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官员的大惊失色,御史台、中书门下一台两省的官员此刻可是同仇敌忾、满腔愤慨!
我御史台,执掌邦国刑宪,什么官员不能纠察管制,凭什么他魏征敢僭越我们的职权!
天下政令皆由我中书省出,政策得失也是由我中书省评议,关他魏征什么事!
门下才是天下之本,封驳圣旨,归正君过,可是我们门下省的职责,什么时候容得他魏征在我们头上放肆!
不愧是我杜家的麒麟儿,竟能借御史台、中书、门下一台三省之威势来对付魏征,如此心智怎个聪慧了得!
站在宰相之列,眼看着御史台、中书、门下一台两省的官员们怒容满脸、愤懑不平,御史大夫杜淹可是眉开眼笑,颔首欣欣。
也罢,既然要把御史台当枪使,老夫就第一次站出来做枪!
“咳咳......”
值此之间,朝堂前方,却传来几声轻咳。
杜荷侧目探去,只见坐列左列第一列首位之上衣着朱紫之人一脸yin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以手撑地,就要起身。
看着那人,魏征那黯然失神的面庞,顿时光彩展亮。
而杜荷却不由得眉头一蹙。
当朝辅宰、百官之首尚书左仆射萧瑀。
因为李二曾担任过尚书令,所以在贞观朝不设尚书令,以尚书左仆射代尚书令之职,匡秉朝政,为百官之首。
尚书左仆射,尚书左丞......
尚书左丞作为尚书左仆射的助手、副官,辅佐尚书左仆射署理尚书省事务,相当于政务院总理的秘书长。
不用多想,萧瑀是打算站出来给魏征出头的。
“陛下,我御史台掌邦国刑宪,肃正朝廷,魏征身为尚书左丞,却屡屡干涉我御史台事,不在其位,多越其政!”
“若不将其罢免,则我大唐朝制何在,则我御史台职威何存!”
“请陛下依照我朝律令,判魏征以僭越之罪!”
可萧瑀尚未起身,庭中已然惊起一声苍劲老辣、坚如磐石的声音!
寻声看去,杜荷惬意一笑。
打虎还需亲兄弟,上阵莫过父子兵!
他的叔祖父御史大夫杜淹,此刻正高举笏板,劲如修竹地伫立在庭中。
杜荷眉宇舒展,从容开怀,果然叔祖父知晓他的心意。
宰相对宰相,有了杜淹,他完全用不着担心萧瑀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且,杜淹现在不仅仅代表他当朝宰相的身份,更是身为御史大夫代表御史台!
就算萧瑀要为魏征求情,也要掂量掂量御史台的能量!
杜荷瞥眼左顾,果然萧瑀zui角微抽,眉宇发皱。
而在此同时,一位衣着深绯的官员也高举着笏板,端步于庭,“请陛下依照我朝律令,判魏征以僭越之罪!”
萧瑀定睛一看,猛的前突,身姿顿挫。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
杜淹那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可在他看来还不是站出来为他老杜家那小子出头,假公济私而已!
可官场上是不会让一人把官署经营得跟自家府邸似的一手遮天,一二把手向来都是不同派系的。
一二把手相互制约,才符合驾驭与平衡之道。
可这权万纪既不是杜家人,又不是杜淹一脉的,怎么会站出来为杜家那小子出头!
魏征什么时候把权万纪给得罪了!
权万纪既出,其后步伐匆匆,人声嘈嘈。
“请陛下依照我朝律令,判魏征以僭越之罪!”
御史台中的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纷纷鱼贯出列,笏板高举。
不只是权万纪,就连这些个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御史台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官员怎么都站出来要给魏征治罪了!
看着那些个拱手作揖、呼喊高举的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一众御史台官员们,萧瑀可是两眼发愣,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杜淹把御史台整治得跟铁桶一般了!
对于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萧瑀不由自嘲一呲,直直摇头。
这完全不可能!
这么多官员分属多少个阵营,代表了多少方方面面的利益,怎么可能全站到了杜淹那,都给杜淹都给降伏了!
就是他们肯,他们身后的阵营也不会容忍这样的背叛发生!
总不会魏征之前的行径真把整个御史台都给得罪了吧......
萧瑀不由瞠目结舌。
御史台人过后,更是人影憧憧,声如沸水,“请陛下依照我朝律令,判魏征以僭越之罪!”
“中书、门下......”
萧瑀的双眸若鱼目般鼓胀,抽搐的zui角无神地发出茫然的呓语。
不仅仅是御史台,就是中书、门下两省也有不少的官员,手举笏板,紧随着御史台官员其后,高声请愿。
铛!
萧瑀手中的笏板无力地脱落在地板上,象牙与青石秦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过,这一声响,在殿内轰动如潮般的请奏声中,丝毫算不得什么,轻易地便被声浪给掩盖过去。
萧瑀苍老的面庞上带着苦笑,佝下身子去捡笏板。
捡起笏板,萧瑀微微摇头,长长叹气,缓缓阖上的双眸。
环顾着一台两省官员连参魏征的空前盛举,杜荷此刻从容悠然,气定神闲。
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两省的官员都支持他、声讨魏征,不是他杜荷人格魅力太大,而是魏征得罪的人太多了!
权万纪在他履职的时候,跟他谈及魏征的时候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比对其他两省的言官还要来得痛恨。
谁让魏征这吖的,总爱越俎代庖,身为职事官却总喜欢抢言官的职事、砸言官的饭碗!
砸人饭碗,如结死仇!
现在他一参奏,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一台两省的言官,如何不会发难,一致对外,把魏征弹劾到死!
自从中书、门下两省的言官出列之后,萧瑀就没有任何的动静了,完全如同老僧定坐盘根在坐垫上闭目养神,心外无物。
至于魏征,早已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得罪了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一台两省的言官,更有御史大夫宰相要求治罪于他。
而值此之际,萧瑀也不会冒着得罪一台两省的风险来救他,他这官怕是要做到头了。
“陛下......”
站在李二身侧的李德全,给失神的李二轻轻一唤。
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
望着庭中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李二也被这殿内的阵势给震住了。
谁能想到魏征竟会犯了众怒,把一台两省的言官得罪到这个地步!
缓了缓神,看着庭中满列等待自己旨意的官员们,李二清嗓威严的诏言道:
“尚书左丞魏征身为尚书省属官,竟敢干涉御史台务,不尊朝典,僭越官职,即日起,夺其尚书左丞之职,罢官归家!”
“来人呐,把魏征朝服扒下,轰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