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福焉?祸焉?

    许烈一行人匆匆而回,天使既至,自然也就顾不得再视察郡县了。

    到得濮阳,许烈当先入府,众属官皆随其后,一进厅堂,便见天使已然在座。

    许烈忙走上前去,拱手一礼,笑着说道:“内官勿怪,烈适才正与属官在外视察,让内官久候了!”

    那内官也不托大,早已站起身来,洒然一笑,抬手虚止,说道:“许校尉切莫如此,公务繁忙,自是国事为重,等上一阵又有何妨?”

    【校尉!】许烈一下子便听到了重点,心中一个咯噔,隐隐想明白一件事!【好像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如果是真的,难道我真要放弃经营了三年的东郡?!先听听再说!】

    “不知内官此乃何意?”许烈眉头一皱,直接问道。

    那内官再次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而是慢慢拿出布帛,展开后,大声喊道:“陛下有旨,东郡太守许烈接旨!”

    【来了!】许烈领头当先跪下,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随之,俱皆恭敬地说道:“臣接旨!”

    “陛下有旨,昔日黄巾作乱,天下滔滔,百姓流离,幸得忠臣智士,各施其力,佐朕讨贼,终定天下,故北军五校越骑营军司马许烈,忠勇果敢,质忠性一,文武兼备,多立殊勋,出为东郡太守,守执节义,扫荡群寇,镇卫东郡,治理有方,百姓安乐,前后论功,实颇为卓著,今朕欲组新军,置西园八校尉,怜其才具,特迁下军校尉,即日处理手中公务,速入雒阳,不得有误!”

    内官念完圣旨后,笑眯眯地恭维道:“恭喜许校尉!陛下置西园八校尉,便想到了你,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啊!”

    许烈听完圣旨,早已是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想到灵帝会在这个时候把他召回雒阳去当下军校尉。

    要是在太平盛世,能入京为官,而且是这等职位,许烈自然会开心得不得了,但是现在这大汉已是烽烟四起,哪里还有几天安生日子。

    况且自己在东郡已经担任了三年郡守,此时一去,所付心血必定会去掉七成,而且如果自己一直留在东郡,到了群雄割据的时候,自己肯定能占据极大的优势,现在,这怎么算都是不划算!

    “许校尉?许校尉还不接旨?”

    耳边传来内官的催促,身后衣襟也传来一阵拉扯,许烈自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抬首接旨,所幸适才低着头,没有人看到许烈的表情。

    “臣许烈接旨!”许烈随即站了起来,神色如常地说道:“承蒙陛下厚恩,烈实在激动不已,适才真是失礼了!有劳内官前来传旨,还请先去歇息,烈立即命人准备筵席,内官歇上一日再回雒阳!”

    “多谢许校尉好意,不过陛下对此事极为看重,特地传命叮嘱早去早回,奴婢定是要早些回去复命的,许校尉也不必准备筵席和住宿,随意准备一些吃食,奴婢吃过后,便要当即回去了!”内官当即便表示推辞。

    许烈见状,也不强留,毕竟说老实话,他目前其实是不想和这些人进行较深交际的,即使是以前那位他感觉很不错的内官。

    于是许烈便说道:“那好,就请内官休息片刻,之后我会让派人请内官过来用膳,放心,必然不会误了内官的大事!”

    那内官于是躬身一礼,说道:“既如此,便多谢了!”随即走了出去,许安早已得到许烈的招呼,此时亲自来引领。

    “恭贺郡守入京为官,他日鲲鹏展翅,扶摇直上,前程不可限量!”

    “是啊,郡守此去京师,正是陛下知人善任,如此简在帝心,他日封侯,唾手可得啊!”

    “……”

    内官走后,众属官便纷纷向许烈表示恭贺,一番赞扬之辞,说个不停,毫不吝惜唾沫。

    许烈把玩了一下手中握着的布帛,也就是那块圣旨,笑着说道:“烈多谢诸位,便借诸位吉言,希望得遂所愿,他日定不负诸位多年助我之力!诸位也都已听到了,烈很快便会赴雒阳,还请诸位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手头的公务,这几日我会统一安排好,为官在任,自当有始有终,还请诸位再助我一臂!”

    “属下等自当从命!”众属官纷纷遵命。

    开玩笑,就算许烈要走,现在也还是东郡太守,要是真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幺蛾子,那就真的是蠢了。

    众属官当即便纷纷与许烈告辞离去,也不久留,唯有程昱老神在在,待到了最后。

    不过众人也都明白,这位主簿大人与许烈关系匪浅,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也就没有人不识相地非要去拉着程昱一起走。

    所有人都离开了,连许褚和府上婢子也被许烈叫了出去,只留下许烈程昱两人。

    二人很是默契,一同走到主位的案几旁,许烈递给程昱一个垫子,二人相对而坐。

    “此事,先生如何看待?”

    “主公心中已有决断,何须老夫多言!”

    “呵呵,此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许烈苦笑一声。

    “其实,老夫对此事倒不至于悲观!”

    “哦?愿闻其详!”

    “早在昔日,老夫便知道,主公不可能一直在东郡太守的位置上待上太久,如今三年多过去,已然超出了老夫的预计了!而如今,主公并非被罢官,而是前往京师,此事虽有其弊,定然令东郡三年心血毁之大半!”

    言及此处,程昱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三年过去,主公破黄巾的威名还有多少人记得?主公破阵斩将、运筹帷幄的名声又还有多少人记得?此去京师,陛下置西园八校尉,天下定传其闻,而主公位居其一,必然再次进入天下英豪的眼中,这便是其利也!一利一弊,孰重孰轻,焉知后事如何?”

    “一利一弊……”许烈口中嘀咕着程昱最后这句话。

    “正是如此,离开东郡必然有弊,而且很严重,但是如果主公能用好这一利,是福是祸,那就不一定了!”

    许烈沉默了,他在反复想着程昱所言。

    其实,程昱明白,这件事要真想做到不亏,那是很难很难的,除非许烈能借着这个机会有惊世之举,不然不管怎么算都是亏!

    但是,程昱明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给许烈清清楚楚地算一笔账,这笔账许烈心中早就是算好了的,他要做的是告诉许烈一句话。“你别忧虑,其实我们可以弥补损失的,只要这样做就好了!”

    常人一般认为,谋士的献策一定要先把实际情况给主公分析清楚,然后再提出自己能给出的所有建议,然后让主公自己去选,筹谋是谋士的事,决断是主公的事。

    实际上,这只能说是一般的谋士,或者说是普通的谋士。

    一个真正的好谋士,他最应该做的是先搞清楚主公的所思所想,明白主公到底是在忧虑什么、想干什么,多的不要提,只要告诉他可以放心去做,那便已足够。

    许烈思虑一番后,顿时脸上的苦涩不见,已然恢复了平日的自信:“先生说得对,既然这一弊已经无法避免,那我只要将这一利无限扩大就行了!届时是福是祸,还得两说呢!”

    很多时候,其实苦恼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换个思路,让念头通达。

    “多谢先生提醒,虽只数言,却极振我心啊!”许烈自然也明白程昱的良苦用心。

    言及此处,许烈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个很搞笑的事。

    前世有很多人认为郭嘉的“十胜十败之乱”是阿谀奉承的讨好话,最多就起到一个鼓舞士气的作用,且不论所谓十胜十败确实是曹操胜过袁绍的地方,就单说这鼓舞士气,殊不知郭嘉这“十胜十败之乱”鼓舞士气的作用那可也是不一般的!

    不仅仅把曹操给鼓舞起来了,还把一大堆将士给鼓舞起来了,这难道还不够吗?从主公到下属,全都死气沉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袁绍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们“没事,干就行了,我们能赢!”,难道这还不够重要?还不能体现一个谋士“洞察世事,达于人情”的本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郭嘉在说完十胜十败后,还给出了“东取吕布”的战略方针,这都还有人喷,你确定你真的不是黑子?

    程昱复又说道:“主公此去雒阳,当谨记八个字——忠心为主,锋芒毕露!”程昱说到最后,表情已是极为严肃。

    许烈略一思忖,便知其意,忠,人所共赏也;才,人所共敬也!只要做到这两点,许烈定然能名声大振,他日的回报就不是以毫厘所计了!

    不过,许烈还是察觉到了程昱之言的问题所在,忙问道:“先生不与我同去?”

    程昱摇摇头,说道:“此去雒阳,以主公之才智和朝中关系,有我无我,关系不大,但是我留在东郡,却能尽力为主公挽救一些损失,三年时间,主公已然在东郡之地建立了自己的底蕴,弃之实在可惜,且不说其他,就说那牛角山之事,若是主公一去,无人照看,日后还有没有恐怕就难说了!”

    许烈本来直立的身子慢慢又坐了下来,今日突逢变故,他已经表现得智商很下线了,一件一件的事都要程昱提点才能反应过来,此时沉下心来,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全局,明白程昱的几个建议都是现在最正确的选择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许烈很羞愧,也很庆幸。

    许烈羞愧的是自己终究太年轻了,或许战场上还能临危不乱,但是在政治上还达不到静水流深、遇事不乱的功夫,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当然,相比于三年前的自己,许烈那是面对吴郡丞等人毫无办法,连“以正兵制人”的思路都还有程昱提醒,现在自己至少思路已经有了很多进步,但是这反应的速度终究还是不尽如人意。

    而许烈庆幸的则是,身边还有人能够提醒自己,自己也能够听得进去,至少昔日与曹操一晤,通达的想法还长存心头,不至于刚愎自用。

    当日,送走天使一行人后,许烈和程昱又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商议,许烈明白,他只有疯狂地吸收,将来才有可能不被天下英豪给打垮!

    若是以后,就连师兄刘备都进化成不知道什么样了,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那就真的是趁早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