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庆延大长公主进宫过一次,严婕妤就消停了许多,她借着手伤告了假,有一阵子没出门,连长平帝圣寿都没有出席。
不管许嫔如何失望,反正辛虞是松了口气。
不用应对那些随时可能出现的小动作,单李婕妤那点言语上的挤兑,她早可以泰然视之。毕竟没了汪才人的肚子,李婕妤也只能在嘴上占点便宜了。
答应给长平帝的扇坠,圣授节前她寻机会私下送去了乾清宫,明面上则选了件丝毫不出挑的礼物奉上。
不想长平帝还挺给面子,隔日便宣了她侍寝,还拿了挂好扇坠的折扇与她把玩。
辛虞对书画不甚了解,也瞧不出是否哪位大家的真迹,只辨认出字体是草书。
渣皇帝好似很热爱草书,不仅书房挂了幅狂草,自己也写得一笔好行草,挺不符合他平日里的面瘫与严肃。
不过扇子的做工十分精细,竹制扇骨打磨得十分光滑细腻,入手温润,分量也刚刚好。相比之下,反而是她打的那个络子稍显粗糙了。
辛虞一手负后,学着电视剧里风流公子那样刷一下打开折扇,呼啦啦扇了两下。感觉有些冷,又合上,在掌心敲了敲,装模作样道“嗯,不错。就是已过了季节,只能明年再派上用场了。”
美人儿云鬓花颜,学着男儿做派偏又学了个四不像,场面很有几分滑稽。纪明彻默默看了会儿,唇角有了些微弧度,“是季节不对,要不爱妃再给朕做件寝衣?最近天儿冷,之前的穿着有些凉了。”
辛虞顿时啥赏玩的心情都没有了,“陛下真会开玩笑。您乃天下之主,别说针工局那些绣娘全紧着您,后宫那么多姐妹,也不会让您少了寝衣穿。”
“所以朕不提,你便什么也不主动为朕做?”男人挑眉望她,“昭容华,嫉妒,可不是妾妃之德。”
就没见过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辛虞真想呵呵他一脸血。但思及这样做的后果,又悻悻然作罢。
当晚滚完床单相拥着准备入睡时,辛虞想起即将要开工的寝衣,颇觉睡皇帝的代价有点大。
这货检查完书法又开始考验她的女红,下一步还打算干啥?
他是养妃子还是养女儿呢?
或者说,妃嫔这职业,靠脸吃饭不行,还得有才华?
辛虞觉得与其样样通样样松,不如专精一门。而如果非得有一门过硬的技术傍身,她宁愿苦练十八摸。
当然,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求上进,因为就连性子有些唯唯诺诺的万宝林,也开始想尽办法讨好长平帝了,送汤羹送点心的,几乎天天都要往乾清宫跑一趟。
过了重阳一场秋雨一场寒,厚衣裳一件一件上了身,偶尔赶上大日头,又晒得人难免有些热。
两淮一案的审理明面上终于告一段落,菜市口一连几天,都有人被斩首示众。如此情形下,蒋宝林那位治下不严又被查出行贿受贿的堂伯父只被判了个流放三千里,家人俱安然无恙,可算十分幸运了。
蒋宝林为此特别登门向许嫔致谢,礼物送得相当有诚意,话也真挚。
许嫔却表现得很谦逊,并不因此居功,礼物也只捡那不很贵重的留下了,“吉人自有天相,我也没做什么,不敢恬受妹妹的大礼。”倒让蒋宝林的感激更加发自内心了。
两淮一案牵涉不少官员,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一下子空出来许多位置。想更进一步的,四处打点走门路,各个派系间也你争我抢,又有长平帝扶植心腹,朝中变动颇大。
大祈的选秀并非清朝那种强迫制度,凡八旗女子必得先经过采选,被撂了牌子后才能自行婚配。愿意把女儿送进宫里的,要么是为表忠心,要么,就是想走裙带关系。
于是就有那么几个人,在原有的基础上,超常发挥迸发出了更多的热情,让辛虞每天吃瓜都吃到撑。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先是万宝林晋了才人,接着侯美人晋了贵人。至于诸妃嫔的家人……这个辛虞也不知道。
本以为后宫这就很热闹了,不想她们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十月初八,长平帝下圣旨,封九皇妹为荣显长公主,赐婚户部尚书江阁老嫡次孙江楠,婚期着钦天监择定。
江阁老年不过五十,乃是上一任户部尚书引咎告老后新提拔上来的,对于长平帝清查两淮盐务一事一直鼎力支持,算是长平帝心腹大臣。这一道赐婚圣旨,明显是为彰显对江家的恩宠,也给了世人一个信号,他要重用江阁老了。
一时之间江家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车马排出巷子外老远。江阁老一家面上却并无得意之色,进退有度,轻礼笑纳,重礼一概不收。
长平帝听闻更是满意,回头便叫皇后赏了些东西给江家女眷。
辛虞听说后?辶撕靡换岫??辛徵缣崆叭ジ?殴?魑矢霭玻?奖咴剂舜稳赵诰殴?髂抢镆痪邸
辛虞把之前做的果脯蜜饯挑了两样,又装上两盒子点心,带着登了门。一见头梳双环髻颈戴璎珞圈的半大少女,她清冷的脸上就露出个揶揄的笑,“我是来给公主道一声‘恭喜’的。玲珑,还不把你们小主我的贺礼呈上来。”
玲珑忍俊,上前将东西双手奉上,“这是我们小主自己做的蜜饯果子和叫小厨房研制的点心,公主莫要嫌弃。”
九公主被闹了个大红脸,举止却落落大方,向辛虞道了声谢,让宫女收了东西,“好阵子没见容华了,一来就打趣我,小心我到皇兄那里告你的状。”
说来长平帝与九公主并非一奶同胞,年龄也相去甚远,兄妹之情该极其淡薄才是。但也不知是因着不受宠的相似际遇,还是刘太妃曾与其母同住一宫那点子香火情,反正长平帝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不但择了门好亲事,平日里见到也尽量和颜悦色。
所以找皇兄告状这种话,若换了年岁更大又素行谨慎的六公主,是绝不敢说的。
无奈她碰上的是辛虞这个面皮更厚的,文言面色变也未变,“还要多谢公主在陛下面前提到我,我也有些日子没见陛下了,还怪想的。”
听得九公主瞠圆双目,“你,你真是什么都好意思说。”
才十三岁的少女,五官刚褪去孩童的稚嫩,展露出略显青涩的美丽,吃惊的样子别提多有趣。
辛虞起了坏心,递给她个“你太大惊小怪”的眼神,“实话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将来与驸马相处,还要心口不一地装矜持?我跟你说,一本正经的女人不招男人喜欢的。”
啊呸!她前世是个母胎lo的女汉子,哪里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讨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讨男人喜欢。何况这种事本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她根本就是觉得人家小姑娘的反应可爱,恶趣味上来,逗着玩儿罢了。
无奈还从没人跟九公主说过这些,她虽满面通红,却两眼闪闪亮,拉着辛虞小声询问“真、真的吗?”
辛虞险些没控制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结果白天欺负小姑娘欺负得爽,到了晚上,报应就来了。
敬事房的人赶在晚膳前来通知她去半价时,辛虞还没多想,收拾一番裹了个披风便出了门。御膳甚是美味,她又不比其他妃嫔有诸多顾忌吃不好,陪渣皇帝吃饭对她这个高级专用三陪来说实在是个美差。
果然膳桌上虽只叫上了一十八道菜,却道道精致美味,几乎全是她平素吃不到的,好像专挑她那里没有的点的一样。
辛虞决定为此感动一秒,吃得卖力,也决定待会儿进行三陪中另一项——□□时同样卖力。
谁知一时饭毕漱过口,宫人端上香茗,又往龙纹浮雕鎏金三足香炉中添了些香料,正在满室温暖馨香中喝着茶解腻,那边突然来了一句“朕听说,爱妃想朕了。”
“噗——咳咳咳咳……”辛虞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呛得猛咳,半天才想到仪态问题,手忙脚乱抽出帕子掩住唇。
纪明彻也没想到她会对自己那句话反应如此之大,默了下,见她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上前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背。
只是皇帝陛下哪里会做这个,初时几下没敢用力道,轻得像是在哄小婴儿入睡。后面似乎是惊觉自己此举并无任何卵用,他手上用了些劲儿,辛虞没防备,气息一岔,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辛虞你个坑货!助手快助手啊你要坑死劳资吗?
好心帮忙却添了乱,纪明彻同志心底隐约冒头的那一丢丢不自在终于成长为尴尬,他收回手,将其背于身后,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愈发面无表情。
辛虞没注意那许多,好容易才喘匀气,拿帕子抹一下眼角,立即福身行礼,“嫔妾失仪,请陛下恕罪。”可那双雾蒙蒙的杏眼里,分明写着控诉。
纪明彻一丝不落地接收到这小眼神儿传递过来的信号,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避开她的视线,“无碍,起来吧。”说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盏,随口起了个话头,“前些日子你答应朕的寝衣,可做完了?”
正想喝口茶润润喉的辛虞无比庆幸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拍,忙把茶盏放回去,还心有余悸地推远了些。做完这一切,她才调整出个羞愧的表情,略略低头,“回陛下,尚未。”
“一个月了,还未做完?”纪明彻蹙眉。他本是随便寻了个话题,并非真心要问,可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了那么丝不快。
辛虞瞧见,脸上不由得泄出些尴尬,“那个,嫔妾手艺不精,感觉做得不好的都拆了。手头这个稍微好一点,只不过如今还差俩袖子。”
自从做针线不怎么长第二项的经验后,她便基本放弃了这个没有发展前途的技能,单纯做衣裳还凑合,繁复的刺绣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最近都在搞突击训练。
看她表情不似作假,纪明彻不禁联想到之前那个无甚出彩的梅花攒心络子,发现她还真不是很擅女红针织。
那她到底会什么?又是怎么被分到容淑仪宫里的?就因为这过人的美貌?
这个疑问没能在他脑海盘桓太久,等上了床脱了衣,辛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全无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