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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亲王府里的境况颇为复杂, 总得来说便是上头那位有意要这府里生乱,便连太皇太后派来的奴才都有不少被收买。

    除却李沅建府时带出来的几个贴身随从, 其余皆不可完全信任。但这些奴才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他们恐自己被李沅寻了由头打发出府。

    李沅是由着豫亲王府乱的, 因若是他将这府里治理地井井有条了,那位反倒会心中生疑。是以他不是不知谢世宜自成亲那日起便被府里的奴才们欺负,只是若谢世宜不闹不理, 他也懒得替这姑娘出头。

    李沅想, 最好谢世宜能一辈子都这样会忍,莫再露出她锋利的爪牙给自己添麻烦。

    不过现下谢世宜既然忍不了要来闹, 他自然也会替其出头,毕竟是自己的妻子,不好太过苛待。

    谢鹰鹰默默地替他添了副碗筷,低喊:“ 王爷。”

    谢世宜这才出声道:“ 王爷您回来了。” 她吃得脸上脏兮兮实在难看。

    李沅皱起眉忍不住朝谢世宜招手。后者单手举着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羊腿拿开了些,目露疑惑凑近他。

    “ 王爷您何事?”

    李沅自怀里掏出一方蓝色锦帕往谢世宜脸上擦, 后者这会儿倒是脸皮薄了, 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要自己来:“ 王爷……我自己擦吧……”

    空着的那只手握在李沅的手上, 留下油腻的印记后又慌忙松开。

    李沅被粘腻的触感恶心地不行,将帕子往谢世宜手心一扔,李家德连忙奉上温水伺候他净手。

    谢世宜这会儿可算消气了, 面上讪讪地嘿嘿嘿傻笑, 目光在蓝色帕子上一转, 问李沅:“ 王爷, 您可还记得世宜曾赠过您一方蓝锦帕?”

    李沅点头, 绣成那模样想忘记都难,更何况他乃过目不忘之人。

    “ 您用过那方帕子么?可还好使?”

    李家德见他主子没有要纸笔的意思便搭腔道:“ 回王妃的话,您赠的帕子主子自然是舍不得使的,早叫奴才妥善收起来了。”

    谢世宜抿着唇笑,又问:“ 王爷您还未曾吃过东西吧?是要同世宜一块儿还是回前厅。”

    “ 我这儿皆动过了,乱七八糟的,您还是去前头吃为好。”

    “ 今日原非世宜任性,实在是……底下的人不敬主……不过这点儿小事世宜会处理妥当的,王爷您尽可安心。” 她心里矛盾地很,想要李沅替自己出头,又不愿李沅瞧轻了她。

    原先还曾埋怨过他对自己不管不顾,现下李沅将糖喂进她嘴里,她又默默地替人开脱,觉得他定是太忙,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李沅有何不安心的,他安心得很。李家德替他盛一碗莲藕汤,李沅喝了两口后擦了嘴起身,他拍拍谢世宜的脑袋,指指外头转身走了。

    谢世宜傻呆呆地坐在原处也忘了要行礼送他,怔了一会儿后又拾起筷子继续吃她的。

    过了片刻外头传来消息,谢飞飞跑进来道王爷在前厅用膳时,将膳房里的一个婆子打发出府了。

    谢世宜听后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了来。

    这日过后豫亲王府里的奴才们开始七言八语地传,有的道:“主子虽不甚喜爱王妃,但正妻的尊贵仍然是不可侵犯的,王妃为人心善这是不错,可咱们做奴才的,伺候主子时却不可松懈。”

    有的道:“ 现下想来,主子不与王妃圆房恐有另一层意思,王妃如今仍年幼,主子怕是疼惜王妃,不欲王妃早早有孕,怕来年生出不测……”

    有李沅表态,谢世宜在王府里的日子可谓是顺心不少。

    在这样的顺心之中谢世宜难免会生出些得意忘形,想要得寸进尺。

    膳房婆子这事之后的第三日夜里,谢世宜坐在罗汉榻上同坐在她对面,仅一几之隔的李沅提出个提议,她道:“ 王爷,世宜那日在府里闲逛,逛至后头的寒江阁前时瞧见了一闲置的马场……”

    她咳了咳嗓子,继续道:“ 那处僻静清幽,不远处即是寒江池,青翠的草地与清池相称,世宜觉着景致甚好……”

    李沅的一只手臂撑在大红描金鸳鸯方枕上,歪着身子看书,他翻着纸张的手指一顿,听了谢世宜的喋喋不休后心中着实是无奈。

    寒冬腊月将至,马场废弃已久,哪里来的草地青翠映寒江。他甚至有些后悔两三日前替谢世宜做主撑腰了。

    市井里道蹬鼻子上脸,指的就是她这类人。自己还未追究她将外头不干不净的吃食带入王府,她倒好,还打起主意想要在这府里骑马。

    李沅搁下书卷,提笔敷衍道:本王过几日叫人去办,将后头那处修缮一番。

    谢世宜听了高兴不已,越过几子往李沅身上扑,眉飞色舞地嚷嚷道:“ 王爷您英明! 王爷您对世宜可真好!”

    谢世宜心满意足,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的李沅更好的夫君了。她抱住李沅,脑袋埋在他怀里蹭,像是从前在家缠她母亲一般。李沅露出的一截脖颈被她毛茸茸支起的碎发磨得发痒,侧过头躲避。

    他垂眸看着谢世宜脸上满足的笑,心中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天真。

    李沅说过几日,谢世宜便当真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日子。在马场修好之前,她觉得自己应当也为李沅做些什么来答谢他。

    毕竟李沅对自己这样好,谢世宜觉得即便是亲为夫妻,也应当是有来有往的。

    李沅对她好,她也要对李沅好,然后李沅便会念着她的好对她更好。再然后她又会对李沅更好,最终他们会这样相守一生,一直好下去,一辈子都不分离。

    谢世宜想起李家德那日说李沅舍不得用自己赠他的帕子,一直压箱底收着。她便想既然李沅这样喜欢自己绣的物件,那不如再送他一件比帕子还要好的。

    娘亲曾说她会亲手缝制父亲贴身穿的单衣,贴着皮肉的东西从不敢假他人之手。不若我也替王爷做上一件,做好后再在领口绣上我的名字,王爷一见这衣裳定会想起我。

    谢世宜心里美滋滋的,只要一想起自己将东西送给李沅时的场景便忍不住走神傻乐。

    第二日她果然向谢鹰鹰等人请教起如何缝制单衣,几个丫头一瞧她们小姐那羞涩模样便知这衣裳是为谁而制的了。

    谢鹰鹰心里长叹口气,她有些担忧。因旁观久了,她总觉得以王爷的性子,小姐陷得这样深十分不妙。

    谢世宜也不念着要出府野了,她日日窝在静心院里做东西,李沅一回府便又鬼鬼祟祟地将布料针线等藏起,不欲叫他提前知晓。

    四五日过后,谢世宜的衣裳在谢鹰鹰等人的助力下完功了一半,同时她也想起来问一问李沅修缮马场的事。

    “ 王爷,咱们的马场已开始修了不曾?大约何时能好呀?”

    李沅一怔,他不料谢世宜还记着这事。

    ‘皇祖母万寿将至,本王忙着备礼一事,一时忘了吩咐管家,且待明日再谈。’

    谢世宜笑嘻嘻:“ 原来您也会忘事呀! 世宜还以为您无所不能呢! 明日便明日罢,无妨多等一日的。”

    李沅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一颔首,垂头继续看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