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瑶跪在姬姜的床边,视线被阴康侯玺挡住。
她明白,此时的淳于宴央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逼不得已的前来认错,所谓王后的权利和无上荣耀,都是父王赋予她的。
失去父王的的最后一丝忍耐和包容后,她也只是一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摆设罢了。
昨晚她对自己的嘲弄讥诮,趾高气昂,不可一世,这一刻,通通都不见了。
此刻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终于知道事态严重,就算自降身份,放下自尊和颜面,跪在阴康侯玺面前也要不惜保住她王后之位的可怜女人。
淳于宴央其实很清楚,阴康侯玺一旦认真起来,就算五位大公合力规劝,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心。
“王后说的对,有因才有果,当时,我的双肩胛骨被你的雷电击碎,你的女儿阴康辛月,在掌掴我几巴掌后还不过瘾,甚至还要掏出我的心脏,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双手不能动的情况下,逼不得已用自己的血液反击。”
“自我去天枢的这两个多月,在与想取我心脏的堕落种对决中,我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对方想取我的心脏,那她就是我的敌人,不论站在我面前的敌人是谁,只要我还能反抗,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死她,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女儿!”
“因为我知道,我若是死了,我的母亲,将失去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动力,为了她,我也必须活着!”
阴康侯玺被辛瑶这番话深深的震撼到,他轻轻握起背在后腰的右手,冷声道“王后,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姐妹自相残杀不说,还如此心狠手辣,竟打算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死手,你的教育,真的太失败了,像你这样的母亲,又怎配当我阴康未来王上的母后?”
“侯玺,你不要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辛月根本没有要下狠手杀她……”
阴康侯玺不耐烦的冷声打断“够了,我不是给你们断案的判官,你是什么品性,辛月又是什么性格,我心中自有计较,再多的狡辩之词,也只能证明你自欺欺人的愚蠢罢了,今日起,你已不再是阴康的王后,西仁宫也不欢迎你,如果你还想保留世族之女的最后一份尊严,就请自行离开!”
淳于宴央嘴巴微张,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声嘶力竭的大声道“阴康侯玺,你……你竟真的不顾我们百年夫妻情份,非要这么绝情?罢黜我还不够,还要将我从宫里赶出去,永世不得踏进阴康王宫半步?”
阴康侯玺对她的眼泪完全无动于衷,语气冷酷“如果你知道收敛,知道悔改,昨夜没有将我的女儿用雷电烧到炭化,几乎殒命,我今日也不会做出如此决定!淳于宴央,我早就对你说过,姬姜和辛瑶她们两个,就是我阴康侯玺的命!你要杀她,将比杀了我自己还要更加让我痛苦。”
“过去,我真的已经给过你无数次反省悔改的机会,可每一次我对你的退让和原谅,都换来你愈加跋扈和变本加厉的怨怼,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我最无法原谅的,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女儿!今日你之所以得到这样的结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淳于宴央泪雨滂沱,指着阴康侯玺那张无情的脸控诉道“阴康侯玺,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你的宝贝女儿自己去招惹我的,难道非要我的女儿辛月死了,我才能还手反抗吗?”
“辛瑶只是混血,当时在你的凤栖宫中,辛夜在场,你也在场,三对一的情况下,辛瑶又如何能杀死辛月?淳于宴央,我真的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件事的是非对错,姬姜应该快要醒了,请你离开这里,不要逼我叫人把你轰出去!”
阴康侯玺转身,不再看涕泪横流,失望痛心的看着他的淳于宴央,只留给淳于宴央一个决然背影的他,视线渐渐落到躺在床上仍旧没有“复活”的姬姜脸上。
一夜过去,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过,那上面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
一向对清洁有着高要求的她,醒来后一定要不舒服的皱眉吧?
她会因为自己违背了她的意志,被迫成为一名血族而崩溃大哭,亦或想杀了他吗?
还是像昨夜一样,在自己的逼问下静默无语,只能无声的流泪?
此刻阴康侯玺的心思,已经完全陷入了姬姜醒来后会如何对待他的臆测中,完全忽略了身后渐渐从地上站起来的淳于宴央。
淳于宴央看着眼前背过身子,连看都不想看自己最后一眼的阴康侯玺,痛彻心扉的说道“阴康侯玺,我们两个人可真是可笑啊,我为了嫁给你,成为阴康的王后,对仲孙汝嫣做了卑鄙又腌臜的龌龊事。我绞尽脑汁,步步为营,费尽了心机才终于梦想成真,得偿所愿,成为你的妻子。”
“而你呢?为了得到姬姜,不惜以屠尽姬氏全族为胁,迫使姬伯庸那个窝囊废把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你。我们两个为了得到心爱之人,都不惜代价,让自己的手变脏了,可笑的是,你和我挖空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人,我们的确得到了,可是所爱之人的心,我们两个却谁都没有得到!哈哈,可笑吧?”
“这都是报应!爱而不得,是我对汝嫣做下那些恶事的报应!而你最心爱的女人,哪怕过了近二十年,也没有爱上你,她的心仍系在她的老情人连祁大公的身上,甚至连第二个孩子都不愿给你,这——就是你当初拆散她和连祁,逼迫她嫁给你的报应!报应,哈哈……”
“其实,你比我还要更可悲,更可怜!昨夜你的宝贝女儿跑到我宫里大闹的时候,我看到她满身鲜血,还以为是你对这只狐狸精动了手,直到来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是她宁愿自尽,也不愿意用漫长的余生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