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解剖课,却如清风化雨慢慢变成惊风暴雨,叫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真相。
当天皇帝的反应都被北齐看在眼里,出宫后北齐便来保育堂建设接宝宝,顺便跟燕洵说这个事儿。
“皇上怕是还想看看我的本事。”燕洵沉思片刻道,“也罢,咱们便收拾收拾,去参加赏花宴吧。”
“阿爹,赏花宴怕是要是吟诗作对,我不行啊。”宝宝站在北齐脚边,个头只到北齐的脚踝,不过嗓门倒是很大,不会让人忽略,“我还没开始学诗作呢。”
“不单单是你不行,我也不行。”燕洵没好气道,“到时候咱们都让镜大人顶上好了。”
“行。”宝宝立刻放心了。
镜枫夜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学问极好,吟诗作对根本不在话下。
而因为学堂一部分学生嚷嚷了归元虫芽妖攻城的真相,再加上学生背后的家族推波助澜,在京城俨然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趋势。于是一些世家便联合起来,邀请燕洵来参加赏花宴,自然是宴无好宴,花无好花。
只是皇帝没表态,燕洵却不准备坐以待毙,便没有拒绝,而是答应了。
当天,燕洵便又换了新衣,模样和幼崽们穿得都差不多,不过细节之处不同而已。就连宝宝也换了新衣裳,还给北齐送了一身,叫北齐也穿上。
赏花宴在城外十里坡,早早有不少下人去布置,也传出消息说是燕洵会带着幼崽们前往赴宴,惹得不少京城百姓都记挂着这个事儿。
只是宴无好宴,他们岂会帮着燕洵传话传名?
燕洵带着幼崽们上了马车,一路从丹心桥下来直奔城门口,早早等在路上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见着普华务实的马车缓缓驶来,也不知谁喊了句,“是燕大人来了。”
路边的百姓立刻骚动起来,都想挤到最前面好看看燕洵的模样。
甚至有人嘴上嚷嚷着,“快让开,我要看看燕大人到底长啥样。”
“别往前挤,否则我要告衙门了!”
“都忘了京城交通法规了么?”
“再挤衙门的人要来了!”
几个年轻又身强力壮的百姓联合起来挡在最前面,不让身后的百姓冲到白线以外。
这是京城府尹提出来的新规矩:京城水泥路上都画了一道道白线,当中宽阔的白线之间可以跑马车,靠右跑,而路边还有窄一些的白线,可以走牛车、木车,行人等等。
这规矩看似无理取闹,但若是有人被马车撞到,衙门的差役行事便按照白线划分来,若是有人跑出白线外面跟马车撞了,那么马车就不需要负责,若是人好好的在路边走着,马车跑过去把人撞了,那么马车就得负全部责任,医药费、赔偿银钱等等。
这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家中有马车的都是富贵人家,有钱有权有势,真撞了人可能也是不了了之,被撞的穷人也只能吃闷亏,但有了这规矩可就不一样了。
百姓们都牢牢记着这些规矩,甚至称京城府尹吴红松为父母官。
如今马车规规矩矩的行驶在水泥路上,路边的百姓却越来越多,眼瞅着就要超出前面的白线,挡在最前面的年轻汉子们就紧张起来。
若是他们被挤出白线,万一被撞,那可就只能吃闷亏了。
马车里,波波幼崽趴在窗户上看了会儿高兴道,“大人,路上画的白线果真极其有用。”
“不成规矩没有方圆。京城水泥路四通八达,迟早得定规矩。”燕洵淡淡道。
这一年京城几个主要干道全都修了水泥路,就连同往城外的管道也都铺了水泥,马车跑在水泥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马匹也无需担心石子、土坑...等等,跑起来更快,以至于马车跑的越来越快,甚至还有一些年轻哥儿故意让马车跑得快,称之为飙车。
如是一来,即便是规定了只能靠右跑马车,也会有人需要横穿水泥路,甚至是同样赶着牛车走水泥路,又因为马车跑的越来越快,就很容易撞车、撞人。
此种事故发生的多了,吴红松也顶不住,便写信来找燕洵商量。
当时燕洵便抽空和幼崽们一起商量,定了这么些规矩。
如今百姓们都把规矩记在心中,幼崽们自然高兴,这样不但百姓们不会出事,马车不会出事了。
“我去外面看看。”燕洵说着,打开马车小门到了外面。
“是燕大人。”又有人喊了一声。
还在挤挤攘攘人顿时一静,全都抬头看向马车,就见赶车的汉子站了起来,扶着个穿着深色衣裳的年轻哥儿,不说别的,只看到那张脸,是众人就都确认了:那定然就是燕大人。
当年柳哥儿名冠京城,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见过他的人不知凡几,人人都说柳哥儿盛名其负,担得起第一美人的名。
然而现如今看到那个站在马车上的人,诸多人都是一静,继而回过神来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唐突了美人。
“今天商场有折扣,边城产出的棉花有特价,只要家中有小孩的,都能去半价买一匹,这是专门给小孩的补贴。”燕洵笑眯眯道,“红油豆干、豆腐等等都有折扣,而且鸡蛋这几天也是特价。”燕洵笑眯眯道,“商场大门口都有促销木牌,你们一去便知。”
“啊……我家婆娘还嚷嚷着让我盯着商场,等鸡蛋特价的时候买几斤。”一个汉子猛然醒过神来。
“我家小儿非要吃商场里头的嫩豆腐,平时舍不得买,这回趁着有折扣可得买一些。”
“商场啥时候有活动的,我怎么没听那些学堂的小厮出来发单页?”
“不管了,燕大人说的肯定没错,咱们先去商场一趟。”
商场有时候会请学堂的学生帮忙发单页,一般都是在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发,有时候还会去大街小巷的一边发单页一边喊,很多家中拮据的汉子、婆娘都会听着这些消息。
这回商场只是在大门口竖起木牌,没请学堂的学生发单页,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
现在燕洵这么一说,很多人按捺不住,赶忙跑了。
要知道商场里的东西都有限,当天卖完了很可能就没有了,尤其是鸡蛋、豆腐等等,只要有折扣就会很快卖完。
一下子路边的百姓就去了大半,剩下的小半百姓也都打发自家人去商场抢购。
水泥路两边压力顿时消失,燕洵重新回到车厢中。
“大人,他们为什么早早等在这里?平日里我们去京城也没有人特意围观的。”波波幼崽想不明白,“而且认识大人的人那么多,怎么今天的人好像都没见过大人似的。”
京城何其之大,的确有许多人都没见过燕洵,但这出城之路所有人都不认识燕洵,这就有点奇怪了。
“无非是一些小把戏而已。”燕洵不在意道,“他们可能没见过我,但是肯定知道商场。”
燕洵除了是鸿胪寺卿,还是盐署的署长,海边炼的盐基本都送到商场卖,价钱不贵,但是限购。
以前的盐商早就被燕洵收拾过,盐井产出的盐只能送到燕洵名下的作坊里,且盐没有海边盐场的盐好,若是卖的比商场中的盐还便宜,怕是要收不回本钱,故而京城百姓全都要去商场买盐。
因为这个,百姓可能没见过燕洵,甚至不知道燕洵的存在,但是肯定知道商场。因为人不吃盐是会得病的,所有人都离不开盐,也就离不开商场。
至于把这些百姓聚集来的人,燕洵心中早有猜测,不过是邀...请他参加赏花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那些人家之一,或者所有人家联合罢了。
想看他被百姓围堵,狼狈丢丑,虽然只是小把戏,但若是燕洵真的被百姓围堵,甚至出现踩踏事件,那么定然会有人借题发挥,对燕洵的名声也不好。
只是那些人嘀咕了商场的魅力,有打折活动的商场对于家中拮据不甚富裕的人家来说,可比燕洵的吸引力大多了。
毕竟燕洵就在那里,随时都能看到,但是商场折扣却不是每天都有,错过这一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燕洵细细的把其中关节跟幼崽们说了一遍,不在意道:“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你们无需担心,到时候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恩。”波波幼崽用力点头。
恰逢入秋,城外金菊铺地,又是在河边设宴,眉目如画的侍女行走其中,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各家都有屏风相隔,既能轻易见面,又能互不相扰,十分方便。
谢家屏风后面,谢谦书声音拔高,“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的亲眼看到,围在路边的百姓全都走了,要去商场买东西。燕大人说商场今日有折扣,还有许久未上架的棉布,据说还有新的染色花样。”小厮老实道。
“怎么可以!”谢谦书又惊又怒,心中十分厌烦,猛然瞥见身边的屏风,这才意识到此时并不是在自家府上,赶忙压低声音,“你且再去探探。”
“是。”小厮答应着,赶忙跑出来。
谢谦书狠狠地剁了下脚,过了许久这才走出来,去往其他地方。
不多时,马车到了地方,镜枫夜先跳下马车,回头去扶燕洵。
后面小幼崽们挨个跳下马车,全都跟在燕洵身后,宝宝则是跟在最后面,他身边的杂草几乎跟他一样高,不过这并不能妨碍宝宝,走的很是轻松。
沿着河流设宴,取曲水流觞之雅意,岸边又有许多金菊,风景倒是不错。
燕洵领着幼崽们一路往前,惹得许多人家都好奇地看着。
哪怕是幼崽们早已经历过县试、府试、院试,更是参加过许多次节日,读书节、孩童节等等,但依旧有些人没有真正的面直过这些幼崽们。
尤其是宝宝,当初他刚出生的时候是一颗蛋,后来破壳而出,也只比巴掌大一点点而已。
平日里大家都听闻小蛋少爷是燕洵和妖怪生的儿子,至于模样倒是没有人多说,见过的人也是不多,如今所有人都看到最后面的宝宝,果真只比巴掌高一点点,于常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杂草他却要跳过去才行。
整个大秦最小的孩子,哪怕是刚出生也有数斤,体长最小也得有两个巴掌大小,且出生不会言语,仿若木偶。
而宝宝更小,但是会言语,会蹦会跳,身上穿着的衣裳除了小一点,跟其他幼崽们穿得没什么区别,显然有自理能力。
据说宝宝还去学堂念书,已经开始学学问了。
这么大点儿的宝宝,没经历过不能自理的婴孩期,亦或是对于宝宝来说,这就是正经婴孩期。
这一切都是因为宝宝是妖怪,就像前面那些幼崽似的,他们都是妖怪幼崽,相当于人类孩童,却早已开始学学问,造机械,甚至参加了县试、府试、院试,做的事、学的学问如成人一般,模样却都只是幼崽模样。
众人分不清这些幼崽们到底是孩子还是成年人,因为他们心中不太敢相信一个事实:这些幼崽都是妖怪,他们是妖怪幼崽,也正是因为妖怪所以能学学问,能造机械,甚至小小年纪就能科举考试。
许多人都不愿意承认这些幼崽们更聪慧,但事实早已摆在眼前:大秦读书人何其多,有谁造出晶莹剔透的玻璃,有谁烧出水泥,有谁造出庞然大物火车,有谁造出丹心...桥?
诸多读书人总有一些天才,可他们并没有造出比幼崽们造的更厉害的存在。
百姓们不会去多想,他们只要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孩子有机会去学堂了,将来能出人头地,这就行了。
但在座的诸多世家中人,他们想的更多。
这些幼崽做的事太多太惊世骇俗,又有燕洵老母鸡一样保驾护航,让他们一直都找不到机会,现在终于把燕洵请来,便都瞪大眼睛,寻找机会发作。
燕洵和这些幼崽们占据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全都霸占在自己手中,这样把这些世家拒之门外,只会被群起而攻之。
“花酒都带了吗?”走到提前布置好的保育堂提盘,燕洵忽然问。
“带了。”幼崽们齐声回答。
“那开始吧。”燕洵笑道。
幼崽们立刻分散开,打开自己准备的木箱,各自捧出一小瓶花酒。
宝宝也打开自己的木箱,单手举起一瓶花酒,跟在哥哥们身后,哒哒哒跑出来。
花酒用的玻璃瓶,瓶身流畅,瓶盖用的木塞,外面贴着山水画,里面酒水浅粉,还飘着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花瓣。
谢谦书冷着脸,憋着一股劲,他一定要找燕洵和那些妖怪的麻烦,当初打疫苗时燕洵不给面子,后来更是牵扯到他的婚事,跟左相陆朝阳交恶不说,后面还牵扯了他的外室。
虽然谢家早早撇清关系,但谢谦书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妖怪怎么能参加赏花宴,这是何其雅致之事,怎是未开化的妖怪能参加的?
正满心恶毒的想着,谢谦书就看到一瓶十分精致的花酒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
这么有瓶酒飘过来?难道是妖术?
若是妖术,那他可找到借口了,这里是大秦,可不容妖怪用妖术。
“这是保育堂酿的花酒。”宝宝从花酒后面探出脑袋,朗声道,“请笑纳。”
谢谦书一愣,仔细看过去,这才看到花酒后面站这个比巴掌高不了多少的小人,眉眼十分好看,个头极小,穿着板正的衣裳,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恩?”宝宝干脆走到花酒前面,仰着脸看谢谦书。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楚宝宝虽然个头小,但是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有小耳朵上有一些龙纹痕迹。
“啊……”谢谦书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人是妖怪,还是燕洵亲生的儿子。
他又看到花酒,想说自己根本不屑这份礼,手却不受控制的接过花酒。
这是花酒,京城商场里面基本不卖,只有秦六的火锅店偶尔会有一些,但是一般人家根本没机会买。要么就是等着保育堂哪天开卖,但他们也为只会卖给相熟的人,等到转到谢家,价钱早已翻了几番。
谢谦书喝过花酒,知道这是好东西,他不想拒绝。
给了花酒,宝宝一溜烟跑了,他还得再送几瓶呢,今日来的人家比较多,宝宝和幼崽们都要每家送一瓶花酒。
不过下一家就是熟人了,正是王家。
王真儿早早蹲在外面等着,见着宝宝跑来,赶忙接了花酒笑嘻嘻道:“小蛋少爷,跟我来,有好吃的点心。”
“啥点心?”宝宝跟在王真儿身后,一脸好奇。
“是宫里的御厨做的,我家讨了点,你尝尝就知道了。”王真儿神秘兮兮道。
点心一小块一小块的摆在盘子里,只有指甲盖大小,还是小花形状,问起来香味淡淡,很是诱人。
宝宝不客气的抱起一块啃了口,仔细品品,冲着王真儿竖起大拇指,“好吃!”
王彦秋也在边上,见着宝宝吃着点心又喝起茶水,赶忙上前问:“小蛋少爷,梅西今天来了吗?”
...“来了,不过他要伴奏,现在已经回去了。”宝宝道。
“哦。”王彦秋有点失落。
梅西给他的感觉和其他小幼崽们不一样,好像梅西是大人似的,王彦秋见过梅西几次,都是相谈甚欢,此时还以为有机会见到梅西呢。
吃了点心,宝宝还拿了王真儿多给的一些,单手举着,哒哒哒跑了。
其他小幼崽都送上花酒,若是遇到赵家、阮家、谢家这种,便不会多说一个字,若是遇到裴钰儿、王真儿这些人家,基本都会说说话,拿回来一些回礼。
整个河边,几乎都被幼崽们跑了个遍。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很多原本在观望的人家此时看到幼崽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仔细见了面,又见着幼崽们的谈吐举止,再想想他们早已参加过县试、府试、院试,只要忽略幼崽们异于常人的模样,再一比较,倒是这群幼崽比在场的所有少爷哥儿都要厉害了。
花酒色泽清亮,绵软甜香,倒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些栩栩如生的花瓣,就如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且不说还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令许多人家都不舍得拿出来,想藏起来用别的酒代替,但是又不想让旁人看出自个儿小气。
如此一来,便有一些人家拿出白玉杯盛酒,叫人看了顿时灵机一动,花酒不拿出来肯定没面子,那么酒杯也得配得上才行。
觥筹交错间,白玉杯、金杯、银杯都数不胜数,倒是一番盛景。
谢谦书恶狠狠地盯着燕洵那边,他看着一排坐好,没有喝酒,只是泡了茶的幼崽们,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眼瞅着赏花宴正式开始,王家、裴家那些顶级世家都跑去跟燕洵说话,甚至跟那些小幼崽也都谈笑风生,谢谦书心里嫉妒的快要发狂,他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厮,见着小厮点头,这才猛的站起来。
“燕大人,不如我们以‘金菊’为题,作词可好?”谢谦书没头没尾道。
这话说的委实生硬,不过既然是赏花宴,燕洵也不好拂了谢谦书的面子。
“我这人没啥学问,不会作词,不如让镜大人来。”燕洵喝了点花酒,脸颊浮上一点殷红,端的好看。
谢谦书看向镜枫夜,见他硬邦邦的站在燕洵身后,没有落座喝茶,倒像是个侍卫似的,半点地位都没有,便敛去嘴角的冷笑,道:“不知镜大人可擅作词?”
镜枫夜没说话,冷冷地看着谢谦书。
“他不会作词,但是他可以学,你们谁先出两三个人,让他看看就行了。”燕洵不在意道,“我反正是没啥学问的,让我写字都写不好。”
燕洵也确实没读四书五经,看的圣贤书也不多,毛笔字也没有风骨,他更擅爱上书屋问还不如幼崽们。
此时他说的坦荡荡,若是有人再拿着个说话,反而不妥当。
谢谦书冷着脸点头,他从前倒是不知道燕洵竟然这般狂妄,他身边的妖怪不懂作词,竟然让他现场学。
他倒是要怀疑燕洵和这个妖怪生了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了,此时看来,肯定不是因为感情。
当即,谢谦书自己站出来,赵家出来一位,阮家出来一位,正好三位,显然是针对燕洵那句话。
幼崽们也没含糊,立即准备好笔墨纸砚,都期待地看着镜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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