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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第四章:野兽的攻势

    克里斯蒂娜无疑是国教骑士团的标杆,一直以来女性骑士都是稀有的存在,何况她生得漂亮,还是个绝无仅有的高等精灵。曾有野心勃勃的侍从向这位高阶圣骑士请教,如何才能像她这般年轻有为。每当此时,精灵女子总会干笑着把话题叉开了去。因为,她有着人类难以理解的优势。高等精灵的青春岁月以百年为计,在熬资历和保持美貌上,真是胜之不武。

    成了里昂的同伴后,她除了武技和见识,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长进。她信任勇者达到了依赖的程度。偶尔,屠龙勇者会建议精灵:“保持安静,这样的你看起来很漂亮。”而后者竟然真的照办了。没办法,朝夕相处之下,单纯的精灵少女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所以当潮水般的绿皮迎面冲来时,克里斯蒂娜只能立在木墙上,一言不发。营地的指挥官扯着大嗓门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与她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先是早晨出门的几个巡逻骑兵,直到烈日当空了都没回来。指挥官正在怀疑这帮小兵是否又在附近的村妇家流连忘返时,常来的商人趴在一匹马的背上,出现在了营地前,守门的士兵把他扶下马,随军牧师匆匆赶来,也只能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坐骑在尸体旁啃着地上的青草。有人认出了这是商人的挽马,和它一起拉车的另一匹马,以及商人的两个助手,都不见了踪影。

    由一圈木墙和几十个木屋组成的营地并不大。克里斯蒂娜跟着传令兵赶到,指挥官也只是刚来不久。圣骑士见军官蹲下身,把尸体翻了过来。商人的背上有道很长的创口,由左肩一直延伸至腰部,几乎将他劈成两半。这惊人的力量和粗暴的攻击方式,让骑士想到了两年前她遇到的黑甲兽人,显然军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骑士大人,我们有麻烦了。”军官从尸体边起身,眉头紧锁。一旁的几个士兵拖走了尸体,准备掩埋。

    “恩……沃克先生。”克里斯蒂娜花了点时间,才记起眼前这男人的名字。精灵女子的不良习惯,源自于母亲,她常常在给精灵幼女梳理头发时,絮叨着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不必费神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母亲没有几个人类朋友,她的葬礼上,克里斯蒂娜怀抱着邻居塞给她的玩偶,目光呆滞的站着。几个男人合力将母亲的棺木放入挖好的土坑。她至死都拒绝接受人类的信仰,结果连念悼词的牧师也没有,常驻墓园的乌鸦倒是应景的叫了几声……

    你的神在哪里呢?妈妈……精灵女子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直愣愣的看着她,包括这位沃克先生。精灵大窘,她急忙表示:“你的营地,你的规矩。”长年累月的跟随里昂,她习惯了被人指挥,而不是下达命令。然而根据帝国军队的指挥链,高阶圣骑士的地位显然优于普通营地的指挥官。

    “那好,请叫上你的人。我们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帮助。”沃克的眉毛又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的营地很小,即使算上失踪的骑兵,满打满算,也就两百人的规模。

    克里斯蒂娜很容易找到了坐在长凳上与一根鸡腿搏斗的胖法师,以及在他对面尽可能忽略法师吃相的那位禁军。她想起两人分别叫做山姆和杰克,至于姓氏,精灵觉得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知道了情况后,杰克咧嘴苦笑,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开始一件件的往身上套着盔甲。山姆则楞在原地,食物的油脂顺着嘴角滴落到白色的法袍上。

    “丫头你看看,完好如初,来穿穿试试。”弗林特手提着她的胸甲出现了。精灵注意到了矮人满眼的血丝,可惜已经没时间休息了。矮人体贴的帮她穿戴,把盔甲上的皮带一个个扣紧,精灵女子不得不深吸一了口气。我是不是发胖了?希望没人注意到。

    圣骑士和她的同伴来到了大门前与指挥官沃克的队伍汇合,克里斯蒂娜打量着这支由一百多步兵跟几十个骑兵组成的小军队,与盔明甲亮的教会骑士团相比,有如云泥之别。她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催动坐骑来到指挥官身边,全身披挂的精灵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掀起面甲,在队伍中找到了老兵,那男人一如既往的神情忧郁,或者说,他的脸天生如此。老兵也发现了她,抬手碰了碰胸口,圣骑士回以微笑。

    众目睽睽之下,克里斯蒂娜尽量作出自信满满的表情。她记得里昂经常如此,来提振大家的士气。精灵女子也知道里昂曾不止一次说过:“宁肯你去找龙,也别让龙来找你。”

    沃克对她点头致意,正要对身边的举着军旗的旗手下令,营地几百码外的森林边,出现了几个地精。它们看见了帝国军队,并不慌乱。眼尖的精灵捕捉到了它们丑脸上扭曲的笑容,她听到地精转身大喊,不一会,成群结队的绿皮便走出了树林。

    龙来找他们了。

    沃克指挥步兵排成了几个长列,为数不多的弓箭手站在步兵身后,他下了马,接过了传令兵递来的盾牌,套在左臂上,指挥官来到了骑士身边,抬头说道:“请你指挥骑兵,大人。”两位军官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分别回到各自的队伍。弗林特握着战斧,加入了步兵,胖法师跑进了弓手的行列。杰克则骑着他的栗子色母马跟在精灵身后。

    为了防止被包抄,沃克选择背向军营列阵。克里斯蒂娜领着骑兵刚赶到队列的左翼,绿皮就已狂吼乱叫的发起了冲锋,尽管乱哄哄的毫无章法,但凭借着数量优势,依然显得气势如虹。士兵们把盾牌挡在身前,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有个人不知是胆怯亦或单纯的站立不稳,竟然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矮人身上。弗林特对着脸色苍白的小兵露齿一笑,把他推回同僚的行列。

    绿皮越冲越近,引弓良久的射手松开了指头,地精的数量多到不用瞄准,有个幸运的还射中了混在队伍里的兽人。弓兵们搭上第二支箭,这一次几乎是平射,羽箭越过了同僚的头盔,再次给敌方带去了混乱。

    绿皮生来便欺软怕硬,总是喜欢聚集成群以便壮胆,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朝着步兵冲去。但还是有些特别勇敢的地精在兽人的带领下,扑向了队伍左侧的骑兵。克里斯蒂娜可不想仅有的机动力量被缠住。她叫来了站在后排的胖法师。

    “威利先生,你能挡住它们吗?”精灵难得记起法师的姓氏,她指着不远处的兽人队伍。

    “……是的,大人,我应该可以。”法师声音仍然不够果断,不过好在有了洞窟里的经历,山姆至少不会发抖了。他柔软的胖手从衣服的内袋摸出了一份硫磺。法师用力将法杖插进泥土里,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比划着繁杂的手势。他平举起右手,指向二十步开外的绿皮,念完了最后的单词。

    一个火球在绿皮群中爆开,高热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位于中心的几个兽人,把其余地精炸的四仰八叉。即使戴着头盔,克里斯蒂娜也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做的很好,山姆。”精灵拉下了面甲,她抬起了手:“跟我来,士兵们!”圣骑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杰克和余下的骑兵迅速跟进,少数几个侥幸没死于法术的绿皮,也被马蹄踩得血肉模糊。高速移动的骑兵很快从法师的视野里消失了。

    山姆·威利捡起被冲击波吹倒的法杖,小跑着躲进了队伍里相对安全的地方。

    铁跕和战锤,是帝国军队的惯用战术,而如今,“铁跕”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前排的步兵彼此将盾牌叠在一起,死死的顶住了绿皮狂乱的冲击,但地精和兽人如此之多,士兵们用上了双手和肩膀才勉强维持住盾墙不被冲散。后排的战士也没闲着,他们用长矛越过队友和盾牌的间隙,戳中了很多个头较高的兽人,血顺着盾牌组成的墙面向下流淌,大部分都是绿皮的。几个举着盾牌的士兵不幸滑倒在血泊里,当即便被地精拖了出去,甚至没叫出声。后排的人黑着脸顶上,生死关头,无需命令。

    矮人受制于身高,加之没有长兵器,他只能站在后面干着急,但弗林特很快得到了自己的机会,有一群比较聪明的绿皮,从盾墙的侧面绕了过来。

    一个地精举起了粗糙滥制的木盾,弗林特把它连同盾牌一并砸倒,矮人又用肩膀撞翻了另两个。无法射击的弓箭手也拔出佩剑加入战团。但即使这样,绿皮的数量亦远超过帝国方,整个阵线逐渐被压缩成了背靠着营门的马蹄形。

    克里斯蒂娜的骑兵队驱散了为数不多的后卫,终于完成了迂回。骑兵们端着长枪,一头扎进了措手不及的绿皮堆里。

    溃败的地精跑的到处都是,骑兵们跟在逃命的绿皮身后,肆意挥砍,每一击都不曾空手。克里斯蒂娜不想参与这种残酷的追逐,她回到军营门口,把坐骑交给别人照料。无意中看到了老兵在绿皮的尸体上翻翻拣拣,她摇了摇头,这人真是贪财。

    沃克迎着她走来,满脸带笑的握住了骑士的小手。准确的说,是彼此之间的铁甲手套亲密接触。耐着性子听了指挥官的一番吹捧,克里斯蒂娜正欲抽出被握得生疼的右手,一声使人血液凝结的吼叫把她和沃克都钉在原地。

    一个从头到脚裹在黑色盔甲里的身影走出了林地,它是克里斯蒂娜所见过的最高大的兽人,在黑甲兽人身后,更多的绿皮出现了。不同于被击溃的那群乌合之众,这次,绿皮的队伍几乎全部由兽人组成。四散奔逃的地精也停住了脚步,骑兵们急忙撤退。那兽人拿过一根长矛,强壮的手臂向后伸展到了极限,精灵女子屏住了呼吸。快跑,快跑啊你们这些笨蛋!

    长矛掷出,越过后面的人,击中了一个跑在最前的骑兵,矛尖从他的胸甲上透出。精灵眼睁睁的看着受害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落下了马。他身后的士兵被惊的面无血色,好在骑兵并没追出多远,很快就退回了营地的墙边。

    “大人,请你带着骑兵突围求援。”沃克满脸的凝重,士兵们从他身边匆匆跑过,有的扶着伤者,更多的人只是向尽快想躲进木墙后。中年军官欲言又止:“这次的攻势,只靠我们恐怕……”

    “沃克先生,你挑两个好手去就是了。人走的多,反而不好脱身。”克里斯蒂娜盯着沃克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会留下。“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圣骑士那呛人的荣誉感,可惜你只怕要死在这里了。军官看着克里斯蒂娜有如大理石雕像般精致的脸庞,心里莫名难过。不过人终有一死,即便是高等精灵。

    “这是我和部下的荣幸。“他的回答充满了敬意。

    几分钟后,老兵和禁军杰克带着写有沃克和克里斯蒂娜签名的求援信离开。绿皮并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它们虽然不像人类那样用马来当坐骑,但地精会养狼。随着它们主人的指引,十多只野狼朝着两人冲来。木墙上的弓箭手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漏掉了几只,凶恶的野兽穷追不舍。

    杰克转身砍中了一只欲咬马腿的狼,他还未及收剑,另一只已经跳起来扑向了他,杰克情急之下抬起了左手,即使隔着护臂和其下的锁子甲,年青的禁军还是感受到了可怕的咬合力,狼剧烈的摆动头部,想把他扯下马。身旁的老兵咬着牙用匕首猛刺一通,这黑皮的畜生总算松开了嘴,滚落在地,发出了“呜呜“的悲鸣。幸存的狼群停止追击,围住了濒死的同伴。

    “谢谢,格林先生。“杰克惊魂未定,翻转手臂查看伤势。还好,狼牙未能咬穿他精良的禁卫甲。

    被唤作格林的老兵嗯了一声。他扭头回望,身后的营地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仿佛绿色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格林和杰克相视无语,唯有催促胯下的坐骑加快速度。

    克里斯蒂娜站在营墙上极目远眺,她看到两人最终安全的进入了森林,不禁松了一口气。精灵女子知道此战凶多吉少,但圣骑士绝不临阵脱逃。能拿武器的人都被动员了,包括厨房里的杂役和打铁铺的学徒。没有战斗力的修女和牧师,也紧张兮兮的站在木墙下,随时准备救助伤员。

    弗林特来到骑士身边,拉过了她的手,大力的拍着。克里斯蒂娜低头看着矮人,温柔的笑了。她的笑容美得令矮人心碎,天知道里昂怎么能错过这等世间的奇迹。

    营地外,吵闹喧嚣的绿皮群中,黑甲兽人粗鲁的推开了任何挡在它面前的同胞,还踩到了几个不幸的地精。这绿色皮肤的野兽来到了队伍的前列,它高举起一柄长刀,嘶吼出了人类无法理解的句子。它朝着克里斯蒂娜的方向,挥下了自己的武器,绿皮回应了它们的领袖。

    兽人冲向了营墙……

    注释:1、斜体字部分为人物内心活动。

    2、根据龙与地下城的规则,骑士是不可能丢下同伴自己跑路的,除非配合高数值的魅力,以及合适的理由进行“说服”。人帅能力强的里昂或许可以,中年谢顶的沃克显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