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王。”李仁兼向舒尔单行了一礼,道,“大王这又是要去练马?”
舒尔单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李仁兼也不恼怒,似笑非笑道:“那就不耽误大王了。这位小兄弟就是救了大王的那个哈思慕?”
常乐被点名,心里一紧,缓缓地咽了下口水。
舒尔单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绕过李仁兼径直离开。
常乐紧跟在舒尔单身后,眼看着就要远离李仁兼,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她的胳膊。下意识扭头,正对上李仁兼那张看着就阴险的脸。
李仁兼目光审视,见舒尔单不悦,幽幽开口道:“小兄弟走路小心点。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育国人啊,倒像是中原人。”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成功将常乐的心脏死死攥住。在舒尔单开口前,常乐咳了声,木木开口。
“哦,是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仁兼眼睛一眯,如同一只老狐狸。瞧着面前这张乌黑的脸,还有那一双木然没有感情的眼睛,缓缓地松开了手。
“哈思慕,走了。”
舒尔单那边一催促,常乐几步跨到舒尔单身侧,面无表情地跟着舒尔单往马厩走去,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李仁兼没有认出来她。
舒尔单领着常乐到了营地里的马厩,给常乐挑了匹马,自己骑上了专属宝马。哈哈尔和另外四人也都骑上自己的马匹,所有人都带上了弓箭。
马鞭一扬,舒尔单领着众人出了营地,往营地边缘的山脉走去。
……
及至无人之处,舒尔单和常乐并行,将马速也放缓了不少。
哈哈尔带着其他人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跟着,保证不偷听到他们二人的讲话。
“出来一趟,有没有舒服些?”舒尔单朗笑看向常乐,“这身体刚好,就应该多出来走走。”
“你也知道我身体刚好,还带我出来骑马。”常乐一路颠过来,只感觉到疲惫,“而且这阴云密布的,也没个太阳晒。”
舒尔单啧了声,道:“你们这些中原人,身子就是太娇贵了,有一点磕着碰着就得躺上好几日。”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虽然没伤筋动骨,但也是破皮擦伤,身体虚得很,怎么说也要躺上几天罢?”
舒尔单没回答,目光一直落在天上,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
“天上有什么?”
好奇心作祟,常乐也往天上看。
乌云绵绵,高山峭顶,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丝儿阳光都没有。
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常乐偏头瞧向舒尔单,道:“你们已经派兵去攻打西城了吗?”
“你想刺探军情?”舒尔单目露质疑。
常乐抿唇摇头,把话给憋了回去。
走了没两步,常乐没事儿干,又开始闲聊。
“我之前还说,你怎么跟司伯言长得有一点点像,原来你们俩还有亲戚关系。司伯言的姑姑是你母亲,是吧?”
这个问题好像触及了舒尔单的某个底线,舒尔单舒朗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憎恨。
在常乐的小心凝视下,舒尔单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舒尔单还能回答,
激励了常乐继续在危险的边缘线试探。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舒尔单反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虎毒不食子’?”
常乐被他的话问的一头雾水,内心一阵分析。
舒尔单是被育王给虐待了?
母亲有病,父亲不把他当儿子,原生家庭有问题,导致他现在有反社会人格?
舒尔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翻身下马。待常乐下马,带着她走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累了就躺会儿。”
常乐从善如流,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草地上还有点湿湿的,但也不是很影响。双臂当做枕头,闻着青草泥土的气味儿,也算是种享受,忍不住感慨一声。
“天下如此美好,你们却要打打杀杀,这样多不好。”
舒尔单躺在她身边看着天空,目不转睛,将常乐的这话当做耳边风。谁知不搭理,常乐又在耳边念叨起来。
“你们只图一时的战争快感,可有想过战争带来的后果?百姓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战争所过,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天灾已经很难了,你们还要搞些来凑热闹……”
常乐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箭深深地插在舒尔单的心口,俊朗的脸越发的难看起来,扭头见着常乐闭着眼,想给个眼神压力都没用。
“你若真这般想,就劝劝司伯言,让他停战退兵。如今,可是他们大氏在攻打我们育国。”
“你们不交出李仁兼,还让李仁兼当将军。大氏现在退兵,是等着你们再反过去打?”
“那你刚刚那堆,说的就是废话。一个巴掌拍不响,大氏早有灭了我们育国之心,只不过是因为李仁兼激化了矛盾而已。此时退兵,便是示弱,大氏定然一举攻入月城。”
“明明是你们先策划着谋害大氏,这话听着好像你们是受害者一样?”
常乐不悦地睁开眼,看见一只老鹰在天上盘旋。第一回见着老鹰,还是有些惊奇的。
舒尔单也发现了那只苍鹰,紧跟着便坐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苍鹰盘旋而下,声音冷淡。
“几百年来,育国也没少受大氏的迫害……”
“妈呀,它飞下来了!”
旁边的尖叫声打断了舒尔单的话。
常乐见苍鹰如同坐了个螺旋滑梯一般,展翅顺着下来,速度极快。愈发清晰地看到苍鹰的锐眼勾鼻,左右逃不过,下意识地侧身抱头,团成一坨。
一阵寒风从身上吹过,翅膀有力的扑棱声近在耳边。常乐缩的更紧了。
“噗嗤——”
听见舒尔单的嘲笑声,又感受不到老鹰的动静儿。常乐心惊间,慢慢松开手,将脑袋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眼缝。
那只苍鹰赫然就在眼前,不过咫尺,直勾勾地盯着她。
常乐惊叫着弹起身子,挥臂打向苍鹰。
苍鹰机敏地扑棱起翅膀,展翅飞离。在他们脑袋顶儿上小飞了一圈,又落回舒尔单的手臂上,稳稳当当的。
舒尔单的笑声爽朗。
这时常乐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刚刚是舒尔单在用这只苍鹰吓唬她!
惊吓过度,怒从心中起,常乐一脚
踹在舒尔单的后腰上,破口大骂。
“狗日的!吓死我了!”
“哈哈,你这般粗鲁撒泼的,就适合呆在我们育国。”舒尔单不怒反笑,随手拍了拍后腰的灰尘,朗声道,“还以为你什么都见识过,先前又练过胆子,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怂的像只狗。”
“怂你大爷!”
常乐拍抚着自己的心脏,又重新躺了回去,双目无神地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种被俘虏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舒尔单心情好了不少,从苍鹰腿上取下竹筒,将里面的信卷取了出来。粗略一看,脸色又沉的仿若天上浓云。
“回去了。”
舒尔单放飞了苍鹰,起身上马。
常乐不解地看着舒尔单,只能乖乖跟上。
舒尔单回营帐的速度很快,快的常乐为了不掉队,都要颠吐了。
好容易下了马,回到营帐,常乐很想像舒尔单一样一屁股坐在大椅上,但她是俘虏,现在就是个贴身伺候的士兵,根本没这资格。
自从看完信之后,舒尔单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常乐就没提出休息的诉求,靠着下面的椅子缓着身心的疲惫。
“去把李仁兼给我叫过来!”
“大王,李将军已经带着兵入了大难山。”哈哈尔提醒着。
舒尔单烦躁不已,一挥手,不耐烦道:“你们都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营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包括常乐。
常乐出了营帐,就在附近找了块儿空地盘腿一坐,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无事可干,就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手里拿着一个小棍子在地上画圈圈。
忽然间,一道浓厚的阴影覆盖了下来,如同高山。
常乐疑惑抬头。
三个将领模样的人靠了过来,五大三粗的,留着大胡子。摸着胡子在常乐对面停下,目光审视。
这阵仗,常乐以为自己遇见了一群流氓,咳了声默默站起来。故作无意地往旁边走去,企图从他们侧边那一小点空隙挤出去。
“这脸,这小身子板儿,一看就不是咱们育国人。”
站在中间的那个将领开了口,声音洪亮,很粗野。
常乐顿了顿,假装听不见,垂首准备挤缝。
眼前一黑,最后一点缝隙也消失不见,常乐跟着也心凉了。一旦有意外,她就大声喊舒尔单了!
其中一个将领正正地对着她,那一双绿眼冒着戏谑的光芒,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用力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
常乐一个趔趄后退摔在地上,皱着眉看他们,不悦道:“你们干什么?”
“果然不禁推,这样的也是从氏军手里救了大王的?”刚刚推了常乐的那人嘲讽道,“我看,他倒像是大氏的人。”
常乐定定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再这样,她真的要叫舒尔单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难怪李将军会怀疑他的身份,看来真是可疑。”中间的将领阴恻恻地看着常乐,左右一看,“把他带走,咱们好好问一问!”
常乐暗暗咬了下后槽牙。
原来是李仁兼派他们来找事儿的吗?李仁兼那只老狐狸,果然是不放过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