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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门前头守门的几个小僧见有来客,早几步迎上去。

    一行人道明来意,领头的小僧忙道:“住持早有吩咐,今日将有贵客临门,只是现下时辰尚早,住持仍在打坐,请诸位随吾入寺稍等片刻。”

    谢夫人并谢世宜早已在山门前十丈远外下了肩舆随众人一道步行,这会子只放轻脚步跟在那些小和尚身后一道进去。

    山门内东西两侧有摄摩腾和竺法兰二僧墓。五重大殿由南向北依次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卢殿。

    每座大殿都有造像,毗卢殿在清凉台上,清凉台为摄摩腾、竺法兰翻译佛经之处。

    东西厢房左右对称。

    这崇圣寺不愧为皇家寺庙,实是气势恢宏。

    谢府一行人随小师傅一路朝里,直行至最里头的偏厢房内,领头的小和尚道已派人去禀告主持大师,请几位在这稍侯片刻,略为歇息。

    不一会子,另有几个小和尚掀了门帘端着茶水素淡点心进来,谢夫人等人一一道谢。

    随从并几个丫鬟婆子都退至隔壁的一间耳房歇息,只留了几个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守在这头。

    一时安静下来,谢世宜与母亲喝了茶,喘喘气歇着聊了会子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小师傅进来,道住持大师已在禅房等候,请随他来。

    谢夫人命丫鬟婆子留在耳房等候,带着谢世宜与吴嬷嬷一道去见圆空大师。

    三人随小沙弥穿过回廊,一路弯曲回转,走了大约小半柱香(十五分钟)的时辰才终于到那住持的禅房前停下。

    小沙弥朝门内轻声喊道:“住持师傅,谢府客人已带到。”

    雕花的六扇木门从内吱丫一声被打开,着明黄僧袍,披朱红袈裟的圆空大师面色沉静念阿弥陀佛。

    他瞧上去约六十来岁模样,生得慈眉善目,留着发白的长胡须与长眉尾,耳垂厚而宽,实在是有一副苦度众生的菩萨模样。

    “ 贵客请进。” 他淡淡开口,侧身请谢家母女进门。

    “谢吴氏携女世宜拜访大师,多有叨扰,还望大师勿怪。” 谢夫人轻声道。

    她身为九门提督的夫人,周旋于高官贵妇之间已有二十余载,早已见过许多世面,今日却被这圆空的气势所摄,言行谨慎不敢惊扰。

    谢世宜从不信这些个佛啊道啊的,虽不惧怕敬畏,也未多口舌,只乖乖跟在母亲身后,她倒是想瞧瞧这圆空有些什么本事,能成为皇家寺庙的住持 。

    圆空请谢氏母女至圆蒲团上坐下,吴妈妈侯在一边等着夫人命令。

    谢世宜微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量起这禅房来。

    屋子里意外地简陋,只一桌一几一柜两椅而已,柜里摆满了佛经,想必这处是住持平日里看书用的书房。

    圆空替两人斟了茶,后者道谢,也不去喝。

    他见谢夫人实在着急,只好开门见山道:“贫僧已得谢大人嘱托,他道此番夫人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乃是为着谢家小姐的姻缘。”

    “正是此事,大师,小女现今十六,已到了许配人家的时候,我与她父亲为此事操劳已久,仍不能安心,还望大师能指点一二。”

    “ 如此,可带了小姐的生辰八字 ”

    “带着的,带着。” 谢夫人朝吴妈妈示意,后者将腰间的小荷包解下,上前递与谢夫人。

    谢夫人接过秀气的大红绸缎荷包,小心翼翼地拆了,取出里头写着女儿生辰八字的纸条双手捧着,递至圆空跟前。

    圆空道:“有劳。”

    接过纸条打开细细看,又抬头打量谢世宜的面相,皱着眉似若有所思。

    谢世宜却早已坐得无聊,这会子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突见外头草地里有一两只野兔子跑了过去。

    她眼睛一亮,急忙忙地转过来跩她母亲,道:“母亲,母亲,女儿,女儿急,先出去了。”

    谢夫人这时心神全系在圆空大师身上,没功夫去管女儿那档子麻烦,眼珠子都不转,只嘴里道:“去罢去罢,叫嬷嬷跟着一块儿,等会子到耳房等着为娘。”

    “嗳!” 谢世宜低声应了,朝吴嬷嬷使了眼色,后者对谢夫人道:“奴婢告退。”

    两人轻悄悄退了出去。

    谢夫人见女儿与吴嬷嬷都走远了,急忙问圆空道:“吾瞧大师似面有难色,可是小女于这姻缘上有什么不顺

    现下只你我二人,大师不必有所顾忌。”

    圆空抚了抚自个儿的长胡须,沉吟一会子,道:“ 非也非也,但由这生辰八字来看,令嫒命格贵不可言,只。。。”

    谢夫人见其话音几转,一时提心吊胆:“可有不好”

    “ 只,只是令嫒于这姻缘一事之上情路坎坷,虽今后贵不可言,却是着实要吃一番苦头,若自个儿未能想开,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谢夫人听到性命之忧四字早已面色大变,手指颤动不停,险些落下眼泪。

    “不是说。。不是说贵不可言么?怎的。。怎的又会有性命之忧呢?”

    她心神俱乱,一时六神无主,怔怔道:“大师,您神通广大,可有法子佑吾女儿平安。”

    圆空道:“事间万事皆有两面,福与祸从来相依,贵不可言是命中注定,情路坎坷亦也。

    贫僧虽可观旁人命数,却无法可解,此后是否能逢凶化吉,能否荣华富贵,全看令嫒自个儿的造化。”

    谢夫人见事无转机,终是忍不住落下眼泪,又忙用帕子遮了,道:“多谢大师。”

    那厢谢夫人心神俱散,这厢边谢世宜倒是自在得很。

    她同吴嬷嬷问了那守门的小沙弥恭房何处,小沙弥指指不远处的一草房,两人往那头走。

    及至半道上,谢世宜突又见着先前那两只白兔子,一时兴奋不已,提起裙摆踩着绣花鞋就开始追。

    吴嬷嬷在后头急得很,却又不好喧哗,只能一面追,一面小声唤:“小姐,小姐。”

    谢世宜很少能见着野兔,这会子自然是欢喜地很,哪里还能听见身后吴嬷嬷一声一声的唤。

    她直追着那两只野兔子跑,一路跑至后山的一处密林里,林子里树木繁多茂密,遮天蔽日,兔子只朝山间草丛一钻,便不见了踪影。

    谢世宜跟丢了兔子,才气喘嘘嘘地停了下来,叉着腰四处张望,见自个儿到了这么个偏僻地方,一时心里也生出些害怕,嘴里喊着嬷嬷,嬷嬷地,往回走去。

    谁知才走了不过五六丈远便遇见了大麻烦。

    她这会儿只怪自个儿眼神太利,盯着脚边吐着信子的两指宽,不知名的蛇一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

    若是没瞧见兴许还能躲过一截,然偏偏叫她给瞧见了,这可真真是倒了大霉!

    谢世宜软着腿不敢惊动那蛇,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它,只盼着后者能快些爬走。

    那蛇缓缓在地上爬,渐渐爬到谢世宜的脚边,她这会子就是吓破了胆,也不敢乱动。

    手上轻轻摸索,想寻得一根树枝,预备若情况不对便戳死那蛇。

    谁知树枝没找着,却见蛇突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吐着信子,支起前头的蛇身,噗地朝谢世宜小腿上咬了一口。

    谢世宜啊的痛呼一声,腿一软,跌倒在地,正好摸到臀下一根细树枝,忙抽出来手腕使狠劲,一把将树枝扎进蛇头里。

    蛇身剧烈摆动挣扎,谢世宜使尽力气才将树枝钉死在土里,直至蛇身没了动静才敢松手。

    危机解除后她才感受到小腿上传来的剧痛,加之先前又受了惊吓,身上登时就被汗湿一片。

    谢世宜咬咬唇,强行忍住,好歹没哭出声。她大声呼救,盼着能有人听见声响赶来救自个儿。

    这般喊了几声,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并男人的询问:“这位小姐。”

    谢世宜欣喜回头,她身后不远处立着两位高大男子,一人着清绿素色长袍,腰上佩剑,头发只略略梳成一束,脸庞端正,身材魁伟,做侍卫打扮。

    另一人,另一人着浅蓝色绸缎锦袍,袖口与领口皆用白细线绣了一圈竹叶花纹,头上戴着玉冠。

    面若白玉,剑眉锋利,眼神深邃,鼻梁挺直,薄唇紧呡,赫然是一美男子。

    谢世宜痴痴地望着那男子,怔怔想到,话本子里写的竟没诓人,倒真应了那句:世上竟有如此濯濯出尘的翩翩佳公子。

    侍卫模样的男子见她只瞧着自家公子发怔,心下叹息。

    只好上前一步又问:“这位小姐,您可是遇着了什么麻烦。”

    谢世宜这才回过神来,她的帷帽早在先前追野兔时不知所踪,这会子也忘了自个儿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两位陌生男子跟前。

    她瞪着湿漉漉亮晶晶的一双杏眼很是可怜道:“ 吾方才追野兔叫蛇给咬着了,吾乃九门提督谢府之女,家母与仆从现下就在不远处的禅房中等候,可否劳烦两位公子送吾回去”。

    随从看向身边公子,见公子点了头,便朝谢世宜这边走来。

    “若是被蛇咬了可不能耽误,若这蛇乃毒蛇,便需得尽快将毒液吸出来才好,小姐若不嫌弃,便由在下为您效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