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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钱钧进谏(二更)

    老仙儿父女深知模范在前,后面的便欠好纰漏,于是加速速度,把一百五十名预定发放的宫女全都发嫁,内苑为之一空。各院都只留了少少的人手侍候,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

    但再怎么说,总是僧多粥少。得沾膏泽的固多,向隅的仍大有人在,不外条理已经低到了百长之下,较量好搪塞。

    “不能再要了!”钱钧开始黑着脸出头为老仙儿解围,“若是什长伍长都这么着,便再添百十个也填不齐,岂非要王爷现从外面青楼买来给你?就是认真去买,钱出不去,人也进不来呀!”

    他一发声,喉咙里便咕咕震响,像有两层声音,怪里怪气的听着便瘆人。

    像是配合他的亮相,砰砰的几声炮响,府外的官军又开始了小规模进攻。

    这种骚扰性的行动时常举行,据白思孟说,是为了疏散敌人的注意力,掩护地下作业。

    实在他是深知挖隧道一说很是委曲,不多搞些消息出来,别说外面看热闹的人惊讶,对自己手下人怕也交接不外去。

    这次行动的定性照旧佯攻,却打得较量凶猛。先是砰砰砰十几炮,霰弹的铁雨横扫王府的墙头与飞桥,然后即是步兵推着牛皮大盾车攻上前来,在盾牌的遮蔽下与虎贲军的弓箭和火枪对射。

    官军勉力靠近高墙,想占领一块死角,虎贲军便投掷火炬和擂石,又砸又烧,想让他们存身不住。

    打了小半个时辰,官军没能站稳脚跟,就边打边撤了。老仙儿得报大喜——这样一来,又为女儿等那什么人磨出了半日时间。

    白思孟也很满足。如今京城那里对此间战事极表重视,已严肃到要求他们有事无事逐日必报,而且不厌其详。于是这场小冲突一竣事,他便命人取来纸笔,亲自形貌战况说:

    “某日晨起,先有士卒来报,谓张逆墙内怪声迭起,似有异动。职出察之。因高墙遮挡,闻其声而不知其故,乃命再探,务得实在。

    “俄顷回报曰:老贼穷途末路,竟生奇想,特将伪宫娥百五十人,下发劳军,以买其心,从而覊縻之;此时正拟军乐送嫁,怪声乃号手试音耳。

    “职思此时正张贼不遑他顾之时,或有可乘之机,乃命前锋两营攻其左,中军两营攻其右,同时并发,力争登垣。

    “初颇顺利。左路掉臂矢石如雨,手持牛皮大盾重复冲锋,两次迫近敌墙,右路更一度登垣,与敌交手。

    “惜老贼枪械颇多,弹药亦足,连珠迭发,响如霹雳。鏖战多时,敌复蜂拥出击,我两路皆被其枪火打退。右路且有多人受伤颇重,令人扼腕。

    “所可喜者,因我军奋勇,贼被殪数十,气为之沮。而鏖战示形之下,穴地希望亦颇快速,预计十日内即可抵达敌墙。再进掘一箭之地,即是匪巢中心,正其安置大炮之处。

    “届时我军将送入火药百桶,燃引生机。若能一举毁其大炮,则可断其要挟之狡谋,敌营随即可拔,而满城无论贫富,皆安如泰山矣。”

    这最后的话实在不真实。老仙儿的大炮都沿围墙安放,什么时候集中在宫院中心了?但不这么说怎么说?他疏散安放,你这隧道岂非也挖向四面八方?不行能嘛。

    写完看看不大行,他又修改几句,再看照旧不大满足,却已懒得再动,便叫来记室,命他润色,弄好再缴回来看。

    经这一场小型战斗打扰,虎贲军的下层一时丢开妙想天开,稍许振作了一些。但到了晚间,吃饱喝足,闲着无事,又随处窃窃私语地小声发怨言。

    混到如今,这已经不是一支像样的军队,倒像一群败兵溃卒,正事干不成,于是就一心想着在逃散之前只管作恶。

    张冰洁的耳朵长些,总有人不停向她陈诉种种重要或不重要的动态。很快她就意识到,她手中这支原来就七零八落、人心各异的败军中,一些人的兽性回归,比预料的来得还要早,她的辛苦期待恐怕随时都可能被突如其来地打断。

    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她想了又想,咬牙决议:去他娘的,要死就叫她们死,叫她们都去死吧!

    于是她叫来钱钧,平易近人地亲自跟他说:

    “钱将军!按说出征上阵连带家室都不行,这是那里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老规则。谁要敢带眷属,御史一定指名揭参,朝廷也一定会予以严谴。将军在那里历练有年,自然也是知道的。”

    钱钧听这话没牵涉到自己,持论也还公允,便颔首说了一声“是!”

    张冰洁也颔首,又说:

    “然而到了这边,想着与那里纷歧样,开基创业,最要激励人心,于是就想宽松些。有功必赏,有言必诺,纵然不够,即是去外面借也不愿辜负元勋。责罚则轻易不敢提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徐徐也就有了今日这般容貌。”

    什么容貌?差不多成猪狗样了!钱钧想。

    驭下不严,宽纵太过,是老仙儿最大的偏差。特别是夸奖竟然包罗赏给女人!这从来就是军中之大忌,惹人嫉妒,引人纷争,松弛军纪,莫此为甚!

    “是!”他低头说,“眼前这些事确乎还不如从来没有。”

    张冰洁却不愿评说这样到底好欠好,因为实行性行贿是她自己想出的馊主意。这不光因为她太相信男子离不了女人,也出于想对昔日的竞争者实行抨击与羞辱。

    于是她清静地继续往下说:

    “然而养兵照旧巴望他能接触。若能克敌制胜,些许夸奖又算甚么?像今日这一仗,就打得很好,不枉许嫁他们百十个宫女。若是还如前日那些人那样,催他还催不动,尚未出动,便已畏敌怯战,那还要他做甚么?只要以后逐日都如今日一般,王爷夫复何求?

    “汝可传话下去,就说王爷说的:自明日始,若是一日打得好,晚间王爷便设便宴,款待出战官弁,还要着王妃亲自把盏,慰劳有功之士。若是那日打得欠好,令人丧气,王爷不光罢宴,而且不食,以示自儆!”

    还叫王妃抛头露面?

    钱钧听了吓一大跳,连忙谏阻道:

    “王爷之膏泽天高地厚,万民皆感,切不行如此亵尊!非是钱某自外于众人,虎贲军已是骄兵悍将,目无法度,若还一味宠溺,必有祸起萧墙那一天,那便悔之晚矣!

    “依末将看,眼下官军渐形疲怠,似乎亦无战心,想是有所期待,王爷与公主何不派员与他们言和息战,看他们如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