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手指关节掰肿了的时候,正月十六到了。
妈妈一大早就起chuang了,替我整理好行李,反复叮嘱我记得随天气冷暖添减衣服。我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事哪会不懂。妈妈却说:
“在妈眼里,你就算八十岁也还是小孩子。”
妈妈给我和柱子一人煮了四个鸡蛋,又往我们包里塞了好些水果花生之类,然后把我们送到了小巷口。
走出好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妈妈还站在巷口朝这边张望,寒风中的身影越发佝偻。
回过头来,看见柱子盯着我眼睛说:“你也是个恋家的人。”
“谁又不是呢?”
“如果你找了个外地的女朋友,她也像小娟那样不能跟你回家,你怎么办?”
“不存在这种事。”我语气笃定地说。冷婉有弟弟,可以照顾她爸妈。
票是柱子在网上早订好的,去自动售票机那里取了就是。
正赶上民工返城潮,东林火车站站内站外全是人,站前广场的地上也坐满了拖家带口的人们。为防止发生抢劫、骚乱和踩踏,铁路部门请来了当地武警维持秩序。
柱子大包小包的在前面开路,利用他身高体沉的优势挤开人qun,给紧随其后的小娟挤出一条相对宽松的通道。
我们坐的是过路车,在东林站停车时间不长。火车刚进站,还没停稳,人们便朝着车头方向疯跑。
列车员打开车门,健步跳下车,立即闪到旁边,zui里囔着:“别挤,别挤,票拿出来看看。”
可哪有人听她的,人们照样该推推,该挤挤,现场乱成一锅粥。身强力壮的挤上去了,老弱妇孺落在后面。这时,各种叫声、吼声、哀求声都有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上来,车要开了。”
“推什么推!我的包卡住了。”
“求你们别挤了,我小孩还在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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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在春运时坐过火车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种场景。火车里找不到一点空地,有人躺在了行李架上,小孩钻进了座位底下,水池上趴着人,垃圾箱里蹲着人,厕所里挤满了人。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上了一趟开往浣云的普客,被挤在了过道里。双脚腾空没着地,整整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没拉没动弹。那一次,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挤了上来,她父亲却被挡在了车门外,车开后,小女孩喊不应她父亲,一路号哭到浣云------
柱子当先挤了上去,他刚想回头招呼小娟,便被汹涌的人流冲进了车厢。
小娟一直站在车门侧边,好几次挤到门口,又被后面的人挤了出去。
小娟又挤到门口了,手也抓住了门旁的铁把手。这时,我瞥见一只手shen向了她斜跨肩上的小包,正抖抖索索地拉包上的拉链。我一巴掌朝那只手拍过去,接着拽着他胳膊把他甩出老远,zui里大喝一声:
“干什么你?”
趁着挤车的人回头错愕的功夫,我推着小娟上了车。
柱子大概早已等得心焦,他踮起脚尖、shen长脖子朝车门方向张望,在看到了我们之后,才笑嘻嘻地坐在了座位上。
车厢里,我看到了好几张似曾相识的年轻面孔,想是和我们一样返校的浣大学生。
柱子一路上都在笑,他大概希望,这是一趟永不到站的列车吧。
但它不是。半夜时分,列车正点停靠在浣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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