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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求过什么,要不这次,我帮你求求。”也许那老神仙看在他们已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没准能帮忙一下,“也许这次就应验了呢。”

    秦归淡淡一笑,“不用了。求了也无用。”

    “也别灰心丧气,万一实现了呢,你看我,这不就是去还愿的。”三木忽然很有种过来人的感觉,“有时候,那老神仙不是不帮,也许是时候未到呢。”

    “既说是时候未到,求不求他,又有何用?”

    “……”说的也是这个理,三木一时无言以对。

    看了看被问住的三木,秦归忽又觉得好笑,她一个心愿得偿,便觉得别人的心愿似乎也那么容易得偿了一样,“其实……与其求神仙还不如直接求你。”

    “我?”三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清秦归灼灼的眼神,她才明白。只呆愣了片刻,三木便下定了决定,觉得还是说明白了的好,总这样吊着人家,确实不该。便坦白交代“我,我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的。当初救你,实在是迫不得已……”

    “嗬。”秦归被她的说辞逗笑了,“这‘迫不得已’四字,不都是人做了坏事之后用来为自己辩解的说辞吗?”

    “呃,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吧。我其实曾经也想甩开你的。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涞水县做工的。”

    “你将你仅有的房产、田产都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钱财也要分给我一份。这便是你‘甩开’我的方式?我何曾‘逼迫’你如此?”秦归苦涩一笑,“你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儿家的清誉都断送于我手。这许多年来,你婚事难成就,有多少因素是因此,你可有考虑过?村里那些疼你的叔叔婶婶们当初若不是看我只是个拖累,怕早是‘逼迫’着要我娶你了吧。”秦归着意将“逼迫”二字说的很重,“如今,若我现在还有你能为之考量嫁娶的一二,你为何不多看看那一二?”

    “这……不一样的。”三木就是再厚脸皮,也说不出她当时觉得他是瘸子,说出去不好听。再之后,又觉得被人说是攀附富贵,说出去还是不好听。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并不怎么“爱”……甚至可以说,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非他不嫁”,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暗生情愫”之类的,曾经少女的她也曾憧憬过的,但从没有遇到过。至于现在,已经“身不由已”的她已经没什么选择了,但她,幸好还保留着一点点善意……于是,她心一横,“你何必为了一份你所谓的恩情,奉上自己的姻缘。”

    “你是想说,你不想为了一份富贵而奉上自己的姻缘吧?”看三木并没有立时反驳,秦归无奈一笑,“?恪??憧窗桑?悴淮鹩Γ?笊裣梢参抻玫摹!

    “……”三木一时无言,想说不是,可之后,再解释些什么呢?。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氛围便有些尴尬。

    “那个……今天天气真好,我出去透透风。”不等秦归回应,三木逃也似的出了车厢。

    秦归欲言又止,他其实知道在他说出“求神仙还不如直接求你”时,就料到可能会有如此一场尴尬的,他也自上次后便决定不再提起此事,免得三木不自在。可今天忽上九司处,他又忍不住想起三木之前上司缘使神殿的事,便是怎么也忍不住了。他担心她到了九司处,又去司缘使那里一趟。若真被她求来姻缘,可怎么办?

    “啊,那边是一片芦苇吗?”三木坐在车辕上,手搭凉棚,往远处观瞧,她看到了一片迥异于四周麦田的芦苇尖。

    赶车的车把式感觉出三木是没话搭话,但这位主儿明显是个受宠的,也不敢得罪,便跟着附和,“是。听说那里还有个名字呢,叫‘十里荷塘’。到了荷花盛开的时候,很是好看。”

    “十里荷塘?”三木一听来了精神,她刚才冒冒失失地出来,丢下秦归一个人在车里实在不妥,可再没缘由地转回去又觉得更尴尬,此时见有了新话题,便赶紧推开车门,喜笑颜开地说“主子,那边有个十里荷塘呢,比书院后面的五里芦荡还要大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秦归知她用意,也便顺着她。同时在心里,再次给自己提出警示如此,已经很好,切莫再贪。

    “那我们就……”三木转头看了看路,指了指,“那就顺着这条路,拐到那边的路,看完了,再转回来。”

    “得嘞。”车把式看车上这两位又和好了,心里也跟着送了口气,轻快地一甩马鞭,马车离开官道,沿着田野旁的车道往那荷塘奔去。边走,车把式还边给他们解释“这荷塘本来是子牙河的一个支流,流到这地界时,水位越来越浅,后来就有人承管了这片地,围成了鱼塘,又种了荷花和芦苇,到了夏天,很是好看。这里离城也不远,好多人踏春、游玩都往这处走的。”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三木纳闷,“你不是也跟着那些人一块被调用过来的吗?”

    车把式一笑,“既然是赶车的,自然要对这城里城外的地界都要熟悉了。”

    “佩服!”三木再次对自己没有下人的自觉感到有些羞愧,但这次她进步了,有想法后就有了行动她立马回到车里,将车把式的话给秦归复述了一遍,最后感叹,“我明白我为什么在书院干了五年,还是个粗使丫头了。”

    秦归又被她逗笑了,“你总是明白的非常之快,只是做到的时间过于的慢了。”

    三木杏眼一瞪,“挤兑我是不是?那是我之前并没打算在书院长久待下去。你看我以后的。”

    秦归双目含笑,“好,看你以后的。”

    到了荷塘边,三木把秦归扶下车,王管事和一个小厮也跟着从后面的车上下来。

    “好一派田园风光吆~~”看到眼前情景,三木忍不住对着周围绿油油的一片田野像唱号子似的吼了一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是不喜农田作物吗?”秦归问。

    “你不懂,我不喜的是靠天吃饭的感觉,和它们不相干的。”三木一指这绿油油的一片,“你看看多好看!”又指指那一河道的芦苇和荷田,“想象不到的壮观呢。”

    “原来如此。”秦归点点头。

    “你先等着,我去驱赶驱赶蚊虫,你再过去。”说着,她就顺着河道往下跑。

    “姑娘。”后面的小厮叫道,“这种事怎好劳烦姑娘,我在前面带路就是。”

    三木笑道,“我可是自小在农家长大的,我还怕什么蚊虫。走啦~~~”她说着就往下走。

    但小厮还是快走几步,到了她的前面,跟她相差一步远的样子。

    “我也要在主子面前表现表现的啊。”三木小声跟那小厮说,“我最近发现,我这差事做的实在不大好。你让让我。”

    小厮一乐,“姑娘说笑了。”

    “没说笑的。主子不过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对我关照点罢了,可这情分还能吃一辈子?我总要有自己的立身之本的。”

    “姑娘说笑了。”小厮还是那句话。

    “你怎么还不信呢?”三木辩解道,“真的,你让我走前面吧。”

    两人说话时,已走到河道的中间地段,三木说着就想往前窜,忽见那小厮突然向她左前方跑跳了两步,窜到旁边的草丛中,一脚踩下,而他的小腿上被一条成人拇指粗的青蛇缠住。

    “啊!!!”三木一声尖叫。

    “怎么了?”秦归刚要往下面走,就被王管事一手拉住。

    “蛇……蛇,蛇呀~~”她抖着手,声音都有点变调。

    “逮住了,没事。”小厮回身对秦归和王管事说。

    王管事一听就笑了,“好。小心些。”转而对秦归小声说,“你看,我说没事吧。主子就是太紧张穆丫头了。”

    “是。”小厮答应了,安抚地对三木说,“没事。没毒的。正好有蛇肉吃了。”小厮说着脱下身上的粗麻坎肩,然后将衣角团起弯腰塞进蛇嘴里。

    三木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脚正好踩在青蛇的头部下方,不禁又是感叹又佩服。他穿着一双草鞋,如果踩得不准,要么被青蛇咬伤,要么就是逮不到。而无疑,他做这件事完全是熟门熟路,信脚踩来。

    这会儿,他已用衣角把蛇嘴塞得满满的,然后迅猛地抽出衣服。而那青蛇嘴里的牙齿就这样全部被活生生拔了出来!

    三木一缩头——真狠呀。

    小厮熟门熟路地抖掉蛇牙,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青蛇缠在手腕上,回头对她憨然一笑。

    呃,依旧是纯真无害的一张少年脸庞呀,可是,可是……

    “夏天的时候我经常这样把小蛇缠在手腕上,可凉快了。你要试试吗?”

    “不不不,”三木连摇头带摆手的,“这,还能防暑?”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稍微思考了下,不太确定地说“不清楚呢,缠在腰上的效果会更好些。”

    “……腰,腰上?”三木舌头开始打颤。“那最起码也得要两三尺的才行吧?”

    “应该差不多吧。”小厮犹豫着说,“怎么着也得盘个扣呀。”

    “……那,你们那的孩子都敢抓蛇?”

    “我们那里?”小厮看着她,眼里充满疑问。

    “你这明显不是中原孩子的手段啊。”三木解释道,“云洲人估计有这手段吧,还有在腰上打扣、吃蛇肉什么的,怎么……”

    “哦,哦。”三木的话还没说完,小厮似乎就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孩子性地挠挠头。“不是了。”

    “穆丫头!”王管事在河提上叫,“怎么样了?”

    三木一指旁边的小厮,“他抓,不,他踩到一条蛇,现在缠手腕……”她低头一看,小厮已经把蛇解下来抓手里了,“在他手里了。”

    “那快上来吧,远远看看就是了。”王管事叮嘱。

    “有人中毒了。”忽然,正沿着河岸探看的车把式忽地叫了一声。

    “什么?”三木心里一惊,赶紧加快脚步,到了车把式正蹲身探看的地方。

    车把式正在检查那人的上半身,那人两眼紧闭,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可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

    “是误吃了东西?”三木问,“得赶紧带他看郎中。”

    “来不及了。”车把式给出判断,其实三木也看得出这人此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去、去……”三木忽然觉得脑袋一空,但眼前形势逼人,容不她犹豫,便找了个类似的词语,“去叫捕快,你在这里看着。”说完就要往来路跑。

    “这也有人。”三木刚跑了两步,就听在河道半坡的小厮也叫了一声,“已经死了。”那死人躺在一个挖好的坑里,显然还没有来得及掩埋。

    “什么!”三木紧跟着跑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我认识他,他是个捕快。”那个骑马差点踩到孩子,结果马匹当街摔死的那个捕快。

    “啊?”小厮不解。

    “他这不穿着捕快的衣服吗?”三木指指那人身上的衣服。

    “是吗?我怎么看他穿的像是某个山庄打手的服装呢。”

    “难道那个人是罪犯?”三木并没有理会小厮的反驳,回身指了指斜后方十几步远的那个渐渐翻白眼的人,车把式还在那里检查。

    “我去禀报主子。”小厮说着已经飞奔到了路边,简明扼要地向秦归说明了情况。

    “你去报官。”王管事吩咐小厮。

    “是。”小厮答应一声,一路绝尘而去。

    ——哦,是了,原来叫“报官”,三木刚才想了半天,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个词,说来真是奇怪。刚才脑袋忽然就空了一下,她现在觉得脑袋里还是空的。就像猛然从梦中醒来的人,像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忽然有点不太明白她在干什么了,而且身子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万一有事赶紧跑。”三木转头对秦归和王管事说,这是她等身子那阵颤抖过去后的第一反应,又指着那车把式道“你赶紧去报官,我在这里看着。”说完,她就一路冲到河岸下边,借着河边高高的芦苇挡住身形。

    秦归微微皱了眉,他感觉三木好像哪里不对,“穆丫头……”

    秦归一声喊还没音落,就听后面传来一声高喊“大哥,在那!”

    三木刚藏好,就听有人来了。随着一声高叫,好几个人出现在两具死尸前。那个被叫大哥的低头看了看,沉声问,“有人动过?”

    “哦,是三木动的。”一个声音说,听着还有点耳熟。是王管事?

    三木心一颤,不会吧!身边又出了叛徒!这些人来得如此之快,他们是早就埋伏在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