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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宝林送了皇后一双亲手做的鞋?”辛虞刚打完一套七十二式太极拳,粉颊微酡一身薄汗,正在屋中慢走放松,闻言反问了一句。

    前来禀报的小凌子这些日子不若才回来当差时那般瘦弱了,目光炯亮,看着就很有精神的样子,较之从前也愈发沉稳。

    “是。不过据说无论做工、面料还是绣艺,都不及之前赵婕妤那个小绣屏。”

    赵婕妤的绣工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不仅皇后那里,大皇子和大公主处也能见到一两件她送去皇后那里的鞋袜或是小衣。有她在,别人很难出彩。

    辛虞不意外王宝林送的东西不如赵婕妤,就是感觉纳闷儿,“好好地怎么突然想起给皇后娘娘做鞋了?”

    玲珑也不解,“她有皇后娘娘的尺寸吗?还有,皇后娘娘所用都有规制极其讲究,光用料,就不是她一个正七品宝林能弄到的,这鞋送了也不能穿吧?”

    “皇后娘娘也不缺这些不是,”小凌子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也是。”玲珑点头,“跟奴婢同批入宫的就有那女红出众但相貌平平的进了针工局,据说那边做给皇后娘娘的衣裳鞋袜,有很多都还没上身,新的便送了过去。”

    辛虞选择性跳过万恶的封建社会统治者生活得如何奢靡浪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处。

    这货属于那种实用派,前世送人东西都挑对方能用得到的。贵一些的如水果i,便宜些的如跌打损伤药油、云南白药喷雾……

    像王宝林这样送件注定只能在角落里积灰还干占地方的做礼物的,请恕她无法理解与苟同。

    无语过后,辛虞又想起之前那个问题,“这王宝林突然送双鞋给皇后娘娘,总不会一点目的都没有吧?”

    “谁知道呢。许是听到宫中最近暗里那些赵婕妤之所以有今天全因巴结皇后巴结得好的传言。”玲珑猜测。

    宋嬷嬷正带着人收拾辛虞的冬装,把用不到的收进箱笼,听到这里,将手中叠好的一件蓝底撒花通袖袄递给珊瑚,一针见血道“奴婢没记错的话,王宝林至今仍未侍寝。陛下向来敬重皇后娘娘,不看其他,也会给皇后娘娘些颜面。”

    众人闻言了然,辛虞略一思忖,也恍然大悟。

    王宝林送东西给皇后,可能是向她示好甚至投诚。

    她入宫已有半年,新入宫这些妃嫔多的如严嫔都侍寝三次了,她却还是完璧之身,能不急吗?

    可几次见面,长平帝摆明了不想搭理她,没办法从他这里下手,她只好另寻他路。

    且被冷落了这许久,再蠢也该知道自己可能有哪里惹了长平帝不愉。

    见不到皇帝人,品级又还没高到可以上折子,自然也无法向他表明自己改过自新的态度。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皇后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她找皇后服了软,再万分惶恐地哭一哭求一求,即便对她没改观,为了给皇后面子,长平帝也不会继续对她全然置之不理。

    果然不出三天,王宝林侍寝,次日,晋位为美人。

    “能想到走皇后娘娘的路子,这王美人也不像看起来那般没脑子。”

    反正不用去坤宁宫请安,早膳后侯美人闲来无事,便开始摆弄窗台上插瓶的迎春花,给含苞初绽的花枝换上干净的新水。在一边打下手的宫女听到王美人晋位的消息,如是道。

    侯美人动作优雅缓慢地将水注入瓶中,闻言头也未抬,“没有脑子在这宫中是活不下去的。这半年来她也吃够了教训,该长心眼了。”

    大概注了个七八分满,她停了动作,将壶递给宫女。

    宫女接了,又道“也是她之前表现失当,惹了陛下不愉,这才遭了冷落。不然以她的美貌,说不定能得些恩宠。”

    “都说以貌取人肤浅至极,可天下男人多是爱这美好皮囊的。好颜色,也是上天的恩赐。只是咱们这位陛下似乎更喜欢端庄守礼的女子,这才耽误了。回头把那对蝴蝶钗送去王美人那里,贺她晋位之喜。”

    宫女应是,少顷,又感慨“这美貌也要分生在谁身上。像小主这样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纵使不入宫,也定能寻得门好亲。若换了奴婢这样的人,要么埋没在了乡野,要么成了祸端。奴婢老家邻村有个姑娘,就被人给强占了去,后来谁家有漂亮女孩儿都死命藏着不敢叫出门。”

    “不见得。”侯美人将花枝重新插回去,退后两步左右打量一番,又调整了下位置,“昭容华与汪才人同样是采买入宫的宫女,不是也一个升了从四品容华一个怀了龙种?若王宝林当初没试图借着探望昭容华接近陛下,后来又跑去招惹汪才人,也不会被冷这么久,可见陛下对她们还是看重的。所以说空有美貌却无出身也未必就没有出路,有时候运道好,比什么都重要。”

    摆弄好,侯美人回身笑望了一眼听罢她一番话露出思索表情的宫女,“怎么样?想不想也搏一搏运道,看自己有没有大造化?”

    宫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长得又没那么好看,才不敢做这般妄想。奴婢还等着年满出宫,求小主给寻门好亲是呢。”

    侯美人一听,乐了,纤指点点她脑门,“你才多大,就想着出工嫁人了?”

    宫女红了脸,咕哝“奴婢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辛虞就不像这主仆俩,还有闲心谈论他人,因为乾清宫的太监去王美人那里宣完口谕送完赏,便脚步一转,朝她这里来了。

    不巧,这一次被委以重任的还是小路子公公。“给昭容华请安。陛下叫奴婢来问问容华,之前让您写的那三百遍,可完成了?”

    辛虞一见他就联想到上次不怎么美好的会面,果不其然是来讨债的。她本想做出个为难或者慌张的表情,无奈上次糊弄太医已经用完了全部演技,只能绷紧脸,说“我还没写完,公公可否帮忙请示下陛下,看能不能通融些时日。”

    注意,是通融些时日,而不是几天。这货最近生活过得规律又充实,可不想停下其他活动专门赶工这些完全没有存在意义的作业。

    小禄子回去如实禀报给长平帝,然后内心已然近乎麻木的他不出半个时辰又颠颠儿跑来长春宫,带给辛虞一个噩耗,“陛下说,叫您把写完的先交上来,剩下的遍数翻倍。”

    辛虞如遭雷击这!这这这!这样也行?!

    辛虞这些天不过写了百多遍,剩下的一翻倍,几乎立马回到解放前。前路漫漫,真让人有种看不到尽头的错觉。

    但不是有句话,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吗?想着皇帝总不能为这点子小事治她一个抗旨不尊,辛虞干脆破罐子破摔,决定继续按照以前的速度来完成。

    至于下次交不上作业会不会又来个翻倍三倍之类……

    反正她现在看那句恭维之语都没一点羞耻感了,练字嘛,练哪个字不是练,受了这么多年社会主义教育的好同志怎么能有偏见呢?

    不论生活得幸福或是痛苦,时间的齿轮永远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不停歇地向前推进着。

    二月十五,宫里统一换了春装。接着二月二十,黄道吉日,长平帝率百官祭祀先农坛。

    而为期九天的春闱,则早在二月初九便拉开了序幕。

    大祈沿用明朝科举制度,每三年举办一次会试,取前三百余名为会士,进入下一轮殿试。

    殿试由天子出题,最终定下三鼎甲状元、榜眼、探花各一,二甲进士百人左右,其余俱位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只是同进士一不能参加接下来的庶吉士考试,二受身份所限,即便政绩出众也无入阁拜相的可能,素有如夫人之称。所以很多过了乡试却于会试无太大把握的,宁可再苦读三年,也不愿意只考取个同进士。

    辛虞闲着无聊,曾给古代的同进士与现代的三本做了下初步对比。

    相同之处看似与一甲一本、二甲本差别不大,但认可度远不及两者高。

    不同之处三本的同志们努努力考个好点儿的硕士研究生,就可以重新和一本二本的回到同一起跑线甚至更高,同进士则无再进修可能。而同进士可以直接补缺外放做官,这一点不论三本还是一本、二本都不具可比性。

    结论古代的状元值钱,古代的进士值钱,就连古代的如夫人同进士都比现代的名牌大学值钱,放现代各各是超级学霸一般的存在。

    当然这些对辛虞其实没什么卵用,还不如听听宫里的八卦来的有意义。

    比如说,王美人这些日子好像改了性子,纵使侍了寝升了位份也出奇的安分。

    再比如,田容华还真是厨艺过人,最近往坤宁宫送了几次糕点汤羹都得了皇后的夸赞,荣获赏赐若干并越级开设的小厨房一个。不过受到的鄙视也不少,很多人都觉得她是知道没了侍寝的指望,所以才学着赵婕妤王美人,想要抱上皇后这条粗大腿以保证自己下半辈子的安稳富足。

    辛虞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手落下些无伤大雅的小残疾就不能侍寝了,又不影响啪啪啪和生孩子。但这事儿也没她置喙的余地,除了唏嘘两句和尽量善待田容华,她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地,她的注意力便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

    时间转入三月,又到了宫女可以见家人的日子,而并非原装货的辛虞也终于再次想起了自己的便宜爹便宜妈。

    得知她当了宫嫔,辛家人今年也不知还会不会到宫门口傻等。辛虞觉得忽略了人家挺对不住的,想想,叫来了小顺子,“你有法子出宫吧?帮我跑一趟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