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风月,它来了;
淡雅一笑,流云执轮盘凌空,其身处之地幻声长鸣,吞吐着洪荒玄古之气,长风将露水平铺于一面,荡漾于无尽之边际,林间绿色交汇于一点,不纯之物破碎,那风华长褂垂首吟诵着歌乐篇章,孤身独立,发髻染了月色,踏祥云光晕,锦绣之瞳眸变化,氤氲之气弥漫,此间天地澄澈辽远,浩瀚广大,日月红线牵,一阵不知于何处袭来的造化之音排挤着低尘存在,潮流上涌,因果轮转,圣洁白光如珠玉般游荡,视界纷扰,苍茫之音飞舞凝脂之上,渡化南域。
雾气化三清,此间礼乐之声大振,从那轻微的呢喃化作了浮起的浪潮,厚重的灵海平白失了根基,只留下一阵神圣的浪花在原地无端变幻,演化间鬼神莫测,于四周空间自由地流窜,清澈的水境生衍着万事万物,谪仙之衣饰、銮舆之尊驾,浩荡间夜色臣服,万千金甲之士朝远处那一袭长褂半跪执礼,界域浩然长存,战吼之声震颤虚空!
此乃封祭,万古三大祭之一,如今南域能单独完成此祭之少年唯洛炎这一袭!
长空肃穆,半空中香炉姿容妙哉,一侧手掌下垂引拉着大地,一侧手指上竖支撑着苍穹,气质淡漠而凌厉,刺目的锦绣之瞳孔染上了些许明黄色彩,金缕之衣于少年身后飘扬,其上镶嵌着大方之劲秀,轰鸣之音不间断流传,庄重典雅、空灵有序。
水镜花鸟,少年岿然万千空洞之大恐怖,祥和之气如一条浮华白龙缠绕,而那流动的轨迹四周则是散开了一片梦幻的烛香精魄,长褂浸润池塘水,身后法相幻影,轻缓地伸展着四肢躯干,眉间生命线羽化,岁月蝶舞至无缘,万物生、介质恒存,法相伸出掌纹轻触着此间乳白色的天象,随着流淌开的水波荡漾气候那肃穆的容颜消退了残留万古之久的折磨,莹莹光辉点缀,桃花自大地之上腾起,鸾鸟横空,青白之气交舞着雷电,云层后天机显露出那朦胧的眼眸,黑白之雾气伴随着尘沙剪影旋动,此间动荡的中心那一袭流云长褂抱盘沉睡,其上纹理痴醉、深邃,散发君子冠,瞳眸清澈、涣散,大道自其中推演,无根之火缭绕衣袖之间,聚散方寸心田,焚烧着那瑰丽的极光风雪,陨落的梅子在土里化作了青鸟孕育、生长,无色羽翼蜷缩,陷入安眠。
它会笑,那模样,像极了流云长褂的衣角,青白之气收敛,浑黄之气凝聚,少年持流星锤开眸,身姿幻幻,似真亦假;这少年,当真是漂亮!
巧笑,风雪停滞不前,化作瑰丽轮盘小憩安在,香炉环绕,折扇轻曳,长褂远眺,目及之处流云浮动、群山起伏,所谓灵者千面,智者千语,勇者大无畏,想来也不过是由此间画卷呈现。白石溪旁少年执礼,远处论道声许下多重宏愿,山水之间一女子着红衣,面容纯净,拾着台阶向上,发髻悠然,神情灵动,衣袂乖巧,一笑,叫这林间花鸟复苏,焕发生机。
依旧是那模糊的模样,只是能观摩到一缕风采,真好;风华驻足,君子如玉,触手也温,顾盼一笑,取了万古一瞬,停顿了那树下的宫裳白羽衣;想来,是痴醉。
洛炎恬静,睁开了温柔的眼眸,花落叶香,暗风扫秋叶,月色温润,风光随着那折扇少年的衣袍顺着道蕴轨迹自由地摇曳着,稍缓、宁静,便就那么淡漠而温柔地笑着,笑着今日岁月安好,笑得少年风华正茂;尽管于此枯立了近乎完整得下昼时光,但这少年的气度依旧不凡,也不知对那违约之徒的感想如何。
香炉跳脱,腰侧米糖四处拥抱,对着那苍穹,对着那冰洋,对着那草原,对着脚下的大地;它笑得很甜,笑得痴傻。少年橙白长褂,青丝冠器,书生年华意气天下行,如今已是黄昏过后,桂花在平地之上展现着生命得奥秘,它破土而出、抽枝发芽,在这月色中摇曳着金桂的衣袍,少年长褂披星月之光辉,面容恬静而庄雅,只是不知察觉到了何等气息稍有变色,如那白玉之上的瑕疵一点,不和谐,故而有些许的叹息,如此存在,不该有这等污点;大约,这便就是世间无完美之真谛吧。
少年正色,腰侧气息肃杀,西北望,一望大西北为之停顿时光;在那远方光晕涣散中折扇侧身眺望,此刻眼眸中的不速之客渐渐明晰了存在,风华泛起浅淡的情绪涟漪,眉目哀伤,心火上染稍显无奈,而这一缕不耐烦的气息便来自于适才的那一道星陨;那一道晦明的星陨。
只可惜这短短的时间叫他无法辨别那一道流星代表着的明确意义,但恍然间他好似有种错觉,大约那陨星带来的消息对自己很重要一般,迟疑良久少年默然,如今是抉择的时刻,那老乞丐也不知能弥补自己的多少损失,盘算着消息少年描摹着此刻世间的缤纷色彩,如今远处那地平线上蔓延开来无尽的光辉,散漫的光线使得整片深邃苍穹都涣散着属于它的光明,陨星四散、凋零,银彩色的梦幻光粒将此间灰暗的天地点缀,带来那源自远方的消息:哪怕它暂时还无法被解读清楚。
少年信手远方,面容温润如玉,气质无端羽化,远处那高穹的星河信鸽亦是开始了坠落的动作,瞬息间阵阵暴烈的能量喷涌而出,那放肆的炽热火光赋予了此刻黑夜别样的风采,姿容明艳,长空之上流云少年托腮观望,眼眸收敛低垂,却已不再注意它的过去与未来,因为此刻相比于那光辉,他还有更在意的事情要做;放空心神,少年持折扇布散着宴席,红装三两,白衣四钱。
调皮;少年失语一笑,慵懒地舒展着身子,长褂之上的流云符文开始流转,氤氲气弥漫后少年放眼远方,手中无聊地盘着乖巧的小熔炉,桃花香从中徐徐飘出,缕缕香韵环绕,风华长袍。
他,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远处老叫花子面容沉静,步伐轻盈,那样子像是不知抱歉为何物,没有丝毫的愧疚情绪流露,好似他叫远处平原上那绝代少年在这等着自己的到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不知他这胆气是何等存在赋予的,那底气又有多么得厚重,毕竟那少年的面子可不好给,毕竟,那所谓代价也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想着老叫花子也不再磨蹭,此刻他的步伐尽管给予了尊重,沉稳且郑重、严肃且守礼,但瞧见那邋遢的容貌到底是有些不是滋味,好似没有多少认真蕴含其中,看起来敷衍至极。
故意的吧;香炉少年不动,打量着那老东西的身形就像观摩手中精致的存钱罐一般,原先他本没有打算切多少刀,但此刻这家伙的模样却让他有些火气,大约是身子太过臃肿想多流点血?
想着少年面容欢愉,面带玩味,既然如此他也不催促,君子成愿者之美,乐意至极;折扇立于长空之下长褂无风摆动,原先壮汉一副“世间无畏任我行”的模样,但此刻观摩远处那长褂少年的样子老乞丐怕了,怂怂地加快了步伐,一边向前一遍搓着手,面带“囊中羞涩”的笑容,瞧那样子大约是生怕少年心狠,亏得自己就此没钱回家,流露街头落得个凄凉下场。
对视一笑,少年双手枕在后脑,身形浪荡,那所表达的态度分明就是:哄我,以及你看着办;爽朗的笑声自平原对面传来,壮汉步伐放荡且大气,既然选择了交易那么双方之间的笑话自不必说,既然规矩是早就定下的,洛炎自不会觉得那老乞丐在耍滑头,只会想这壮汉甚是有趣,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拉近双方稍显尴尬的交流境地。
有意思;少年巧笑,对那交易抱有一丝好感,月朗星稀慨歌行,广袤的草原之上长风稍弱,微风习习,在那熔炉的轻薄雾气之后有一棵粗壮的蓝绿色将军树盘踞,其上星火不绝,些许群叶交替闪烁,不知在与天上的哪颗星辰交流,三千五百年,这是身后古树的年龄,亦是它扎根于此的寿元;自它出生起七个月后便从天下搬家到了中土,在这平原渡过了这般绵延而长久的岁月,也不知是在遵守何时许下的誓言,亦或者接了谁的灵愿。
不去与大树交流,少年打量着眼前壮汉的身形,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上道者的席位便如逆流而上的孤舟,不进则退,每年都需要庞大的造化才能维系自己的地位,以适应如今这奋勇向前的局势,更何谈是所谓之前进排名,那种疲惫与压抑是许多天骄选择在十七月上袍这个年纪羽化的原因,只是眼前这汉子自他淡离绝代视线起不过大半年,却已然是老成了一块土壤里的芋头。
少年心中不免感怀,似是知晓那少年心中所想,对面的老乞丐口中呢喃声不断,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遮掩、隐藏,却没防备,坦诚得叫那对面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这般多的消息,你不怕亏损吗?我可不要这等补偿,少年浅笑,老叫花子却没有退出来状态,此刻他还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没有去接受对面锦衣的信息,他在原地麻木地凝视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霜愁地凝眸着对面少年手中的卦象,最后沉迷于其手中的七卷金线,恍然间视线竟有些迷乱。
是那老东西的;至少经过他的手。老乞丐身子消瘦了些许,他能感知到那气息,若是从前自己定是会细细追究一番,但此刻他已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与时间去纠缠了,他是不会羽化的,却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想回去了,想休息会。
尤其,是在得知了并蒂莲的消息之后;
老乞丐倦怠,他知道九方阁定会为之拼尽全力,因为异类觉醒会使得它们被迫投入更多的兵力,毕竟彼岸天对那天翅才是最厌恶的,因为迫切所以疯狂,想要不玩尊严局,自然要把它费尽心思诞生的造化之物夺去,然后交由那小鹦鹉去肆意凌辱,因此故今日的下午时分南域便来了不下三位指挥使,加之一位造化存在坐镇;再者哪怕是此刻没有达到目的,伴随着那庞大的交易启动整片南域也会受到波及,不过也不知是它们自信南域定会在轮盘的策谋下土崩瓦解还是觉得双圣太过难缠,不过一定的是三大联盟定会在此大劫中瘫痪,使得彼岸天麾下的结构再次重组。
不,它没有机会重组了。
邋遢壮汉眼眸深邃,身子微微挺了挺,看起来硬气些,对面少年是看不懂他的视野的,但是身为域外大势力的使者他亦不会暴露这等消息,毕竟天骄,太过聪明;相比于此,他宁愿此笔交易受累。
金线慢慢爬回少年白皙的手掌,待只剩到四圈之后跨步上前,沉默的气质带着些许的压迫与杀机,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动手,那是笼中困兽的自觉,恍然间好似差一息、差一瞬这个机会便就消逝了,只能永久地沉沦在地狱之中。
长褂少年三步急促,待三步落下后腰侧熔炉开始熊熊燃烧,形成一片用作庇护的领域法则,发丝飞舞间眼神乖戾、暴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这少年大约是浩瀚;不过,掉阶了;老乞丐淡笑,但这笑容看起来却十分得温和,没有敌意;与洛炎交易并不会让他掉价,这本就是值得他正视的对手,所以在得知洛家使者是他的时候老叫花子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如今洛城只有三位风华存在,马北风的性子定不会来,马秋北又是熟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影响他也不会主动请缨,既然如此流云少年来此的可能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再者马北风亲西曌行国,喜好车马肆意,但熔炉少年却与沧溟殿有旧,此行它们道子诞辰的封号香炉定是要亲历的,故此这也成了他的必经之路,毕竟再论起来,他与无极长公主还是有所独立恩怨的,他不来的可能性太小了。
将军树下两袭衣袍互相打量,一旁那乖巧的栾树扭捏地酣睡着,打着哈气“略略略”声不断,托腮契约着眼下这平原之上的交易;契约交易一般来说都由双方缔结的,不若交易都被看光了,血亏到至尊们都想哇哇大哭,毕竟实力或者境界天赋差一点的根本就用不到这般高端的交易手法,所以这般情况极为少见,但是在这古树之下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担忧,甚至连交易框架都没有,好似对身后的苍茫小可爱很有信心一般。
夸我了呢;将军树眯着小眼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身侧落叶飞舞,口中“啦啦”地哼着不知何处的小曲儿,枝丫摆动,一圈圈光晕围绕着小风蝶舞,很是好看。
乖呀,犯病了就不要闹了呢;小糯米团子脸红地贴着古树的躯干,那软糯的模样大约,挺好吃的;将军树舔了舔嘴角,笑得像个大福娃娃,小米糖们却丝毫没有觉悟,呼呲呼呲地睡着了。
真好呢;
契约写完了,那树下的折扇少年却不曾被身后景致影响,只是盘坐于卵石光滑的秃头之上,被它滑来滑去的,扭捏了几下长褂少年怒了,抓了一把沙子放置于石头的地中海之上,一阵哇哇的哭声流露出来,好似觉得自己的头发白洗了。
“公子雅趣。”老叫花子一笑,随后转视线于另一颗圆润的卵石之上;
我就这么看着你了,自己瞧着办吧;哼,宁死不屈,贞洁!
是夜,一行少年盘坐论道,两颗被凌辱了的石子委屈巴巴地隔海相望,哭声压抑且克制,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当真,悲剧;
动作很快,在这夜色中两个少年都没来体会那交易的滋味就各自形单形只地离开了,身形相互交错,少年回眸一笑;记得,路上安好。
长褂绣流云,少年向着那万丈冰原走去,留下身后被卖了身子的糯米团子,两块被值了发的石子。
兄弟,长,长草了……
哦……你也一样诶。
是吗,真好,快乐;石子们暗自缅怀着自己光秃秃的美好时光,不去理会脑门上的瘙痒,天真地享受着夜色的清凉,抱着清晨那凝结成霜冰的露水慢条斯理地吃着,那慢慢悠悠的模样大约很是惬意,想来也是美好的休闲时光。
流星成群滑落,石子们打着打哈渐有睡意,目光顺着那彗尾慢慢转移到地平线之上,随后凝眸远方,下午那没来得及走多远的绿袍少年。
不记得,也无法交流,不过那青涩少年却是下午来到这片平原的;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走得太慢了,一般来到这片平原的少年腿脚都很快,唯独那一袭绿袍的步伐速度例外,慢得让他一直没离开这里,它们睡醒了正没事做,这家伙走了大半天也没有离开它们的视野,自然得也成了它们所关注的一件趣事,不过好奇心一过它们就乏味了,因为那绿袍的腿脚也实在是太慢了,看着看着竟然还有些许睡意诞生,傻乎乎地睡下后洛炎就来了,然后……。
嗯?哇!好痒啊!
呆了会两颗石子突然间哭了,随后毫无征兆地挠了挠头,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草了,一丛一丛的还有些许砂砾,不过……快乐,快乐就对了。石子们自我安慰着,但看样子却是委屈得有些厉害。
什么时候下雨啊,什么时候能洗头啊,苍天鸭,大地鸭,来点雨鸭,洗个头好不好鸭。小石块们不再去理会远处的绿袍少年,可怜巴巴地望着天上的云层,至于那被忽略的青涩少年,此时他正睡眼惺忪地望着远方,有些意外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袍。
他是自然入睡的,在那一树梨花衰败的时刻,他还记得那场景,很美,那梦幻的景致让他心神沉沦,此刻醒来不知多久,想来也不会超过那梨花消陨的时节,毕竟开花时那节气便不见轮转,时光亦是没有松动根系旁的土壤,好似此间那一树梨花衰败也不过如此罢了;看着玩玩。
少年无礼,星河之中却有着大鱼触摸苍穹壁垒,那庞大的虚幻身形溅起星辉、翻起浪潮,涌出大片大片的璀璨星光,华美的线条勾勒出些许涣散的粒子,它们相互交汇、相互融合又相互分离,组成全新的画卷,层层叠叠,目不暇接。
今日平原祥宁,恰逢启蛰之际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正是雨水渐多、乍寒乍暖之时,一席绿袍躺在枯木之旁,脆草之上,四周的惊虫声起伏,向着那东方;欢愉,少年一笑,不论这虫鸣是为谁,他都享受到了这一刻的安然与韵调;明月几时有,多年寻觅,隐于雾中,藏于苍穹之后,今日得见,仅有这般的荒唐。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去看那一树梨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躺下,但此刻的天晴他却很喜欢;感恩,也不知在鸣谢着何等存在的给予。慵懒了番手脚,少年郎飘然起身,此刻他的使命是东去,东去沧溟殿,东去枯江冰,东去那一袭白雪,红伞世间;不知为何,如这星辰一般,他想去描摹那风华的美,把它花在脑海里,死都不能忘记。
不论你们要什么,我能到就好;少年微笑,笑得,和那身后的米糖一样,软糯且可爱;当然,轩禅并不知道洛炎来了,他只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罢了,不能分辨不出来者,四顾也找不到足迹,所幸也就不再执着。
这一袭绿袍是数个时辰之前来到这里的,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一路上也不过是利用老叫花子给予的空间法宝开辟捷径,十二个时辰一次,为此他的作息也开始混乱,连带着一切习惯都被打乱,如今他虽说是刚起来,但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有气无力地攥着手边的龟壳伸了个懒腰,这几天过得有些不是滋味,睡也睡不够,熬又熬不住,有些难受。
原先在天南村的时候他的作息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极为得规律,此后跟易鲸在一起时不时打坐入定处于调养期间,故而也没有什么稳定的作息,后来在洛城、陨星阁的待遇也相差不大,现如今的状态也不知是长久的习惯还是他本就没有对抗时间的能力。
轩禅伸了个懒腰,天骄不需要休息,亦或者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休息,超脱法则之外,自成一片空间,而奇才也拥有天生辟谷的能力,一般的食物对它们来说没有丝毫的用处,一月一休息、一月一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也唯有天资平庸或者不突出的凡俗才需要保持每日作息,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就算不是天骄好歹也是奇才,身子怎会如此不堪?
轩禅倦怠,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状况,现在的他也不知是处于养病缘故所以才会这般,还是说自己的身躯有些许的异样,不过那种虚弱和疲惫定是让他无法调整好状态的阻碍,尤其是在一些争夺造化的场合,他这作息基本就否决了获得传承的可能,其余少年都在打架你却想睡觉?你还要吃饭喝水?别逗了,还是回家养老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对此绿袍也有想调整过,不过终究是失败了,他这体质若是不休息是会昏倒过去,并不是“未激活”和“不习惯”的状态,而是“不可能”,在第一次晕倒之后轩禅就认命了,若是坚持下去哪天自己无端地饿死在道路之上那就有些荒唐了;虽然不大可能,但是谁知道呢,再者说现如今的自己状态本就很差,头脑昏沉意志模糊,虽说断了药没有大碍,但还绝对没有到他可以随便折腾的地步。
想到这绿袍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思索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在“成长”这点上自己这成天赶路所得和那些闭关修炼的大能者的模样也相差不多了,毕竟如这般消耗的时光不足以称“岁”,只能以“年”来代称,好似木偶一般不管活上多少年其“岁”依旧是停滞不前的,所谓红尘历练练的就是“岁”,不若闭关千年也只能得到“年”,这也是为什么天骄那般厉害的缘故,因为它们的“岁”近乎圆满,只需要“年”够了一切就如履平地,没有瓶颈没有威胁,洒脱自如游刃有余,如今轩禅的状态就像是这般,增长的只有“年”而无“岁”,好似一杯浑水,永远无法清澈,无法沉浸,只能不断地接受“浑水”直到溢出或者撑爆。
可惜,他不能不赶路;不再思索,现在这一袭绿袍不具备思考的前提,或者说有存在想拖延轩禅诞生“思想”的时间,如今他手里拥有许多法器,却都是用来赶路的,老乞丐的龟壳作用于搭桥,陨星阁获得的翎羽用于借过虫洞,段止翎给予的灵符用于绵延气息、加速行进步伐、慕容轩给的手令是各国快速通道的文牒,马北风送的护身符用于抵挡恶劣环境,单就将这些东西运用起来就极为得耗心神了,更何况那时常复发的病患以及无孔不入的诅咒,如果不是执念他必不会那么得坚持,亦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一把倾城的南域红伞,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坚持存在的必要。
或许吧,他在逃避,而逃避的方式就是在这漫长的路途之上倾注时间以作消磨;这条从陨星阁到天堂岛的路也是他用来认清自己的道路,他踏上来是为了再见那白衣一面,但踏上之后他一步步接近的是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只不过那“自己”是他吗,或者说,是谁眼中的他。轩禅不言,如今自己的念想中满是大能者的引导与同化,而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又不是一条心,尚且无法自我妥协,又如何走上属于自己的自由之路?
青涩少年感慨,看见前方的道路陷入沉思,快到了,他感觉的到,走了这般久远,如今终于是快到尽头了,只是,见到之后呢……转身就走吗……呵,不走,是有其他奢望吗?轩禅自我嘲讽,念起自己这卑微的模样恍惚、迷茫;他好像有些误了,这大半年来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那一袭白衣却依旧是白衣,从前尚且不是想见就见,何况是自己现在这样子,难道那一把惊艳南域的红伞是那么容易窥伺的吗……
少年气郁,神情颓废而暴戾,他想明白,却知道自己最终无法明白,不过他仍然想去明白,对此他唯一能应对的方式便只有走路,走快些,快些再快些,走到终点沧溟殿或许它们就都迎刃而解了,不过,他也因此失去了主动应对的能力,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
轩禅一怔,神情有些低落,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索性也就不再去做、不再去想,此时他的存在也不过是作为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罢了,那真正自由的一秒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是不可能真正自由的,他不是他,自己不是自己,一切都没有必要,既然如此那就随波逐流好了,至少做中枢总比做棋子好;是这样吧。
轩禅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松了松身子有些无所适从,每次使用龟壳他都会这般,这里是哪里?该往哪里走?每次使用这些赶路的法宝他都会对自己身处的世界产生怀疑,那锦衣少年没有给他任何东西,他也不知道命修应该怎么修炼,灵力也不过是他种在自己丹田的一株小苗,它会生长开来然后给予自己能量,这么久了除了知道用它如何赶路以外什么都不会,对他而言这漫长的路途根本就没有意思,就像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除了休息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漫长的时间让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而这些法宝让周遭的变化更加剧烈,这一刻是森林下一刻就是荒漠,现在的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那么大的地域跨度,一座城,一片山,困死他足以。
闭目缓了一会绿袍少年的身子渐渐缓了过来,长吐出一口浊气,观察四周慢慢回想起了睡前的事情:
他大约是正午之前来的,来时这里的景象是青天白日、艳阳高照的,凭轩禅对特殊地域的敏感他清楚此地的分量,不过清楚是一回事,明白是另一回事,他对此地一无所知,想来也不曾记载在他此前读过的游记中,推测来看应该是寡头禁地或者泛泛造化,不过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他并没有仔细探索,仅仅只是在一旁感受,如今悠悠转醒之后稍稍回味却并没有获得多少所得,想来是错过了时机。
绿袍轻叹一声,随后又活动了一番筋骨,莫名得有些倦怠,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揉搓着脸颊好似这般能让昏睡了许久的身躯稍有精神,对长空展怀,少年神情茫然间掺杂着些许犹豫,那湛蓝的天际于眼眸深处泛着一层浅灰的纱雾,透过那灰蒙蒙的物体眼眸深处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不真切,像是一团扭曲的蛆虫于临死前的挣扎般,那种不甘与恐惧即便是遥远大地之上的轩禅仍旧能感受得到。
又有异象;青涩少年挺拔脊梁,一路走来他所停驻的地方无不是大区域的节点地域,故而能明显得感知到“天启”对南域的变化,换一个角度来看说他是灾星也可以,毕竟在某些存在的眼中就是轩禅来了,异象也跟着来了,当然在异象还不清晰的情况下这么解读也没有问题。
望着那纱雾轩禅沉思,但情况并没有比他先前所见好上多少,他所做的努力并没有多大成果,少年情绪有些许的失落,随后放弃了执着探究的心思,恢复了行进的机械过程,慢慢地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之上留下那属于自己的细微痕迹;“草原”其实只是一个不清晰的称呼,毕竟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其说是草原更不如说是草坪,有着愿者的细心雕琢,少了一分大气自然却多了一分精致雅观,那种“有序”十分得奇怪,像是那成就这片区域的上道者有意让经过的少年知道,这里的东西它动过了,在按照某种意愿存在,但是我做的挺好,没有失了它曾经的风景。
绿袍猜测着,这里的草确实是茂盛,不过它们铺陈开来的方式却是以方块来填充的,并不是一株草一株草的连过去,而是一方块一方块的衔接方式,这种恶趣味让得轩禅有些许的无奈,看来那位尊者是一位有着赤子之心的小娃娃呢,这般骄横而无礼的态度,大约没有多少同伴吧。
绿袍心情有些愉悦,但却不知道这愉悦来自何处,难道是哪位上道者借用自己的想法对那位愿者表达谴责?念此轩禅的笑容慢慢收敛,这种被操纵的滋味很不好受,尽管在它们的口中这叫做“引导”;放空心神,绿袍少年不再去理会这些琐事,醉心于赶路之物的应用,慢慢地进入了一种虚幻空洞的神识状态。
在轩禅行进的时候远处一身着蓝羽长袍的少年慢慢悠悠地睁开双眸,周身翎羽飘零、摇摆,一副“万事不扰,诸事难压”的脱尘气质;他叫常言,沧溟殿的道子。
念及少年的称号天骄总会会心一笑,那外交少年对此却并没有太多的忌讳,身份是一回事,立场是另一回事,再者那一把红伞在天南村十年静养,除了拥有滔天权势的绝代天骄以外少有存在能够进去,很长时间常言都代表着天堂岛一脉的门面,再者南域能够和“羽”字扯上关系的都不一般,若是天骄之下那便是“天纵之才”,在评赐中的等级仅次于天骄的“骄”,可谓是“权臣”,若是天骄那便是嫡亲天骄,像甄羽的名、凰羽的封号、嵇潇湘的宫羽,自然也包括常言的外交羽衣,且也正因为这一身羽衣他的衣袍才被成为“外交衣袍”。
至于“羽”字所携带的力量亦不是一般存在能够知晓的,因为这个字是南域与三大联盟所在的空间的名字,讳“灼羽”,其中的“灼”为后土之相,“羽”为穹宇之相,所以下三境以“灼”字为首,上三境以“羽”字为尊,不过这一代不知为何有些许的“羽”落到了奇才的头上,这一点十分得诡异,因为英杰、枭雄和奇才同为下三境,这样的封号持续了数万年从未出错,唯独这两代发生了些许的出入。
当然这所谓的下三境和上三境不过是公布的规范罢了,毕竟如“浩瀚”、“造化”之类的隐晦天资并没有收敛其中,所以在大能者交谈之际往往会把大众口中的“三上境”改为“中三境”,称“双圣”为上三境,当然这所谓的双圣不过是一种代称罢了,就像众生提到“双圣”之际往往会把它们称谓为超脱,这般看来这所谓的称呼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逃避恐惧和未知的行为,所谓之“规范”不过是一个更好听的名头而已。
少年伸了个懒腰,欢愉一笑。因为“灼羽”的缘故所以下三境的魁首往往比较有活力,而上三境的尊者们却慵懒得怎么也睡不醒,因为此故中土的大多数道统都有些许的共同点,想来是在发展的时候被同化了,所以各家道子的浪荡气加上慵懒气总会占到总气质的四五分,而天下的宗门却是棱角分明,各有各的特色,能够明显得分别出道统,对此中土的天骄们却没有多少表示,那条断恒更像是双方彼此之间的偏见,不若这万年下来,两边有心交流也绝不会让这断恒有些许的存在感。
常言撩拨着身旁的草堆,神态恬静,他并不是很想去接触天下的天骄,更何况是所谓之“招待”,因为中土彼此衔接紧密的缘故,翎羽冰洋尽管偏远却也深受影响,两地天骄的气质有明显的不同,在中土天骄的眼中天下的那群疯子有些暴力,戾气过重,相比之下中土少年就温婉许多了,哪怕是“屠戮少年”的洛炎所为之事也没有天下道子们决绝,反观亦是,中土的“温和”在天下眼里是软弱是表现,尤其是天下男儿眼中,那眼神就跟看娘们一样,这还是天骄,若是奇才那根本就不需要多说,打一架吧。
当然,能来沧溟殿的一定都是天骄,虽然不至于口角,但隔阂还是有的,他是道修,若是气不顺又花费数日来条理气息,故而他邀请了征琰来将军墓饮酒,毕竟典礼举行之地相差此地不过几息路程,不算失礼,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而将军树的存在又不会折辱离山的身份,算是一处合格的观礼区域。
风华浅笑,他是来了一段时间了,为的不是酣睡一觉,而是为了躲避帘书的骚扰,毕竟他们的观点相背离,已经争论了三个回合了,不过现如今不是好时候,避免尴尬自己这东道主有必要为了瓜田李下之嫌而规避。
在常言活动身子的时候他身边的小奶狗似是被吵醒了一般,毛茸茸的躯体朝身侧少年不断地拱着,似是有些不满受凉,在做反抗,不过力度很小,大约是不想被误会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所以此后又一舌头一舌头地舔着他的脸颊,像是在道歉、求饶一般,不过那慵懒地想睡又怕那少年闹腾的委屈模样像是受尽了冷落的深闺怨妇,对此那蓝羽少年则是抱歉地揉了揉它们的身子,有些不知在怎么办好。
毕竟他常言,比较腼腆。
少年收敛情绪,像是重来不会有什么让他在意一般,就那么得静坐于草坪之上,不过那目光被远处少年的绿袍牵远;对轩禅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说有多么得在意又不现实,巧合,亦或者,有意而为之得影响。
收回眸光,风华不再多想,毕竟那也无关紧要;再者如今自己的法相方才转型,只是在这大自然上赖床,也没什么不好,说得过去,也情有可原。靠着夜色少年珠算自然,只是那青涩少年一直不曾脱离自己的视线,让他有些分心,不知多久,常言厌倦了手里的消息,艰涩地翻了个身子,让月光照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只是那注意力有些离不开轩禅。
南域上道者太多了,而这绿袍少年又太过特殊,再加上那几位常驻的隐晦存在所谓自由对他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在他身上做任何的赌注都只有被通吃的下场,七剑是,易鲸是,马秋北亦是,当然,这三位显性存在对这盘棋局本就没有多少好感,不过落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原先他想付出最多的应该是那锦衣少年,后来复盘一看他才知道,是那赤裸壮汉。
马秋北是任何存在都不敢忽视的存在,虽然他在七十二帝君中逊色青伞一筹位居第二,但是那蜀锦少女出手却有诸多禁制,威慑作用胜过震慑作用,而马秋北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很大程度上便就是四大大恐怖存在都没有这位的受忌惮程度高,他并不明白那壮汉的意图,念关山四剑的旧情吗?
羽衣风华沉默,暗叹一声选择了干预;不过这干预与马秋北无关,他是为了帘书下注的。
想到那天下来的书生羽衣少年的神情突然地有些些许的变化,那变化在于气质,好似那少年体内昏睡着的凶兽默然醒来,带着那瞳眸中凶煞的暴烈,虽然表现得很温和,但是那深不可测的激情以及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都展现出了他的用意:来,比一比。
风华欣然,手指于半空中轻轻地敲了三下,这动作就像是陨落海底的宫殿,水面平稳,但水底波涛席卷,四方破败;天骄,出手了。
感知到常言的动作南域的诸多隐蔽之所尽皆暗叹一声;天骄的圆满是非天骄修炼万年都得不到的,诸如“岁”,诸如“慧”,而这些差距使得四方大能者面对各方道子的时候都会落后一筹,被通吃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为何会落子此处,大约是因为非天骄对轩禅的在意,以及天骄对于那绿袍的掌控力度。
各家老祖收敛动作,那青涩少年是在几位天骄主宰的掌控之中的,不过这种掌握更多的是“监视”,敢对那绿袍少年引导、同化、干预的无一例外都是其余天资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所谓不知者无畏,与轩禅产生因果是天骄所不愿的,而非天骄中对这个道理明白的却没有那么深,所以才会形成一道明显的隔阂,而除了几位主宰能知道全局以外,这么老祖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算起来也不过是悲哀吧。
落子之后常言没有再多余的动作,远处的轩禅却是于行走之间突然地停顿了下来,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活动了番手脚有种麻木的感觉,就像是穿了一件长达数月的紧身衣,突然换了一身宽松的衣物,而麻木的错觉便是那一瞬间产生的,随后又慢慢褪去。
思索良久,绿袍少年有些发晕,喘息了会气血恢复过来,眼前的世界有些朦胧,就像眼睛里面飘了一场大雾,而他站在大雾的另一端,透过那雾气的顶端去观察着身外的这一方世界。
呆滞;青涩少年矗立原地许久,眼前的世界慢慢发生着变化,那一刻他虽然不自由,但却让他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何等得“不自由”。沉默,恍然间绿袍回身眺望,那一转身似有沧海桑田的错觉,这片大地用力地将苍穹甩了一大半个身子,眼前一片翎羽纷飞,在那纷杂的岁月中他看到了一群酣睡的小狗,以及那毛绒动物身侧,一袭蓝羽的俊美少年。
是吗;原来你我能相见。
常言一笑,只是不见常言道;他的举动在外界看来虽然有些意外,但这风华羽衣对轩禅的兴趣亦是到此为止,便就是被看见了他也没有主动的理由,仍旧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珠算着,反倒是远处那少年的神情陷入了些许痴呆困惑的情形,只见那少年无神远眺,凝望着那风华少年;起先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景色,不过借助着眼瞳里的水雾以及眼眸中少年对这水雾的震慑他竟慢慢地看清了,随后又将这一奇妙时刻坚定地延续开来;他眼睛里有东西,易鲸跟他说过,又说不必要纠结,但现在,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不是为了将之取出来,而是想明白它到底是渡江留下的,还是所谓的大能者留下的;哪怕他无法知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不过,终究是好奇,想明白。
风吹,青涩少年枯立,眼眸中的慵懒少年也不忌讳,似是不在乎那一袭绿袍的作为,只是在估量时间后露出了一抹淡然的微笑;他是该上路了,毕竟有剧目在等着他;不过,理应是自己送他。
羽衣起身,风姿卓雅,周身围绕着一圈圈正在燃烧的湛蓝色翎羽,那释放温度的代价是鲜血,不过回报的,是恣意于骨髓之中的热浪;常言浪荡,衣袖鼓动着长风,眼前一袭绿袍凌乱,不过好男儿的双眸自该目视那星辰大海,就如出鞘的凶器一定要沾血一般,沧溟殿近,他有必要刺激那青涩少年一下。
将军树摇曳,飞沙走石,那暴烈而凶猛的意气在草坪之上簇拥成一团,将那绿袍少年的躯壳烧得有些沸腾,虽说仍旧提不起丝毫的力气,但那汹涌的感动却叫他头顶虚幻的白玉冠闪烁着点点荧光。
出陨星阁以后他便觉醒了,不过染了灰、涂了蜡,被做成了雕像,变成了麻木的尘埃,但觉醒了就是觉醒了,醒了不做一番动作,是万不可能睡下的;所谓少年,势必不知天高地厚;势必轻狂不收敛!
走吧……去看看。
常言挥手,草原匍匐于后土之上,那青涩少年透过眼眸中的雾气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恍然间他好像没有变化,瞬息后又渺小不见;天骄,不愧天“骄”。
轩禅转身垂首,选择了明悟。今天过得很慢,慢得有些茫然,回想今日逝去的时光,回想他来到这时那一树摇曳的梨花;他应该看看的,可惜,他睡下了……很可笑对吧。绿袍迷惘,荒唐地坐在草坪之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坐下,大约是累了,不想再动了,想偷懒。
我走了大半年了,想休息会,可以吗。少年拍了拍自己的麻木的脸颊,吹着风,就那么漫无目的的发着呆,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荒废着时光,将那生命埋葬;他没有借口,或许自己在找出路,不过那北极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应该去往哪里,所以他也不想走。
不对……算了吧,我不想知道,能不能,别想了……
少年颓废于黑色之中,不知在哀求着什么,想那牢笼里的牛,都要死了,就不要再磨刀了。
绿袍萧索,满天星辰在眼眸之中闪烁,或许是泪,或许是流星,他咬着手指想努力看清,两行清泪下坠,稀释着嘴角的献血,热泪在血管中奔涌,鲜血在眼角肆意地滑落。他的肉体在哭,灵魂却麻木了,那在南域中土行走了数个月的少年,把自己的魂丢了。
轩禅慢慢睁大着眼睛,他好像感受到了泪水,但却没有丝毫的悲伤,手指地痛处慢慢刺痛着少年腐朽的神经,他的过去是模糊的,但做的事情却被身体一一记住。
我……在做什么。
少年松开了牙齿,神情痴傻,全身无血色,白得像一块玉,那凝聚的热泪升华为晶莹,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原来自己,哭了……这新鲜的咸;轩禅麻木,伸出那残破的手臂触碰着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双眼凝视着自己眼眸处慢慢渗出的雾气,恍然间胸膛阵阵痛楚。
厄运藏身的鬼,身躯从未完好,泪水中,自己面目全非。
都是假的……
狰狞的魔鬼;少年朽枯,眼角的泪水失落下坠,灼烧着手臂的创口,丝丝黑气游离半空,他想起了城池中行人看自己的眼神,他想起了森林中群兽对自己的觊觎,他想起了险恶之地自己身躯承受的痛处……这一切,大半年,他,眼瞎……少年荒唐一笑,放下手臂,浑身稀释的粘稠血液沾满,在平原上一望,好是肮脏。
原来自己,那么得悲哀……轩禅身体悸动地颤抖着,这残破的身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在倾诉着这半年来的恐惧和无奈,而他一无所知。冷风吹,少年心痛地把身子弯了下来,平成了一张白纸,老成了一段枯木,他真的不知道,他在赶路……向着那救赎之地的东方。
不过,都是屠宰场。
少年沉默,仿徨,有泪无声,腥臭的鲜血将少年的口腔填满,雾白色的眼眸空洞无神,他压着自己的身子,将之压过那野草,压近后那土,压进那无边的黑暗。
今日星辉大地,百鬼夜行,觅食,觅的那绿袍少年。
你,别想睡觉,此间,噩梦困扰。
卵石哭喊,软糖簇拥,在那杂草的空隙间有一双呆滞的眼眸,他放空了心神,未来没有沧溟殿,未来……你没有未来。
少年咬着手指,这一刻他很清醒,只是他恨;他恨自己的鲜血;那在银月之上扭曲、挣扎的血液:
它看着很倔强,很烫,就像那黑夜中炽热的火焰一般,望着那一地的腥红他没有自知之明,不知到底流了多少血,但那弥漫草坪之上的刺鼻味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它们在大地之上融汇成各色模样,而那在轩禅眼前凝聚的,便是一把红伞:
伞,是鲜血是执念,红,是它们的颜色,而红伞,是他心中不敢碰触的柔软。
轩禅就那么痴傻地望着,视线凝聚在那红伞一旁不知该如何动弹,他不敢,那份悸动的美被卑微的自己埋藏在很深很深的地底,从前狼狈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土将它堆高,堆成一座山,砌成一座塔,远远地观望,供于祭坛,奉为信仰。
他漏了,到不了沧溟殿了,不挣扎,也再无念想;大约,躺着就挺好。
轩禅心思,绿袍恸哭,他知道自己还有奢望,不过站在那红伞面前的不再是曾经的青涩少年,而是一件空洞的绿袍,那么,一切都还有必要吗;为何知道了这些,得到了那一秒,一切却都后退了,像是照亮海底的火把,在照亮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重燃的希望。
——
“君子如玉,触手也温”不知出处,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