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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婕妤此言一出,赵婕妤还好,田容华却不禁拿眼在容昭二人面上一扫,唇角翘起个弧度,怕人看见,又忙端了茶遮掩。

    也不知是皇后昨日那番警告起了作用,还是和李婕妤打着一样的主意,她今儿竟是没继续称病,第一个到了坤宁宫请安,此刻正满心期待地等着看容淑仪会如何作答。

    容淑仪把在场众人的情态尽收眼底,也不着恼。

    “原来婕妤一直盯着本宫看,是为这个,本宫还当你把规矩礼仪都忘光了呢。”嘴上这样说着,她面上却浮起个欢喜的笑,语气也轻快起来,“婕妤只看到了本宫的好气色,难道不记得明日便是三月初六,举办本宫和文妃、襄妃两位姐姐册封礼的日子?本宫这是替自己和两位姐姐高兴。”

    她若只提自己,难免得意外露,显得骨头轻,带上文妃与襄妃,别人便不好说什么了。

    李婕妤也知道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没那么容易,何况事涉两位高位妃嫔,只含笑微微欠了欠身,“妹妹当然记得,但没到正日子,不好分薄了喜气,便不和姐姐提前道贺了。不过说起来,姐姐一向是个有福之人,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又蒙圣恩,许能再度为陛下开枝散叶诞下麟儿。我等远不能及,真是羡慕。”

    这是在给容淑仪拉仇恨吧?辛虞觉得李婕妤此言挺直白的,连她都能听出其中深意。正哀叹自己别不是被荼毒出经验来了,对方目标一转,问她“昭妹妹你说,容姐姐是不是咱们姐妹中最有福分的?”

    辛虞刚要下意识点头,想起皇后,又猛地刹住,改为和稀泥,“嫔妾觉得,能侍奉陛下,大家都挺有福气的。”感谢那几百遍,让她如今已能面不改色给长平帝戴高帽,一点瞧不出违心。

    见辛虞没再给李婕妤挑起的那把火上添柴,容淑仪尚算满意,好整以暇地望着李婕妤,“婕妤最近惯爱把子嗣挂在嘴边,都快成宫里的送子娘娘了。你这样可不成,都送与他人了,哪还能留得下给自己。”

    哪个女人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在宫中,孩子几乎可以和身份地位划等号,容淑仪这话可谓是正中痛点。

    李婕妤眼中有瞬间腾起冰冷的怒火,但很快又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姐姐抬举了,妹妹若是有那本事,陛下也不会如此子嗣单薄。除了皇后娘娘,眼前就只有姐姐生下了皇子也养住了,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有的话还请勿要藏私,多多帮扶下众姐妹才是。”说着帮扶众姐妹,她眼神却只往辛虞那里飘,意思不言而喻。

    辛虞无动于衷。

    虽说寂寂深宫,有个孩子日子的确会好过些。可她是个大咧咧的女汉子,本就对小孩子这种软绵绵又难搞的生物无感,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何况她对自己的宫斗技能实在没信心,不敢确保定能护得周全,那就干脆不要怀不要生。

    见辛虞没反应,李婕妤正想再挑拨两句,容淑仪开了口,“本宫乃从二品淑仪,李婕妤该尊敬地称一声娘娘的。你张口闭口姐姐,不合规矩吧?”脸上不知何时已没了笑容。

    李婕妤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在意起这个。

    “李婕妤还是回去把宫规多抄上几遍吧,免得哪天再冲撞了高位妃嫔被罚跪。”容淑仪冷笑。

    眼前?什么叫眼前?她是想诅咒她的皇儿吗?

    从前也便罢了,她不介意与其争执两句,既给人种爱逞口舌之快心机不深的感觉,也能显得不那么爱拿架子。可谁要是触了她的逆鳞……

    李婕妤只觉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像把寒光闪闪的刀,激得她自脚底升起股凉气,一路蔓延过全身,让她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她怎么忘了,张婉月已经不是王府时跟她平起平坐的侍妾了,而是高居从二品且育有一子的主位娘娘。

    虽说主位只有处置自己宫里低位妃嫔的权力,但要硬是说自己以下犯上,如上次襄妃那样罚她跪,她也只能生受着。

    这些年她和自己言语相争,虽则赢多输少,但从来没动过真格的,是不是在耍自己玩儿?

    她心中满是被愚弄的憋闷和愤恨,却不敢发作出来。

    身份,地位,她还是站得太低了,不然也不会……

    不管这两人心里如何作响,反正接下来都安静下来喝茶吃点心,仿佛刚刚的一切压根儿没有发生。

    田容华见没好戏看了,眼中闪过丝失望。

    说实话对于容淑仪,她心里是存着嫉妒的。

    对方出身可比她差远了,就因为进王府早,又运气好,如今有位有子。哪像自己,身如飘萍,下半生的着落还不知在哪里。

    可她不是李婕妤,一不能侍寝,二与陛下无情分,三身边没有得用的助力,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要也找个人捏在手中,生了孩子抱到自己那里养?她虽不是主位,但求求皇后娘娘,说不定也能和开小厨房一样破例。

    只是抚养别人的孩子,到底心有不甘。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被这破败的身体给拖累的?

    田容华用力握了握掩在袖中那只不灵便的手,想到害自己沦落至此的汪才人,眸底一片晦暗。

    辛虞完全没发现对面田容华一系列微妙的表情变化。

    对她来说,没人挑事儿,就不必再时刻费心思关注别人,以防备随时可能丢到脚下来的大坑,自然也得闲在心里盘算些其他。话说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她身体明显健康起来,体力也好了许多,该适当加强运动量了。是把慢跑的时间拉长好呢?还是再添点其他的运动项目?

    蛙跳、高抬腿神马的就算了,古人应该挺难接受的。再说皇帝那性冷淡应该也不喜欢肌肉发达的女人,她还得靠对方吃饭,要保持身材匀称。

    所以说为啥叫个练铁人三项的穿越?换成个专业做瑜伽的多好,还能陪着皇帝玩点儿与众不同的高难度姿势。

    天马行空一番,这日的请安又成功糊弄过去了。晚上长平帝没召人侍寝,而宫里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次日的册封礼上。

    别人的册封礼其实跟辛虞关系不大,她要做的不过是等册封礼结束,前去各宫拜见。

    这时候三位妃嫔一起晋封的麻烦处就显现出来了。

    容淑仪还好说,同为妃位,文妃和襄妃要哪个先,哪个后?辛虞她们又该先去哪个宫里拜见?

    人多声音便多,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就此问题还争论了好一阵儿,最后才定了文妃最先,襄妃其次,容淑仪毫无意外留在最后收尾。

    对于如此做的理由,辛虞宫里诸人意见不一。

    琳琅觉得是因为现在乃和平年代,文官普遍地位比武官要高,文妃祖父贵为阁老,排在第一位无可厚非。

    玲珑则想得简单些,觉得是因为当初定位份时,文妃便是九嫔之首,隐隐压襄妃半头,可见陛下有以她为尊的意思。

    辛虞琳琅说得对呀!玲珑说得对呀!

    反正她又不是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俩怎么说都有理。

    皇太后虽然不管后宫事,但只要宫里面有这么位大佛坐镇,很多事就不能绕过她。比如册封后妃的圣旨上最后一句往往都以“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尔为……”开头,而册封礼次日,妃嫔也要先到皇太后处谢恩,然后再去向皇帝皇后谢恩,才算彻底走完流程。

    辛虞本着就近原则,等册封礼一结束,先去长乐宫拜见了文妃,然后转至长安宫拜见襄妃,最后才回到长春宫中,拜见容淑仪。

    文妃不是个爱与人闲聊的,又不甚讲究排场,行过拜见礼后不几句话便端了茶。

    辛虞等人到长安宫时,李婕妤、赵婕妤几个正从里面出来。辛虞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汪才人,发现一个月子也没将她养出些肉来,身形依旧单薄,风一吹,便能连人带春衫一起刮走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汪才人不仅瘦,眉尖还总蹙着轻愁,倒有几分忧郁美人儿的味道,就是不知道长平帝好不好这口。

    比起文妃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并不如何高傲却总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距离感,襄妃对她们的态度就真算得上不冷不热了。

    沏茶的水像是根本没烧开,温度不高,茶叶也未泡开。她浑似不觉,端着姿态微笑,“几位妹妹来迟,让本宫好等。”

    众人俱道不敢,却无人解释上哪怕半句。

    襄妃也不搭理她们,也不叫她们告退,微垂着眸盯着自己朝服上袖口银丝绣着的纹样仔细观察了足有近一炷香的工夫才肯放人走。

    可想而知,几人到容淑仪那里时定是要晚的。

    辛虞一只袖子有什么好看的?头上那朝冠看着就十分沉重,她坐那儿发呆这么久,不累吗?

    襄妃当然累,可她心中实在不舒坦,哪还能顾得这许多。

    礼部和鸿胪寺那些人,竟然又把她的册封礼安排在陆斐然那个假清高后面,简直欺人太甚!

    明明同样是先帝御旨赐婚的太子妃,又一起封九嫔,晋妃,凭什么落于人后的总是她?

    还有那些人,居然先到陆斐然那里拜见,分明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被她十分在意的文妃陆斐然,却兴趣缺缺,早早打发了所有前来拜见的人,换下朝服打算作画。

    “今儿是娘娘的好日子,怎么也不见娘娘高兴?”侍琴好奇问。

    文妃毫不在意,“升与不升,这辈子都得同那位平起平坐互相牵制,有什么好高兴的?”侍琴沉默。

    相比之下,面对又开始给自己找事儿的长平帝,辛虞对做一只沉默的羔羊,则十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