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万里森林中。
一袭戎装的拔利脱,冷着眸子,望着远处一字排开,打着蛮国旗号的军队。
厄赖刺端坐在宽敞的车辇中,冷傲的俯瞰着远处的拔利脱,端起酒杯,挑衅似的冲他邀敬了一下。
“拔利脱,好久不见啊。”厄赖刺大笑。
“厄赖刺,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主动送上门来?真当本将军麾下的南疆军是吃干饭的吗?”拔利脱厉喝。
此番,拔利脱亲率三十万南疆军北剿蛮国叛军,大军行至这片丛林,厄赖刺突然率麾下杀出,横在了拔利脱的去路,大有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厄赖刺这种行为,让拔利脱又气又恼。
觉得对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经过两年的发展,厄赖刺挟蛮王以令诸侯,已经得到了所有反叛军的效忠,麾下兵马高达二三十万,气焰甚是嚣张,多次冲出深山老林,对拔利脱控制的城池进行攻击,掠夺人口财富。
心一横,拔利脱征召全部精锐,亲率南疆军打算一鼓作气的平定厄赖刺及麾下军队。
“若不是你背后站着商国大王,本相岂能容你到现在?早就将你赶下大将军之位,重新夺回属于我大蛮的疆土。拔利脱,看看你麾下的将士,哪里有昔日蛮兵半点风采?尽都是些老弱病残,毫无斗志!”厄赖刺冷声道。
两年前,因为帝辛的一次南征,导致蛮族内部人口锐减,许多精锐都战死在了沙场。
幸存者,也大多被帝辛掳走,去矿山做苦工,不见天日。
昔日蛮族尚有五六百万人口,可如今却已经不足百万。
哪怕蛮人天生悍勇,犹如恶狼一样,但人口质量却难以回到从前了。
为了对付厄赖刺,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拔利脱已经撕去了过去伪善的脸皮,开始强行征收兵丁,只要是能喘一口气的,都统统招收了进来,不管是老人、妇女都要。
这才勉强的凑够了十几万兵马,对外号称三十万。
而厄赖刺麾下的兵员虽然也都参差不齐,年轻壮年只占不足三成,剩下的皆都是老幼,但凭借着“反商复蛮”的这股意志思想,最起码在士气方面,却强过拔利脱麾下南疆军的。
拔利脱自然知道他所面临的危机,究竟有多么巨大。
拔利脱纵然贵为一代名将,但他本来师出无名,在蛮人眼中,是个彻头彻尾,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从这两年的平叛战争就可以窥得端倪。
他派出的许多将领,临阵倒戈,率领部下,集体投靠了厄赖刺。包括厄赖刺率领军队攻打他所控制的城池时,城池内部的将领和百姓,也多有推波助澜,暗中相助的举动。
这才使得厄赖刺在短短两年内,发展的如此迅猛。
另外,拔利脱还发现,在这两年内,似乎总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暗中资助厄赖刺。
包括军械、丹药、粮草等资源物资,快速地的让厄赖刺麾下军队武装起来,纵然隐藏在深山老林,却拥有着不逊色正规军的军械和战斗力。
不然,就凭一群连盔甲都凑不齐的乌合之众,怎能接连攻下拔利脱控制的大城关隘?
望着厄赖刺麾下军队,那武装到牙齿的盔甲军械,拔利脱心头顿时一沉,他瞥了眼金日戈,传音道,“邓总兵的援军,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过来?”
“不知,属下刚才已经派十路斥候前去打探催促了。”金日戈传音道。
拔利脱眉头微蹙,他相信,若三山关的兵马杀到,最后取得胜利的一定会是自己。
自从蛮国灭亡后,蛮族日渐衰微,以往十万蛮军就敢去攻打三山关,可现在,别说是十万,哪怕是五十万兵马,都不敢靠近三山关百里范围。
千余名英勇善战的将领,几万名训练有素的武官近乎全军覆灭,代表蛮国精神支柱的王室,也被帝辛赶尽杀绝。
此后,又经历两年内战,进一步的把蛮族推向了深渊。
这时,只需邓九公亲率十万兵马,就可以犁庭扫穴之势,将厄赖刺号称的二十万大军消灭殆尽。
……
距离此森林约五百里外,拔利脱口中念念不忘的邓九公,正在一片河畔旁驻扎。
“父亲大人,拔利脱的第十路斥候在帐外求见。”其子邓秀,入账禀报。
“知道了。”邓九公端坐在蒲团上,手捧着一份古书,细细研读。
邓秀略微迟疑,大步上前,来到邓九公身旁,跪坐了下来,问道,“父亲为何直到现在仍按兵不动?只需父亲十万天兵杀至,厄赖刺这股叛军必定难逃覆灭的下场。”
“你急什么。”邓九公横了邓秀一眼,“几十万大军的混战,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
邓秀一怔,他知晓邓九公的脾性,绝不是那种投机取巧之辈。
他只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击败对手。
因为正面交锋,这天底下,论排兵布阵,还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看到邓秀那一脸费解的模样,邓九公不禁摇了摇头,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为父问你,这厄赖刺凭什么在两年内,发展到今日之地步?”
“因为厄赖刺深得民心!蛮国虽灭,但蛮人却不甘成为商国的子民,有匡扶蛮族,再塑国家之心!”邓秀说道。
邓九公点了点头,道,“这仅是一方面,还有呢?”
“还有?”邓秀一愣,他蹙着眉头,深思少许,轻喃道,“再有就是仇商势力,暗中资助厄赖刺,意图让厄赖刺牵制我国?”
“不完全对。”邓九公道,“厄赖刺固然深得民心,但别忘了他的身份,不过是一介亡国之人。两年前,厄赖刺还需要东躲西藏,连拔利脱麾下的南疆军都对付不了。两年后,却能迅速发展至今,光靠厄赖刺一个人的力量,岂能做到?再有,大王不是傻子,若真心想要对付厄赖刺,不可能容忍他把势力发展到这等地步……”
闻言,邓秀顿时一惊,“莫非大王他……”
“虽没有确切证据,但从大王种种举动来推断,那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大王,是他,放任厄赖刺,甚至是资助厄赖刺,才有了今日蛮族反叛军的规模。”邓九公道。
邓秀略微沉吟,便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知道了帝辛此举的用意。
“现在明白了?”邓九公淡笑问道。
邓秀点了点头,轻吸了口凉气,“大王这份心机……父亲,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那幕后黑手是大王的?”
邓九公缄默,抬头看着邓秀,似在犹豫。
少许,邓九公叹了口气,低喃道,“黄滚死后!”
闻言,邓秀瞳孔骤然一缩!
……
……
两年了,
费仲轻叹。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眼,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两年前,费仲和帝辛里应外合,将黄滚算计至死,命丧断魂坡。
从那以后,费仲就完全取得了厄赖刺的信任,成为了厄赖刺的座上宾,十八路反贼也对他恭敬有加。
这让费仲欣喜之余,也有很大的嘲讽之意。
在帝辛鼎力相助下,费仲弄来了大批军械物资,粮草丹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仅用两年的时间,就将厄赖刺扶持起来,有了和拔利脱一战的资本。
从原本的‘流寇’成长为了今日的‘诸侯’有了让拔利脱感到惊惧的实力。
“费先生,三山关真的不会出兵吗?”厄赖刺开口,将费仲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迎上厄赖刺那迟疑忌惮的脸色,费仲微微一笑,说道,“相国大人,你我合作了两年,费某什么时候诓骗过相国大人你?此刻,我家主公早已布置妥当,三山关是绝对不会派来一兵一卒,前来协助拔利脱的。”
“不知贵主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牵制住邓九公,无法参战?”渠中问道。
“不可说。”费仲摇头。
厄赖刺横了渠中一眼,哈哈一笑,岔道,“不管贵主用了什么方法,只要三山关兵马不出动,此战,我们就有八成的胜算,击败拔利脱,以鲸吞的速度,光复整个南疆!到时候有贵主相助,重建蛮国,就将指日可待。”
“届时,贵主会率先起兵,联合天下三千路诸侯反商,到时大事必成!”费仲攥了攥拳头,声音坚定道。
厄赖刺眼眸泛着一抹热烈之色,仿佛看见了自己加冕为南疆之王的景象。
渠中眉头微蹙,眼眸浮现一丝怀疑,看了费仲一眼。
他不知道费仲给厄赖刺灌了什么**药,使得厄赖刺坚信,一旦他光复南疆,天下三千路诸侯必定会齐齐反商,到时有南疆之地作为基本盘,未尝没有逐鹿中原的可能性,再不济也能占领长江下游地区,将原本蛮国的疆土,扩充至少一倍以上,彪炳史册……
因为被封锁,渠中纵然对中原的事情,不甚了解。
但也知道,商朝国力虽然有些衰退,但还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如今商王,是个圣君明主。
纵观历史,君王若圣德贤明,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难有枭雄用武之地。
也没有滋养枭雄的土壤。
即使今日大败拔利脱,光复了整个南疆,对于蛮军来说,也必定会损失惨重。
到时候万一邓九公率领几十万三山关兵马南下,势必会重蹈蛮国灭亡的覆辙,就凭这些老弱病残,怎能是一代名将邓九公,及麾下数十万虎狼之师的对手?
渠中原本建议,将大军化整为零,分散于深山丛林中,积蓄力量,安稳发展,以图“群狼吞虎”的变局到来,可厄赖刺就是不听,似被冲昏了头脑,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那匹存在最大变数的‘狼’一旦自己光复南疆,就会起到一种带头、引领的作用,使得‘群狼吞虎’的局面,立即到来。
……
“渠中!渠中!”厄赖刺唤了几声,使得渠中惊醒。
“大战在即,你怎么还失神了?”厄赖刺有些不满,若不是看在渠中骁勇忠直的份上,对于这个不会奉承,总是与自己顶着干的下属,早就踢到一边去了,省的在自己跟前影响心情。
“末将在,请相国大人吩咐。”渠中抱拳道。
“我军当中,数你最为悍勇,你即可冲出阵内,先斩几员敌将,振奋一下我军士气。”厄赖刺吩咐道。
渠中应诺,倒提着方天戟,拔马而出。
“呔!我乃渠中,何人敢与我一战?”渠中怒睁双眸,厉喝道。
见到渠中冲来,拔利脱眼神豁然微怔。
“谁去擒他?”拔利脱低喝。
“末将愿往!”一名虬须大汉闷声道。
“擒下他,勿要伤他性命。”拔利脱嘱咐道。
虬须大汉一怔,“大将军,这是为何?”
“本将军看他是个可造之材,留他一命,必有大用。”拔利脱说道。
虬须大汉有些不服气,但拗不过拔利脱的军令,夹了夹马腹,冲杀而出。
一旁的金日戈见状,微皱眉头,轻声道,“大将军,这渠中乃是图斯哥的义子,你对他来说,有着杀父之仇,怕是……”
“本将军自有定夺。”拔利脱声音冷淡。
金日戈一怔,顿时缄默起来。
“大将军……感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虬须大汉径直杀来,没有停留,直奔渠中。
看似犹如一头黑熊般的虬须大汉,渠中嘴角微翘,浮现一抹冷色,他大喝一声,骑着神驹,快若一道闪电,刹那间冲来。
呛啷一声,两件兵器隔空相撞,无形的波纹使得虚空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胯下的战马惊叫出声,被这股冲击震得飞退,差一点跪伏在地。
虬须大汉舍弃战马,一跃而起,凭**之力横空,抡动双拳,蓦然朝渠中砸下。
那双拳大如钵体,覆满了赤芒,形成了一道虎印和狮印,一片轰隆隆的响音发出,就见一道身影,朝后爆射开来。
方天戟犁地,浮现了十余丈长的鸿沟,才让渠中稳住了身形。
他眉头紧皱,收敛了几分冷傲,多了一些凝重。
这虬须大汉之前威名不显,自己也未曾见过他。
却不成想,此人竟如此勇猛,几拳下来,就打得他虎口发麻,兵器都差点脱手而出。
“这两年,拔利脱也没有原地踏步啊……光是收获这一员猛将,就可匹敌上万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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