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才会这样欺骗我,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么?一面对我温柔体贴, 一面却背着我, 在我睡熟的深夜悄悄离去, 和另一个女子赤|裸缠|绵?
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深夜你是如此度过的?是否每一回晨起不见你时,你都经过了这样的深夜?
李沅挡在谢世宜身前,一掌握住了她的双手, 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掌则轻微地挥动两下。
李家德猫着腰踮起脚行至榻前, 探身上榻将李梳卷着,扛在肩上麻利地坨走了。
这头的谢世宜彻底被点燃:“ 您凭什么这样待我?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她目呲欲裂, 撕心裂肺:“ 从头至尾都在骗我,成婚的那一夜起就在骗我!”
谢世宜挣脱,双手向前,揪过李沅胸前的衣襟,死死地盯着他, 质问道:“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娶我?!”
李沅微侧过身, 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任由谢世宜歇斯底里。
“是因为我求你娶我,你才娶的吗? ” 她踮起脚,深深地望入李沅的眼里。
“ 为何不回应我, 你说话啊!”
“ 哦……我记起来了, ” 谢世宜冷笑一声, 松开手踉跄地往后退, 靠在了墙边的条案上, “ 您不会说话,您是个哑巴呀!” 她嘴里一字一字平静地吐出恶毒的字眼,不顾一切地想要打破李沅冰冷淡漠的姿态。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嫁给他,要嫁给一个哑巴?究竟是为什么会信他?会觉得他对我好?
李沅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是个哑巴,背地里无数人曾这样讽刺过他,嘲笑纷杂的议论曾数回在梦中出现,将他惊醒,然后彻夜难眠。
书房中的小小密室内,独自一人低读对话,出了那方天地后,再次做回站在朝堂上的哑巴豫亲王。
然又是谁曾口口声声说过,她不会在意这些,是谁说她平日话最多,不会害怕寂寞?
呵!本王是骗子,难道你谢世宜就不是?你说你绝不会嫌弃本王的残疾,如今也终于忍不住要露出你掩埋隐藏在心底的谎言了。
他两步上前抓住谢世宜,心底的怒气如何都抑制不住。温和的面容破碎,隐隐溢出野蛮的掠夺者的本质。
“ 放开我! ” 谢世宜抬腿踹他,“ 真恶心! ” 碰过别人的手,亲过别人的嘴,身上沾染的别人的味道,太肮脏了。
李沅长这么大还从未亲耳听见有人说他恶心,他向来喜洁且相貌俊美,无人不是说他可惜。
他压住谢世宜横扫过来的腿,屈膝还了一击,不过只使了三四成力道,后者便站立不稳,反而痛呼着往他怀里倒。
李沅心中一声冷笑,丝毫不客气也不君子地乘人之危,抄起谢世宜的腰一把抱住,一面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将人扔在榻上。
说本王恶心,那本王偏生就是要恶心你,是你太天真,如此好哄骗,又怪得了谁?
李沅俯身制住发疯的谢世宜,冷冷地看着她在身下挣动。
十六七的明艳姑娘,是本王的正妻,哪怕身段差了些,又为何不能试一试?
现下已同她撕破脸皮,叫她瞧见难堪的一切,惹她厌恶。何须装模作样,扮出怜惜来惺惺作态。她再厉害也已经嫁入本王的府里了,断没有能逃出的可能!
且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这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夜夜撩拨,我堂堂亲王想同谁睡在一处便同谁睡,又何须偷偷摸摸。
李沅捏住谢世宜的脸颊,凑近了与她对视,此刻两人的眼眸中都含着浓烈恶意,倒像是反目的仇人一般。
谢世宜挣脱不开,骂又骂不出声,只好张嘴朝李沅的虎口处狠狠咬下,狼崽子似得,生生咬破了皮肉,溢了血。
李沅额间的汗滴落在了谢世宜的脸颊上,他疼得绷紧了下颌骨,太阳穴处青筋凸起,掌下的力道失控,疼得谢世宜浑身颤抖,松开了嘴。
李沅见她神情痛苦,稍许放松了钳制,争斗许久,他却始终未能真的狠下心,像对婢女那样残忍地对待谢世宜。
他心里的厌恶与无奈翻滚不止,若能出口呵斥,李沅真想警告谢世宜,叫她不要如此猖狂,再犟下去执意同自己作对,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 滚开! 卑鄙小人,妄称君子! ” 谢世宜的谩骂响在耳边,李沅恼地一掌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你说喜欢本王,又凭甚说你喜欢本王?不过只是喜欢本王平和的表象与这一身皮囊罢了。
谢世宜趁此机会挣开了被他抓着的手,手臂挥起往李沅的脸上扇,却再次被他拦住。
李沅身上的月白色单衣散开,露出翻起的一小截贴在脖颈处的衣襟内边。
银线绣成的歪歪斜斜的“ 幺幺”二字明晃晃刺痛了谢世宜的眼。
她停下气愤的挣扎轻声念:“ 幺幺?” 像是在困惑昨日的自己为何会如此愚蠢。
李沅眸光闪动,理智霎时回笼,僵直着一动不动。
谢世宜缓缓地挣脱了他,探手去抚摸那两个字,怔怔地瞧着,突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峙的紧张场面霎时便成了一出荒唐的闹剧。
李沅顺着她的目光瞧见领口上那两个字,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很荒谬,他同一个孩子置气做甚?谢世宜只不过是一个哭着要回家的孩子而已。
他起身拽过外袍披上,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谢鹰鹰立在屏风后头瑟瑟发抖,想管又不敢管。李沅目光一扫,头向身后微侧,谢鹰鹰见了忙行个礼往里跑,去瞧被伤透了心的谢世宜。
“ 小姐,小姐,您别哭,别哭了…… ”
谢鹰鹰很是心疼她,也愧疚自己一直替李沅隐瞒。
谢世宜一把推开谢鹰鹰,一面大哭起身,一面愤愤地拽了东西就往地上砸。
这是李沅的家,李沅的东西,她可不管那许多,最好能全都砸了,把这儿砸个稀巴烂!
几个随从得令赶来,却立在屋子外不敢入内,埋着头你推我搡地相互使眼色。
这娇生惯养的将门王妃,轻易不发火,可要是发起火来真叫人受不住,连主子都被她给打发走了,谁敢在这时段上去触她霉头。
谢世宜将屋内名贵的瓷器高高举起乓乓地往地上扔,墙上挂着的价值连城的字画一一扯下来撕烂它。座地屏风两脚踹倒,一面啊啊地哭叫,一面跳上去泄愤般地踩烂。
“伪……君子! 大混蛋王八蛋!什么豫亲王,都是骗人的! 咯!” 谢世宜将桌椅全部掀翻,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往嵌有大理石的圆桌面上砸,石面碎裂,砸地她气喘吁吁却犹觉不够。
谢鹰鹰躲在角落里,胆怯地又喊了一声:“ 小姐……” 被谢世宜狠狠地剐了一眼后便不敢再出声了。
谢世宜是打定主意要将李沅的这间屋子给砸烂,什么趁手就拿什么往榻上招呼,珍贵的木料被她砸得到处都是细小的坑。
候在外头的几个奴才面面相觑,暗自心惊胆颤,从前京中传言谢家女举止粗鲁不羁,为人瑕疵必较,他们无一人相信。
想王妃初嫁进来时是何等得温婉,人人都能往她头上踩上一脚,现下瞧来,可真真是小觑了她。
咔嚓一声,纸糊的朱窗破裂,靠椅脚子从纸洞里窜出,几个奴才睁大了惊恐的眼,急急往一旁退开。
“真以为我谢世宜好欺负么?以为我好欺负么?我是好欺负的么…… ” 她泪流不止低声喃喃,说是控诉,实则不知有多委屈。
另一头李沅重新穿戴洗漱完毕躲去了书房。下人将别亦阁里的动静报给李家德知晓,后者又支支吾吾地悄声往上头报。
李沅有些头疼,陡然间竟生出心力交瘁之感,他撑着额角只写道:随她去。
当真是娶了个不得了的麻烦回来。
谢世宜终于发泄完了,脸上挂着干涸的泪迹,揣着一颗被伤到支离破碎的心,失魂落魄地回静心院。
静心院内灯火明亮,奴才们得了消息,皆起身守在门前,一言不发地等她回来。
迎进屋后,谢世宜举目四望,却不见李沅人影。她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快,一颗心被寒风吹过,冷到极致,已无所感。
换过衣裳净了脸面饮过姜汤后,谢世宜坐在圆桌旁,再也无力气去闹腾了。
她对方起不久的吴嬷嬷道:“ 嬷嬷,我要回去,我明日就要回去。”
吴嬷嬷哑口无言,望着谢世宜枯白憔悴的面容,一肚子想要劝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沉默以对。
能回吗?昨儿傍晚才才走的,明日又回?哪有这等规矩,哪有这样的新嫁娘。
王府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豫亲王也不是贫寒穷苦的凡夫俗子,谢世宜并不能回去,未经李沅首肯,她哪儿也去不成。
吴嬷嬷不忍心将这番话说出来,她也暗自责怪李沅的三心二意,就算是看上了哪个奴才,就算是王妃再不懂事,也不必这般急切,在新婚的一个月后便……
王爷他这是将谢府,将王妃放在了何处?
谢世宜喝完热茶,起身道:“ 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我就要回去!”
静心院的正屋里碰碰乓乓热闹得很,谢世宜将她值钱的珠宝首饰与几件名贵的衣物都收捡干净,预备天一亮就走人。
前边书房那儿又得了新消息,烛光下李沅勾起唇笑得嘲讽不已。
' 派人去守着,将静心院里里外外围起来,若无本王的命令,不准王妃踏出屋门一步。
如有人问起,就说王妃在屋子里绣花,准备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
“ 是,主子。” 李家德暗叹,低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