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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淑仪几句话打发了李婕妤,待襄妃文妃到来,此话便被揭过。容淑仪如何且不论,她身边的碧萝却是上了心,一回到主殿便小声问“娘娘您看,那边要不要?”

    “这么明显的挑拨,你可别错了主意。”容淑仪斜瞥她一眼,语气严厉。

    “可万一……日久天长,必会成为娘娘心头大患。”

    “碧萝,你也跟了本宫这许久了,还不明白为什么本宫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吗?”容淑仪意味深长地伸出素白一双玉手,“不是因为本宫得了陛下的偏爱,也不是因为本宫生了位皇子,而是本宫这双手还是干净的,没沾过脏污。陛下不比先帝,最无法容忍这些后宫倾轧,要是本宫这双手也脏了,怕也就此失了圣心。”

    “听说很多人发迹后都十分避讳谈及落魄的过去,奴婢只怕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抹去那段曾经,把您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碧萝依旧忧心忡忡。

    人是会变的。一开始看着老实本分,可谁又知会不会随着出身的转变位份的提高渐渐膨胀,滋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原本淳朴、热情、善良、勤劳的人走出小山村,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最后变得贪婪、虚伪、凉薄、势利的,还少见吗?

    李婕妤那话虽是再恶意不过的挑拨,但的的确确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碧萝忍不住劝道“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

    这句话容淑仪倒很赞同,“也对,谁知道她会不会得意到忘了形,受了几天的宠就有胆子去捅破天?不过依本宫看,陛下也不见得多喜爱于她。前儿那身伤便不说了,本宫冷眼瞧着,陛下三番两次让她到乾清宫去,是把她架火上烤呢。”

    “不会吧?当初她可是为护驾,生生挨了一匕首,差点连命都没了。”

    “谁知道呢。反正那么个老实木讷的人竟会在一片混乱中冲去护驾,本宫也觉得挺稀罕的。”

    “您的意思是这其中另有蹊跷?”

    不待容淑仪说些什么,外面人来报,严嫔被诊出有孕,陛下已升了她做正四品婕妤。

    她微笑着听完,神色变也未变,“得,先别管其他的了,备上份礼物去恭贺才是正经。”语毕微垂了眼帘,不去理会碧萝突然变了的脸色和随之而来的欲言又止。

    辛虞收到消息时,正在吩咐小顺子办事。“你既有门路出宫,再帮我跑一趟,送些贺仪给家中。再问问父亲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参加庶吉士考试还是直接在六部谋个缺抑或外放。”若流在京中,以后怕少不了消息往来,若外放便不那么好联系了,她得心里有个数。

    可惜她不比一般外嫁女,久居深宫,又不会吹枕头风给娘家要官要好处。辛虞正绞尽脑汁想自己都能为辛家做点什么,听闻严嫔有孕,不免愣了下,“我说她怎么昨天那般不舒服,敢情不是晕马车。”

    玲珑听了直笑,“小主您忙糊涂了吧,像严婕妤这样的贵女,出入都是乘坐马车,十几年皆如此,哪里会晕?”

    “怎么和小主说话呢?”宋嬷嬷瞪她一眼,转头问辛虞“小主,您看咱们要送些什么?”

    公主府不缺珠宝珍玩,皇宫更不缺。辛虞拿着自己小库房的账册翻了翻,也没找出什么严婕妤能看得上的,干脆选了件中规中矩的,带着去了翊坤宫。

    怕叫人说成有心巴结或是意图不轨,挑好礼物她又在殿中小坐片刻,到翊坤宫的东配殿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蒋宝林正笑着说“婕妤这胎若能生下位皇子,恐怕就是这翊坤宫的主位娘娘了,嫔妾在这里先像您道一声恭喜。”瞧着还挺热闹。

    辛虞进去先行过礼说过祝贺词,然后才受了几个低位嫔妃的礼,坐在宫女搬来的小杌子上关心了几句对方的身体。

    严婕妤对她带来的礼物果然并不如何在意,反而见到她挺开心的样子。

    “昨日回来便不太舒服,本还只当是累着了。结果今日晨起不仅头晕没减轻,反添了恶心的症状,这才叫了太医,不想居然梦熊有喜。”她歪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眼神柔亮,唇角也扬起个喜悦的弧度,“昨个儿叫妹妹担心了,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许贵人总觉得这“妹妹”二字像是被特意咬重两分,目光闪烁一下,偷眼去看叶宝林。见对方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神色全无变化,其他人也仿似并未听出,也只跟着凑趣,“婕妤这胎必定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忙碌了一天,回宫时才感觉到不适,可不就是个身子骨儿硬实又贴心的。”

    这位公主掌珠不满被个奴婢出身的和个残废压在头上很久了,给昭、田两位容华行礼总是不情不愿的。如今终于翻了身,想必很是得意。

    以她这样骄傲的性子,不得意还好,一旦得意起来,恐怕会吃罪不少人,到时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住腹中龙嗣。

    只是不知何时,她才能也怀上个孩子。

    辛虞倒是对从姐姐变成妹妹没啥感觉。

    这宫里瞬息万变,今日向你行礼的,明日便需要你跪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接受得毫不费力。且一屋子或羡或妒的人中,她大概是最能保持平常心的了。

    皇帝她不喜欢,孩子她不想要,纵对方对她没好感还搞过些小动作,但无伤大雅,还为她了些经验,她没理由跟对方也跟自己过不去。

    在翊坤宫坐了阵儿,辛虞便道一句“不打扰婕妤休息”提出告退,其他人也有借机离开的,也有厚着脸皮坐那儿不动、想看看能不能交好严婕妤或是与陛下来个偶遇的。从始至终,几个主位娘娘都没露过面,只派心腹送了礼物来。

    下午的时候,长平帝过来翊坤宫看望了辛苦为他怀孩子的表妹,足陪了有大半个时辰,辛虞的乾清宫一游自然也免了。

    辛虞没等到小禄子人,反而等到这么个消息,当时脸上便绽开个春花般灿烂的笑容,衬得那张仙女脸全不见往日清冷,“这个孩子来得好。”要是每天都有人报出怀孕,满宫嫔妃统统来一遍,她就能消停半个多月了。

    几个宫女还当她是被刺激傻了,一脸惊异地望着她。倒是宋嬷嬷闻言点了点头,“小主近些日子已经快成了众矢之的,这时候有个严婕妤出来吸引视线,对小主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几个宫女立马恍然大悟,琥珀还道“小主真是睿智,奴婢怎么就没想到。”

    辛虞顿觉心虚。

    那个,宋嬷嬷不说,她也没想到来着。

    不过为了维护自己身为主子的高深形象,这话绝对不能说。她矜持地微微颔首,全盘接受了对方的赞美。

    舒皇后的贤德之名不是吹出来的,她向来会做人,给的恩典总是恰到好处。比如在赏辛虞的首饰匣子里藏银锞子,再比如提点赵婕妤她娘家之事。

    严婕妤有喜,她一点不见醋意,桩桩件件都安排得极为妥当,还叫人到公主府传信,请庆延大长公主明日进宫来看望女儿。

    她的所作所为,满宫都挑不出一个不字,长平帝更是满意,当着严婕妤的面便说有何难事尽可去找她,十分放心把怀孕的小妾交到正妻手上。

    严婕妤瞧在眼中,很有几分不是滋味儿。但进宫前母亲曾再三交代不要仗着皇帝表妹的身份给皇后难堪,也不要把长平帝当成表哥来看,他是一国之君,是天子,而她在是她表妹、嫔妃之前,先得是他的臣。

    所以她从未叫过陛下表哥,面对他此言也只能做出一副感动的神情表示自己记在了心里。

    当晚敬事房的太监照例到乾清宫询问长平帝要召何人侍寝,长平帝望着那整齐码放着写有妃嫔名字的花签,莫名就想起汪才人那双充满忧伤、看到他却又瞬间燃起光亮的眸子。

    距汪才人生产,应该有两个月了,他目光在托盘中一扫,锁定位置略偏的一个,将其翻转过来,。

    敬事房太监退出去,立马遣人去永安宫传旨。“汪才人,陛下今晚翻了您的花签。请您准备准备,酉正时分,会有软轿接您到乾清宫侍寝。”

    不提一干宫女太监如何欢天喜地,汪才人接过旨由宝婵扶起,呆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脚步匆匆进了内室,自床头暗格里取出个小匣子,将里面一件婴儿小衣摸了又摸,这才重新放了回去。

    是夜汪才人半个字没提早夭的三皇子,只一味温柔小意地服侍长平帝,伺候得长平帝尚算舒坦,至少比对辛虞满意多了。

    时隔大半年,辛虞终于在早上的请安队伍中见到了汪才人。

    说来也巧,之前辛虞位份不够,又一直侍寝不成,根本没有到坤您宫请安的资格。后来有了,汪才人却忙着坐月子、养身体,这还是头一遭两人在坤宁宫会面。

    汪才人一身海水蓝圆领宫装,发髻只简单用同色系缎带盘着,垂眸敛目地跟在李婕妤身后进来,把谦卑恭顺做了个十足十。

    李婕妤自是对此颇为满意,一点顾不得吃味,笑着让她赶紧坐,“知道你昨个儿受累了,快些歇着。”

    田容华对汪才人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听到通传,她眸光便冷下来,见此情景哪还忍得,“是该好生歇一歇。”她唇角含笑,望着汪才人的目光却像是要将她钉穿,“严婕妤都有了,你也当养好身子,早些再为皇家添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