个事儿,以后再说。喂,这宫里边儿,还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你们俩带本公子去转转。”
常乐摇头:“我们俩还要把图完成,冯公子你还是自己去转悠罢。”
冯之韵眉头一皱,瞧着转身就走的常乐和德·爱华,脸色发苦。他要是能随便在宫里走动,也就不用跟着他们二人了。
叹了口气,左右无事干,眼睛珠子一转,又乐呵呵地追了上去,走到德·爱华的另一边。
“你们要画画非得在这儿吗?你们俩不能去你的迎春馆吗?常乐,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迎春馆有可多宝贝了!你还没去过的罢?”
冯之韵一想到他今日去了迎春馆,看到那一幅幅的美人图和雕塑,感觉整个人都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只可惜,德·爱华一样都不给他,买也不行。
他这回去,怕是要夜夜难眠了。
德·爱华听到冯之韵的话,小心瞧了下面无表情的常乐,为难道:“常学士是女子,去不得迎春馆。”
“哦,我忘记你是个娘们儿了!”冯之韵恍然地指着常乐,随后又啧声道,“你去不了迎春馆,当真是遗憾,你是没看到那些作品,优秀啊,优秀!”
常乐睨向冯之韵,被他那种酸人的做作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深觉自己这是认识了一个逗人的小丑。不乐意见着他这种挑衅得逞,立刻就得意地回怼了回去。
“本学士可是对西大陆有一定了解的,什么没见过?爱华画师的迎春馆里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些什么。”
冯之韵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很是好奇地询问:“本公子一直都好奇,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些的,好像你去过西大陆似的。”
常乐真诚的摇了摇头:“还真一直没机会去,说起来还真是遗憾,希望以后有时间可以去一趟罢。好了,冯公子您就别打扰我们了,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冯之韵跟着他们进了个隔间,看着常乐和德·爱华已经在画架前坐定,二人轻车熟路地就开始搭档着画画,也就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翘着个二郎腿。
扭头看见个路过的宦官,立马一扬手。
“哎,给本公子上杯茶。”
那宦官正抱着几卷画,瞧了冯之韵一眼,忍了忍答应下,快步离开了。不多会儿,就给他送了壶茶过来。
常乐抽空瞧了下这位二大爷,再次感慨他的自来熟,到哪儿都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真是毫不客气。
常乐在丹青房呆到了天黑,这才和德·爱华他们一块儿离开。
正出门,就有内侍来寻冯之韵,说是筵席散了,冯老正等着冯之韵一块儿回去。
冯之韵恋恋不舍地离开,临别前还不忘说一句:“我还会再回来的,你们等着本公子!”
一想到这句话,常乐就莫名想到了某只狼,简直喜感满满。
回到三华苑时,宫灯全都点亮,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平日里回来,三华苑里倒也是亮堂堂的,但还不至于如此,亮如白昼,跟过节似的。
正疑惑着,就发现张望的喜鹊。
常乐瞧见喜鹊,又想到了暖羊羊,一瞬间想看《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动画了,对了,她是不是可以把它给画出来?
这一定能打开儿童市场,毕竟当年刚播出的时候,可是部老少皆宜的、火到没边儿的动画。
直感叹,这里是另一个平行世界,还是古代,她能疯狂地借鉴这些优秀作品。
她这不叫抄袭,是在宣传这些优秀的作品,她只是个搬运工,传播者而已。
喜鹊见常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笑的意味深长,却也来不及再细揣测,只是赶忙低声告知她发生的事情。
“常学士,陛下来了,等了你许久了。”
“嗯?”
常乐疑惑看她,依旧不紧不慢地往院子里走,瞧见守在正屋门口的易河盛和单总管,忍不住嘟囔。
“这时候来我这儿干嘛?”
常乐绕着门口走,没直接看见屋子里坐着的司伯言,绕到了易河盛跟前儿,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易将军,好久不见啊。”
易河盛眉头一皱,他也不太想看见常乐。他就知道常乐的麻烦事儿贼多,每回发
觉司伯言要见常乐,就躲得远远的,这回确实是赶上了,没理由提前跑。
发现常乐审视的目光,易河盛挪开视线,低声为自己辩解。
“陛下非要来,我可拦不住。不过,这回陛下是清醒的。”
常乐好笑地多看了他两眼,停住脚步,又逗留了会儿。
“易将军这说的什么话?对了,怀王妃最近给易将军消息了吗?”
易河盛摇头:“没有,应该是还没到江南郡。”
“还没到江南郡呢?”
常乐默默念叨着,在喜鹊的眼神催促下,漫不经心地进了屋。喜鹊见着常乐进屋,自己也不跟进去,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司伯言正歪在屋中的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册子仔细瞧着。
他一身玄色的常装,正是他今日观看比试时穿的。小案几上的宫灯散出明亮的光亮,映照着他那张俊秀的容貌。
远远的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
常乐见他看的入神,都不理会自己,便又多看了那本册子两眼。
这一看,才发觉那册子眼熟的很。
眼睛微眯,几步跨上前,趁他不注意,一把将册子夺了过来。在司伯言伸手来抢时,迅速一个转身,抱着册子逃了一臂远。
见距离近了,常乐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陛下,你这每回都偷看我的东西,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常乐不满地瞪着他,“你这是在侵犯我的权。”
司伯言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好笑瞧她:“这又是什么权?朕可没听说过。不过,你这回画的册子,倒是与之前的不同了。”
常乐舔了下嘴唇,坐到他旁边的软榻上,正打算倒杯水喝,司伯言已经提前动手给她倒了一杯。常乐已经习惯,也没什么介意的,直接端起来就喝。
一杯茶下去,整个人通透,心情也好了些,笑盈盈地就答了他的话。
“那可不,之前被陛下批评后,臣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陛下说的很有道理,痛定思痛,决定重新做人。此后,我就再没画过那些祸害人的画了,现在改画这个了。”
司伯言定定瞧着她,笑意不明,轻飘飘道:“是吗?你当真洗心革面了?”
常乐被他审视的眼神瞧的心虚,想到自己给石树的那批画应该已经卖出去了,而且是走小市民道路,司伯言应该不会轻易发现。
这么一捋,当时就有了信心,对着司伯言就肯定点头,表现的十分坚决。
“必须的!必须洗心革面,不然,陛下不就要把我烧成人俑,搁在都城外面儿了吗?”
司伯言不置可否道:“希望你是真明白了。”
“明白,明白的。”
常乐敷衍了两声,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润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如果真被司伯言给发现了,她不会落得李仁兼的下场罢?
那也太惨了点。
司伯言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两眼,默默地摇了摇头,懒得在跟她计较此事,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你这回的画册,瞧着倒是多了些趣味性,也有了故事情节。看着像是虚纂的,可怎么瞧着还有几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