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祭祖,好像也不太恰当,因为不需要沐浴更衣、焚香礼拜。
就算是请祖宗来家里过年吧。
爸爸在一个小酒杯里斟满白酒,恭恭敬敬地放在正北的座位前,酒杯旁边放着一个空碗,空碗上搁着一双筷子。
然后爸爸看我们姐弟仨一眼,确定我们坐得很端正,也没有拿筷子偷吃之后,才开始请祖宗。大意是说‘列祖列宗在上,现在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楚家后人略备薄酒,恭请列祖列宗屈尊就席,以便后辈稍表孝心,并希望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全家福泰安康,吉祥如意’云云。
很小的时候,我对这个仪式是心怀恐惧的。
吃菜的时候,总忍不住拿眼偷瞄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不时shen长脖子,去看那杯子里的酒有没有变少。虽从没看到过祖宗显灵,也依然感觉那张老木椅上,坐着一个丰神飘洒的老祖宗。
稍大一些后,心里不禁就想,爸也忒小气,那么多祖宗,就喝那么一小杯酒,共用一个碗一双筷子,一个祖宗坐着,其他祖宗就得站着,而且还不主动往祖宗碗里夹菜。
记得有一回,小乐夹了块红烧rou放祖宗碗里,说‘祖宗吃rou,保佑我得到好多压岁钱’。快吃完的时候,妈妈把祖宗碗里的rou倒回盘子里。我立即夹了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祖宗留下的牙印,放进zui里嚼了嚼,也没什么不同的味道。
自此,我得出一个结论:祖宗其实不爱吃rou。
现在我知道了,这仪式它就是一个仪式。
这么多年,祖宗也许从没来过我家过年,也许来看一下就走了,祖宗的后代那么多,顾不上我家。等到那一天,我成了我后人的祖宗的时候,我一定要当面问问我的祖宗,为什么要对我家虔诚的宴请视而不见。
没有祖宗在座,我们全家人吃得很放松。
妈妈总是最后一个入席。我们已经吃得肠满肚圆的时候,她还在厨房忙着给炉子换煤球,烧开水,洗茶杯。
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做不完的事,一刻也不肯停歇。吃顿年夜饭也不得自在,刚扒没几口饭,又放下筷子跑去厨房,把水壶里烧开的水灌进热水瓶,然后添上自来水,烧我们全家人的洗脸洗脚水。
就算是这样,她也总是比我们先吃饱下桌。我一度怀疑她得了中年多动症。
西河的夜空,被各个方向的焰火照得一片通明,惊天动地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撩^拨得我和小乐坐立不安。我们趴在南向的阳台上看不见北面的焰火,站在北向的窗边看不见南面的焰火。于是,干脆跑下楼去,站在空地上仰面朝天看个够。
其实,单是看是远远不够的,焰火这种东西非得自己施放才GuoYin,才满足。那种箱型的冲天炮我们买不起,手持的小型焰火买回来玩玩还是可以的。
路上的积雪早已被铲得干净。残雪堆在树下,在焰火照耀下闪着点点银光,像是一座座白色的坟墓,那里埋葬着雪魄冰魂。
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只可惜它诞生在大年三十,便注定了它的短命,人们的热情足以将它融化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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