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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小球的肚子也日渐显怀。他心底还没拿定主意,整日除了吃和睡,最关切的便是从北方战场传来的消息。他一直没敢告诉他爹他怀了孩子的事,不是信不过他爹,而是心底总是少了那么点安全感,孩子他爹不在身边,他身为男子怀了孩子,要诉诸于口是件不容易的事。
日子长了瞒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那是养了他十多年的爹,他爹对他咋样他是信得过的,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向他爹坦白才好。只是磨磨唧唧,每次到了说的时候又被他生硬转了话题。
这时不料北方战场传来三皇子失踪的消息。
初时三皇子带三万士兵北上,从北境九郡集结了五万驻边将士,分三路收复北地失地。胡人在北地失地没有大规模驻军,初时几场战役告捷,未久胡人骑兵南下,苍玄将士与胡人骑兵陷入苦战。等到三皇子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城之时,已是五月下旬。
这下张小球慌了神,给他爹留了张字条,带着毛鸡和干粮趁着他爹出去的时候便离家出走千里寻夫了。
这下就算是毛鸡也不淡定了,在马车软垫跳来跳去道,“你说你,如今都是三个月的身子了!还这么任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啥闪失,你肠子都悔青!”
张小球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柔地摸着自己肚子道,“三皇子失踪,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从军跟着北上的,省得天天提心吊胆。这孩子乖得很,也不闹人,应该没啥问题。”他说着轻轻摸着肚子像是对肚子里的孩子道,“我知道宝宝很乖的,宝宝也想早点找到父亲是吧?!”
“而且等到肚子大了,京城里人多眼杂,始终也不太方便。我心里也是早就想离开京城的,只是恰好遇到这档事。”
毛鸡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靠在马车上,蔫蔫道,“你真就跟头倔驴一样!心底生了啥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也不考虑后果。哎,我现在就是愿力不够,要不然我们何必这样麻烦。”
张小球不以为然地瞥了毛鸡一眼,道,“得了,别老想着靠别个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能在这个世界上安安生生呆着你就知足吧。”
毛鸡鼓瞪着自己的小眼睛哼哧哼哧拿鼻孔出气,不满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张小球瞧他那模样不厚道地笑了出来,揉了揉它露出的毛茸茸的肚子道,“你如今越长越大,我咋能瞧不起你?简直随便瞧哪哪都是你。”
毛鸡憋着气,心底打算一路上都不理张小球,除非他向它认错示好。他跳到一边用爪子将张小球的包袱打开,在里面找吃的,没想到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用尖嘴啄了啄,又好奇地凑到张小球身边道,“小球,这是啥?”
张小球看了一眼,“上次老和尚给的玉。”
毛鸡嚎了一嗓子立马扑了上去,用自己的尖嘴啄了好几下想打开盒子,但木盒子的机关很是精巧,它不得要领怎么也打不开。毛鸡心急地跳到张小球脖子上,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谄媚地蹭了蹭他,“小球,你打开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个可是用来救三皇子的!你可别乱动。”
毛鸡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就一眼!就给看一眼!”
“说好的就一眼啊!你可别给我整啥幺蛾子!”
张小球拿起盒子,在盒子的机关上扭了几下,木盒盖子一下弹开,在毛鸡眼里看到的便是一股浓厚的愿力在玉上环绕流动,在寻常人眼里看到的便是这玉如何莹润。
毛鸡刚想凑上前,盒子却“啪”地一声盖上了,张小球毫不留情道,“你可说只看一眼的啊!”
毛鸡哀嚎道,“你就让俺摸摸吗!就摸一下!你说你把玉就这么放在盒子里,能有啥作用?!你放在盒子里能救三皇子就怪了!这愿力本就只能改善人之气运,但对这个世界的人是没有实质影响的。如今三皇子没将这玉带在身边,要是他受伤或是咋了,这玉也没啥用。所以老和尚的意思肯定不是就让你这么暴殄天物的!”
张小球疑惑的看着毛鸡,他虽然觉得毛鸡不靠谱,但有点至少还是让张小球动摇了,当初三皇子将玉留给了他,他将这玉就这么放在盒子里,能发挥啥大作用他也是觉得不靠谱的。他又一下将盒子打开,交代道,“就一下,你可说就摸一下的哦!”
毛鸡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爪子凑上去,这时异状发生了,只见那环绕着玉的莹白色愿力像被毛鸡的爪子牵引着一样,慢慢汇聚到毛鸡身上,只是那速度很缓慢,像慢慢流动的气流一样。毛鸡爪子往东,那股莹白色的愿力便跟着往东,毛鸡爪子往西,它就跟着往西。
但玉上的愿力并没有急速减少,反倒像是与毛鸡形成了一个微循环系统一样,毛鸡身上慢慢散发出微微的光晕来,张小球看到光晕之中毛鸡的身形好像也在慢慢发生变化,羽毛也变得多彩华丽起来,身上的光晕也越来越纯净,眼看毛鸡好像要发生啥实质性变化时,只见那玉身上的光晕一下子与毛鸡断开了,毛鸡身上的光晕也一下子消散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毛鸡迷迷瞪瞪地看着张小球,又看看那玉,疑惑道,“发生什么啦?”
张小球手指点着下巴思索道,“你看看你有啥变化没?”
毛鸡坐在张小球腿上,闭上眼睛像是调整内息般,身上又发出阵阵淡淡的光晕,只是不如方才强烈,它蓦地睁开黑溜溜的豆丁眼惊喜道,“小球,我体内的愿力好像变得纯净很多了!”
张小球将那块玉拿在手里,“应该是它的作用,”翻来覆去看了会好像觉得不如开始有光彩了,又道,“它大概也是某种能够吸收并存储愿力的容器,西山寺香火鼎盛,信众甚多又虔诚,只是不知道经了多少年才得了这些。你也能吸收愿力,所以碰触它便会产生反应,它能帮你净化体内的愿力倒是有些神奇了。”
“小球,我看这东西你还是贴身带在身上好。”
张小球点了点头。
花了半月时间,张小球才赶到苍玄王朝军队驻扎地临近的高望城,在上郡西边,北地郡与朔方郡犄角之处。
此时离三皇子失踪已有一个月了,如今苍玄军队驻扎在收复的要地,但有消息胡人援兵也在途中,若是苍玄主帅不在、军心不稳,胡人趁势攻袭,怕是情况不太妙。
高望城处于沙漠绿洲相交地带,南部有水源,是汇入黄河的支流。如今虽有商队往苍玄军队驻扎的地方,但普通平民是不允许前往的。张小球花了三天打探消息,买通了一个商队的头目,混入往西边军队驻扎地去的商队里面了。
高望城往西而去就是沙漠,这沙漠虽说比不上新疆的塔克拉玛干,但也有几百里,不熟悉的人也极易在里面迷路,碰上个风沙啥的,还是很危险。张小球给自己化了妆,脸上点了颗很大的毛痣,服色变得黑了许多,眉毛连成一字眉,眼睛贴上点东西显得贼眉鼠眼的。套着一身褐色短褂行头,还真像商队里的一个伙计。毛鸡也被他给整了一下,毛要显得干结脏一些,出门在外,最怕就是被人惦记。
自从毛鸡体内的愿力被那块玉净化后,张小球也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像好了很多,怀着娃坐着骆驼在沙漠里走上了几天几夜也没啥事。每天晚上张小球对自己肚里的娃说话,絮絮叨叨地,“宝贝啊,你在爹肚子里时没过过安生日子,等你出来后,爹肯定好好疼你。”
沙漠的夜晚很安静,天空黑的纯粹,能看见满天星斗,还有虫鸣,没有风沙的时候简直是人间胜景,每次和着安静回荡的虫鸣,张小球都要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里说好一会话,毛鸡也跟着在那凑热闹,没一会在絮絮叨叨中便会睡着。
第四天商队便到了苍玄军队驻扎的地方,这附近又快不大的水源,这么些日子,军队便筑起了土城墙,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堡垒。商队将物资交换给了军队,休整一夜又原途返回。
张小球本来就给那领头的说是想参军的,他原就是边境城郡里的普通老百姓,小时候胡人南下路虐时杀了他父母,他就成了孤儿一个,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杀掉几个胡人。
如今三皇子的军队和胡人作战,驻扎在高望城附近,但是要穿过沙漠,他对沙漠里不熟悉,所以才想跟着商队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参军。
那小头目见张小球的故事说得蛮像那么回事,边境城郡被胡人残杀的百姓这许多年来的确也不再少数,他本就是这个地界上混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再加上又有好处,便帮了张小球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