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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华楼或许确实是个好地方,据青莲所说,楚羿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子时一刻,倒是来翠霭堂看过,只是知道她睡下之后便没有进来。

    顾雁飞唇角一勾,坐在铜镜前让青莲给她束发,一头黑发如缎一般闪着光,她少时不好用头油,经过上一世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倒也喜欢上了这些,几天用下来,发梢都似乎隐隐含着一点儿梅香。她一边在妆奁里挑挑拣拣,一边垂下目光:“所以昨夜,他去了哪儿?”

    “王爷去了翠漪阁。”青莲一边将顾雁飞的长发挽起,一边低声答道。

    哦,原是翠漪阁——前日乔氏还来她面前闹过事,昨夜便迫不及待的又跑到楚羿面前去撒娇卖乖了罢?顾雁飞指尖轻轻点在妆奁上,这是她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虽然不甚关心楚羿喜欢哪个宠爱哪个,但是她确实不喜欢乔氏,乔氏那个样子,都不用耍什么心机,就是她顾雁飞以正室的身份压下去,她除了在楚羿面前哭一哭,又能如何呢?楚羿可连一个冷脸都不敢给顾雁飞给顾家。

    既然她顾雁飞进了府,该捡起来的规矩,还是捡起来罢。

    马上到了晨昏定省的时辰,顾雁飞估摸着她也不会在正厅里看见乔氏,也免得看见心烦。她侧首看了看青莲与清荷,歪头想了想,叫了清姝。

    “小姐……”原本垂手站在角落里的清姝听到顾雁飞叫她,有些不情愿的抿了抿唇,走到了顾雁飞身边。

    顾雁飞略一思考:“你去配一碗避子汤来,送到翠漪阁去。”

    乔氏对待下人向来泼辣,清姝这几日也已经有了背主的样子,索性让她去吃吃该吃的亏,才不算辜负了她下人的身份。

    清姝显然也想到了乔氏对待下人的样子,她有两分犹豫的开了口:“青莲青荷都没什么事,让她们去罢,奴婢还是留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比较好。”

    “我让你做这件事,是看重你……”顾雁飞看着自己指尖成亲前夜染上的蔻丹,似乎是在研究怎样能让它不要那么快的褪色,听到清姝这样说,她微微一抬眼睛,斜斜一瞥,“你不愿去?”

    清姝被顾雁飞那个冷冷的眼神吓得膝盖一软,咬了咬下唇,飞快低下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去,马上就去。”

    “快去罢。”顾雁飞挑出一支步摇递给青莲,满意的颔首。

    行了礼往外走的清姝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怨恨——她不过是仗着她是顾家女才嫁给了王爷成了誉王妃,轮容貌论性情都不是顶尖,她凭什么?

    顾雁飞看着清姝慢吞吞往外走的身影,看了看青荷和青莲:“最近我不在的日子,看紧她。”

    “是,小姐。”

    顾雁飞梳洗罢,倚着榻翻着王府里的账册,听见外头婆子的通传,放下书坐直了身子:“进来。”

    婆子身后还领着一个姑娘,顾雁飞定睛看去,正是昨夜的清菀——人靠衣装这话不假,她梳洗过了,再换上干净合身的衣服,将头发束成一髻,瞧上去竟漂亮了不知一点儿,顾盼都有了神采。清菀跟着婆子进来,便急急忙忙朝着顾雁飞身边来,她下意识要跪,又似乎是顿然反应了过来,用手蹭了蹭鼻尖:“小姐。”

    顾雁飞上下打量了她一通,满意的夸了一声婆子做的不错,又带着笑去看她:“衣服正合适,不过瞧着袖口有些短,先将就两日,等下一批添衣再给你做。”

    “谢谢小姐!”清菀抬头,眼角眉梢都是笑。

    随意用了些早点,青荷打帘进来传话,三位侍妾意味通房都已到了正厅。顾雁飞颔首示意明白了,用放在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带着清菀和尺素往正厅走。

    顾雁飞坐在主位上受了众人的拜礼,让她们起身坐下,再奉上一杯茶,便已是消磨掉了一炷香的功夫。她谢谢靠着靠垫,膝盖上的伤在楚翡给的药膏下好的很快,今晨已经消了一些淤血伤口结了疤,她闲闲凉凉叙着两句家常,听着一阵骚乱愈来愈近。

    “顾雁飞!”乔氏柔媚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尖利的刺耳,她似乎是试图冲进来却被门口的婆子拦住了动作,只能站在门口叫嚣,“你给我出来!”

    坐在下面的妾室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顾雁飞轻轻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放她进来。”

    青荷放下手中的瓷壶,朝着门口婆子招呼了一声。一阵混乱之中,乔氏冲进了翠霭堂的正厅里,几乎要一个箭步冲到顾雁飞的面前,却被一直守在旁边的尺素一把攥住了衣领,扯回了正厅中间。

    “别碰我!放开我你个贱婢!你有什么资格碰我!”乔氏一声尖叫,张牙舞爪的样子与杯拎在人手里即将要宰了吃肉的鸡没什么两样。

    顾雁飞敲了敲桌子:“你跑到本王妃这儿来,就是为了来骂本王妃的丫鬟?”

    乔氏似乎一瞬间反应过来了,然后就怒气冲冲的将矛头对准了顾雁飞:“顾雁飞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今天叫你的丫头给我送避子汤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雁飞目光一凛,连带着笑容都冷,“乔氏,本王妃先不算你见本王妃不行礼在翠霭堂大呼小叫这个错,避子汤这件事还用本王妃跟你挑明?”

    乔氏仍旧是愤怒的样子,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挠花顾雁飞的那张脸,只是她衣服后颈还被拎在尺素手里,瞧上去确实格外的滑稽,她见顾雁飞冷笑,她便也冷笑,阴阳怪气的一掀唇角,那有七分的貌美都成了艳俗:“对啊,你挑明啊,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先你一步生下王爷的子嗣?王爷不去你那儿你便来给我灌避子汤,你的脸还要不要了!你说,你倒是说啊!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就叫王爷来评这个理!以前的王秀再嚣张也没到这个份上!残害庶子是要被休戚的!”

    她洒洒洋洋说万一打断,越说越有底气,最开始的那些愤怒都变成了小人得志的洋洋得意,她眼光一斜:“放开我!”

    “放开她罢。”顾雁飞看得好笑——现在看来,乔氏倒是不像快要宰了吃肉的鸡了,她像斗鸡得胜了的鸡,趾高气昂。顾雁飞轻轻一挑眉,看着乔氏那张把嚣张写在脸上的脸,只缓缓道,“乔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朱唇微启,弧度看起来甚至是在笑:“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个妾?”

    “大楚一重孝道,二重嫡庶,向来没有庶子在嫡子面前出世的道理,就算有,那也是正室入门三年无嗣才行。以前王秀管不了你,是因为她就算是侧妃那也是个妾室,和你们没什么两样——你想生,就该在本王妃进府之前生,现在本王妃是正室,难道还要容你这么个贱婢将孩子生在本王妃的前面吗?”

    顾雁飞只是轻轻柔柔缓缓的说话,却一个字一个字似有千斤重,掷地有声。

    乔氏呆立当场,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你……你!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什么这怎么可能?”顾雁飞抬眸,目光凉凉,“这是大楚立下的国法,乔氏,你还想乱法不成?”

    “我……我没有……”乔氏刚刚的趾高气昂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她下意识向后缩了一步,几乎要撞在她身后的尺素身上,“不可能……”

    顾雁飞却全然不愿意去管这些,她只是侧过头,问姗姗来迟的清姝,她显然是换了一件衣服:“刚刚那避子汤,她喝了吗?”

    “没喝,全部泼在奴婢身上了。”清姝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乔氏,这样回道。

    顾雁飞点了点头:“林妈妈,再熬一碗避子汤来,若是她不愿喝,本王妃亲自给她灌!”

    林妈妈应声而去,顾雁飞又吩咐门口站着的婆子:“给本王妃把她绑起来!”

    “不要……别碰我!”乔氏一脸慌张的后退,却毫不留情的被五花大绑扔在了翠霭堂的大厅中央,面对着剩下的妾室门隐含笑意的目光,她涨红的脸几乎要涨出血来,她只恨恨咬牙,“顾雁飞,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就仗着王爷不在!”

    顾雁飞只是摇头,神情冷漠:“本王妃占着理,就是当朝皇帝来了本王妃也断然不惧!”正好林妈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进来,顾雁飞给尺素使了一个眼色,大手一挥,“灌!”

    一片挣扎之中,都要布帛的撕裂之声,乔氏的尖叫咒骂不绝于耳,却依旧被灌了一碗下去。污黑的药汁从她雪白的脖颈流淌下来,最终滚进浅粉的衣领里去。

    “灌下去了。”林妈妈给顾雁飞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药碗,随即退下。

    顾雁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别嚎了,又不是堕胎药,不过是一碗避子汤。避子汤的事是了了,以后过了夜就自觉喝,莫要逼本王妃再让人给你灌。至于刚刚你对本王妃的大不敬,便继续去抄经罢,再抄二十遍,十日之后连带之前的一起送到翠霭堂里来。”

    她不愿再听乔氏带着怨气的咒骂,只摆了摆手:“带下去。”

    骂骂咧咧的乔氏被人拖走带回了翠漪阁,顾雁飞环视了一周还坐在大厅里的侍妾,只是笑:“该守的礼数都守了,也没这么多事……今日便这样散了罢。”

    她这纵然算不上杀鸡儆猴,也算是对她们几个人敲了警钟,看着她们一个个行礼退下,顾雁飞揉了揉眉心。

    “王妃娘娘。”顾雁飞抬眸,在翠霭堂门口看到了青竹,“王爷回来了,还带了太后娘娘寿宴的寿礼,请您去看呢。”

    顾雁飞的目光从站在一旁的清姝身上扫过,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青竹,颔首:“本王妃知道了。”

    “走罢。”顾雁飞伸手搭上清菀的手,又带着尺素,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