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柒月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相思和红豆等人,站在竹屋的外面,不知该进去还是该离开,进去又该怎么说?
就说他是一场阴谋算计的产物,父亲有可能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还是告诉他他的外祖父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恶人,杀人如麻,如今还变得疯疯癫癫,很多时候脑子都不清楚?
真的要彻底的将他的人生带到另一个方向上去吗?
谷柒月心中犹豫再三,算了,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她刚转身,“是谷小姐吗?怎么不进来?”
男子秋水一般温和的声音响起,让谷柒月的眼皮跟着跳了好几下。宁辞歌的身子恢复的很慢,平日里都是怜儿她们负责照顾的。
此时竹屋之中没有一个人,谷柒月身子背对着宁辞歌,他靠坐在床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中衣,面色比身上的衣服还要白上几分。
笑意浅浅的,凉凉的,有些一种看透世态的麻木和冰冷。
全然不一样了啊,看来小南的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谷柒月深吸了口气,扫尽眼底的阴霾之色,挤出笑脸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习惯性的端起茶壶倒了杯水放在了床榻边上的小几。
“好多了,就是人躺的有些懒,许多年不曾这般清净和懒惰了。”
他敛眸垂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小几上的茶杯,视线扫过过裹着白纱的双手,不由黯然,这辈子他连端茶倒水这种小事都要让别人代劳了。
谷柒月心中有事,没有留意到这些小细节,好在仅仅一瞬,宁辞歌又恢复如常。
“刚刚瞧见谷小姐在门口徘徊许久,面有难色 ,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他都瞧见了?
谷柒月眼中的纠结之色更是明显了,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说?
“你的右侧腋下是不是有个图腾?”
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触及他什么敏感的点。
“谷小姐也知道了?”
宁辞歌放在锦被上的手掌蓦地收紧,无措而紧张的看着她。
也知道了?难道宁辞歌已经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
“你知道了?”
她迟疑的问道。
谁会告诉他这些事情呢?宁缙元也被瞒在鼓中,宁秋然还昏迷不醒呢,思来想去,谷柒月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宁辞歌一直都在留意她的神色,见她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时而担忧的望向他,提起这个话题 有些沉重和自卑恐惧的心思顿时轻快了几分,轻轻的点点头。
“在别院的时候,他们对我用刑时曾经显现过,我昏死过去时听他们在讨论着我腋下有个图腾,和蛊门有关!”
他爹是宁家的家主,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娘亲,竟然是蛊门!穷凶极恶,草菅人命!他当时的这心情真的是无法在用话语形容。
谷柒月顿时明白,关于蛊门的一切在江湖中流传的甚广,蛊门最为兴盛的一段时间,门徒都将图腾纹在脸上,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武林中不认识这个图腾的人还真的是不多。
她犹豫了这么久,不知该不该说,哪儿知道宁辞歌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醒来之后,一点不自然都没有表露出来。
“苍雪崖的寒潭之中,关押着……:”
她想提起毒老头,毕竟他们祖孙俩分开了十多年,不管是何原因,都有权利知道彼此的存在。
宁辞歌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希望谷小姐不要告知他。”
他还完全没有做好要去见他的准备,在这世上艰难求生了十几载,突然被告知还有一个外祖父,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些。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让人带你去寒潭,他一直念叨着你的娘亲,希望有生之年能见上一面,可惜红颜薄命,我答应他的事情怕是做不到了。”
谷柒月心情有些低落,毒老头为她付出良多,传授她蛊经上的东西,舍弃了蛊王来救她的性命,又将半生的功力传给她,助她压制体内的毒性。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我娘没有死!”
宁辞歌丢出这么一句话,对上谷柒月有些震惊眼神,重复了一句,“我娘没有死,她只是被宁秋然囚禁起来了。我在别院之中听到他们议论的。”
他就像是一个瞬间被点燃的火药桶,有些激动的大喊了一声,半响后,怔怔的靠回床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低的呢喃道:“对不起。”
谷柒月摆摆手不在意,追问道:“你确定吗?”
宁辞歌闻言 ,郑重的点点头,“他们发现我身上的蛊门图腾之后,对我重刑折磨,当初宁秋然将我带去宁宅的时候,众人只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娘亲难产而死,却没想到我娘是蛊门的人。”
这一切的伤害都来源于他的身份,或者说小南也是因此而死,怪不得他对于提起毒老头会抵触。
“我重刑昏死之后,就听见他们在议论我爹的风流史,说我是钩月楼中关押着的那个疯女人的儿子,怪不得家主要将我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就是为了有个筹码。”
他苦笑,亲爹啊!父子血脉相承,乃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同样是他的儿子,宁缙元和他的遭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为何无论多努力,他始终都得不到父亲的青眼!
“活着,活着就好。”
关在钩月楼中吗?谷柒月顿时来了力气,人活着掘地三尺她都要找出来,答应了毒老头的事情她不能食言。
“是啊,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宁辞歌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总算是知道娘亲还活着,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与他相互惦念的。
“你先好好的休息,你娘的事情等你身子恢复我们再追查。”
谷柒月笑靥如花,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高兴。
她转身往门外走去,脚步比来时都轻松一些。
“为什么?”宁辞歌低声的问道,“为什么要帮我,世人对只蛊门避如蛇蝎,生怕跑的慢了扯上关系,唯独你,每每都在绝境之中要伸手拉我一把,苍雪崖不是与宁家交往甚密吗?就不怕这些事情被揭露出来成为武林的公敌?”
这些话埋在他心中许久了,不吐不快!
“蛊门兴盛之际,也杀了不少苍雪崖的门徒啊。他的手上沾满了你族人的血,为何还要帮他?”
谷柒月止步,背对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宁辞歌准备道歉的时候,忽闻一道极浅的笑声。
“因为,没有毒老头,我早就死了。”
是的,枯木师父,毒老头和逢春谷谷主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们,世上就不会有谷柒月。
“宁公子,在这个血腥的世道里,没有谁的手是绝对干净的。我欠毒老头的恩要还。他欠世人的债也要还,这就是因果轮回,十谁也逃不掉。”
难道自诩正义之士手上就没有站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吗?
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对错?
阿爹出手擒获了毒老头,可蛊门里那些无辜的稚童妇孺又做错了什么?可曾害过谁?不照样是被已经杀红了眼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
“人总会做错事,但不能因为得不到别人的原谅就不去赎罪,寒潭之下的大牢牢门从未关过,以他的功力想走得话早就走了,何必半辈子都呆在那阴寒刺骨的地方?”
毒老头是在赎罪,为了他前半生造下的罪孽。
她翻出一个花绳子,上面串着一个小小的玉锁,玲珑剔透甚是漂亮,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谷柒月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这个长命锁本该是你的,毒老头多数的时间疯疯癫癫,难得清醒的时候就教我蛊术,给我讲故事,有一次我在他面前毒发,命悬一线,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他将蛊王渡到了我的体内,又传了半生的内力给我。”
“后来怕我出事,把他视若珍宝的长命锁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告诉说,这是他为了未来的外孙准备的,早早的供奉在了佛前,须臾不离。可惜,后来你娘为了宁秋然背叛蛊门,消失的无影无踪,长命锁也再没有送出去!”
宁辞歌静静的听着,眼底飞速的划过些流光,眨眼消失,只是视线落在穿着红绳子的玉锁上,久久的难以挪开!
“现在,物归原主!”
谷柒月小心的将玉锁放在桌子上,大踏步的离开。
转过竹林,走得太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她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谁,欣喜的唤道,“雪卿?”
“这么高兴,看来心愿达成了?”
姬怀瑾捏了捏她的脸,凤眸笑意深深,谷柒月将郭姨娘说的一番话原封不动的述说了一遍。
“你想要怎么处置?”
蛊经是个棘手的东西,害人不浅,不过说到底就是一种武器,没有正邪好坏之分,全看使用它的人。
“不知道,倒是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咯。”
她招了招手,姬怀瑾俯下身子,侧耳听她说话,谷柒月掩着唇,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我想要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