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邺城向南继续前进,沿途有着不少的村镇。№高高筑起的城堡不同的是,这些村镇大多没有像样的城墙。事实上轩辕皇朝绝大多数城镇都没城墙,以皇朝的璀璨明珠安洛为例,就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庞大城市。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那些可以翻江倒海的真人们让皇朝不虞被侵犯的危险,皇朝四周都毗邻大海,而海的另一端没有人去探索过,或者说探索过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西面多山地,白虎一族便盘踞在云山雾海的益州,至于西南梁州更是数不尽的崇山峻岭,一直不为皇朝所重视。西北幽州被八岐和凤仙儿占据了八百多年,皇朝却一直没有反应,仿佛那地方也被算作了境外。唯一值得防御的就是北面,数以万计的蛮族部落一直朝着极北延伸出去,其居无定所漂泊流离让皇朝很难彻底清除这些疥癣之患,于是大大小小的堡垒便成了防御蛮族侵扰的绝佳手段。故而整个皇朝就像是一个被围起来的大城堡,只需要防御好外敌内部自可无忧。
拥有城墙的状况一越过邺城进入兖州腹地就很少再见,平坦的腹地和肥沃的土地让百姓们习惯着安稳的生活,没人会觉得皇朝有何危机。而进入这里也就代表着不用为补给发愁,每隔十里必有村落,每隔千里必有县城,大大小小的县城村落就像是在皇朝大地上开庙会,一个地摊接着一个地摊,一个商铺挨着一个商铺。像整个兖州拥有玄北、济南、山阳、济阳、东平共计五个郡,北方地广人稀,每郡下辖县城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官府只负责向郡派遣官吏,其余县城全都由地方上德高望重的三老自行管辖。三老的选举本是由地方自行举荐,可后来渐渐演变成贵族推荐,直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贵族们对自家奴仆的赏赐。起初三老本来也是由三人或者三人以上共同治理地方,可绝大多数三老都会被授予赐姓的殊荣,有了姓的三老们便会努力让自己的姓变成县城的姓,这些大大小小的县城也就变成了一姓之县,族长就变成了唯一的三老。朝廷对这些三老们的明争暗斗不感兴趣,只要他们交足了税金,他们怎么折腾都是自己的事情。
高县位于玄北郡最南端,要按距离远近来看的话,它更应该被划归为山阳郡,这里的气候已经比邺城好了许多,丛极北连年吹过来的寒风艰难的越过飞雪山脉后,抵达这里时已经没有一丝寒意。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气候,这里产出的稻谷会被当地人用特殊的手法配合凛冽的山泉酿制成酒,也正是这别具一格的米酒,才让高县时时得到山阳郡郡守的光临。
高县县城前有一栋供来往客人歇脚的客栈,以玄念德为首的一干人等加起来接近百数,自然不可能在此休息。玄凌云照例安排众人在高县西边寻了处山坡安营,派遣几人去城中补给。自从李水德被派去照看姬天之后,玄凌云便迷上了总管这一职务,甚至不需要别人去刻意提醒,人们总能在队伍前后寻到昔日懒散的玄氏二公子的身影。玄念德最终也没有回到邺城,他只是差人通知李水德留守邺城,而玄凌云则作为领队径直南下。核心人物的消失总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虽然没人会怀疑玄念德会出什么事,但争权夺利总是人类避免的劣根性。即便贵为玄氏公子,玄念德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二尊贵人物,也对这些亲信们的排外行为无可奈何。
没人知道李水德跟随玄念德多久,但毫无疑问玄念德对他的信任无以复加,也从未有人敢质疑这位总管的权威。现在这位总管正远在邺城陪着姬天,这让有些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除了一些侍俾仆人外,能够有资格跟随玄念德去帝都朝觐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亲信,这些人大抵分成了玄念德从玄氏带出来的亲随,和他久居叶城提拔起来的新进两派。所有人都认为在这个群龙无首的队伍里,只要能表现出足够能力,绝对会获得玄念德更多的青睐,至于玄凌云,那不过是玄念德无人可用之下无奈做法。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到了些小道消息,玄念德此去帝都必然会有一番大动作。去过安洛的人都忘不了那座伟大城市带给他们的震撼,每次离开那里也都分外不舍,他们还有着更多的精力在安洛折腾。至于叶城,留着那些老头子养老就足够了。整个队伍在这种充满兴奋的状态下,井然有序的南下,每个人都期待着再次见到帝都那宏伟的影子。
小十一作为姬天的婢女,被李水德留下来照顾姬天。小丫头每次揭起面巾为姬天擦脸时,都会见到姬天日渐消瘦的面容,这让她常常以泪洗面。李水德每日都会来为姬天治疗,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于姬天的状态则是一天不如一天。“怎么会这样?昨日还有些血色,怎么今日就没了生息?”李水德面色铁青看着姬天,此刻一直蒙在姬天脸上的白色面巾已被摘下,其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脸颊两侧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大块肉,掀开被子可以看到那条理清晰的肋骨和陷下去的肚子,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血色,脸部更是露出死灰,前几日若有若无的气息也消失不见。李水德没有理会抱着姬天痛哭的十一,拂了拂袖子走出屋内。
呼吸着略带寒意空气,李水德努力遏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此时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和之前相比完全不同,经过这几日给姬天治疗后,借助姬天体内那特殊的淬炼,他已经彻底迈入了炼神期巅峰,他甚至觉得只需要再努力一下,便可突破炼神期进入炼虚期。可就在这时姬天没了生机。李水德不会认为玄念德会因为姬天的离世而迁就自己,在他眼里姬天对于玄念德来说也就是回忆过去时光的玩偶,或许其中会夹杂着一丝对后辈的怜惜,可这不会影响自己在玄念德心中的地位。他自幼就跟着玄念德,自认为最了解自己主人的心思,玄念德此次突然离去,绝不是因为姬天的病情,或许有着其他让他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让李水德感到恐惧的是,玄念德非但让自己留守邺城,而且没有告诉自己他此去的目的。李水德带着惊慌和欣喜度过了这几天,经过了这几天的努力,他的修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这几日的功夫赶得上他苦修数十年所得,可姬天的离世让他开始怀疑玄念德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这么做。
“你且留在邺城,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和姜牧云一同出发。”细细品味着这句话,李水德越来越觉得玄念德一定知道姬天体内能够促进修为的秘密,果真如此的话,那他李水德就是谋杀姬天的罪魁祸首。恐惧总是伴随着未知愈发深刻,长久以来玄念德一直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般压着他,而为玄念德做的那些事更让他对自己的主人畏惧万分,他看着远处隐约能够看到的飞雪山颠,心中萌发了一种冲动。身后的哭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十一擦着红肿的眼睛对李水德说道:“李总管,公子他不会再回来了是么?”
小丫头个子还不到李水德胸膛,仰着头望向李水德之时,动人的眼眸中还在泛着泪花。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李水德微微摇头,十一很快接受了现实。“李总管,我可以为公子守灵嘛?”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李水德便遣人去通知姜牧云前来安排。由于是病死的缘故,姬天的丧事不能大操大办,况且在这世上他也没几个能来的亲朋。为了送别这位短命的兄弟,姜牧云用一整块寒玉打磨成的棺材,而这也成为姬天最后的归宿。棺材正面上刻着一只奔腾的仙鹿,侧面则是两只翩翩起舞的仙鹤,最上方则是一条在云雾中吞吐象牙珠的黄龙。姬天静静的躺在棺椁之内,聆听着周围几人对他的思念。握着姬天已经不成人形的手掌,姜牧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趁所有人不注意时将那颗极品元灵放入棺椁之内。病死之人三日必葬,可李水德在参加过姬天的葬礼之后,便告诉姜牧云即刻就要出发。虽然对自己的兄弟有些不舍,可姜牧云知道自己并没有违逆李水德的资本,嘱咐好一切之后,不舍得看了眼姬天的棺椁,姜牧云这才匆匆离去。
姬天的下葬仪式由十一主持,虽然对一个小丫头主持有些不满,可想起郡守大人临走前的嘱托,众人还是一一照办。这个日子并不是很好,但是姬天也没得选,一如既往地灰暗天气给众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在这个毗邻奈落大沼泽的山地前,在几个老人念完祭文之后,众人快速的将姬天的棺椁放入已经挖好的坑中,不一会儿一个新的坟头就产生了。十一揉着干涩的眼睛,痴痴地跪在姬天坟前。她不听旁人的劝告,坚持要为姬天守灵七天,众人没奈何只好留下两人和足够的补给后踏上了回归之旅。那两人趁着十一发呆,麻利的扎好两顶帐篷,又开始生火造饭。
烟尘顺着风儿飘到了姬天的坟前,一向娇柔的十一像是撒气一般冲过去将二人好不容易生好的火堆踢散。“我的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头上用麻绳束起头发的汉子委屈的喊道。“我不许公子坟前有不洁的东西,你们离远一点生火。”汉子闻言哭笑不得,边拾着散乱的柴火边嘟囔着:“你家公子说不定已经变成不洁的东西了,还说我们......”“你说什么?”十一杏目微张,就要给自家公子讨个说法。一旁的机灵汉子见状忙上前拉住十一,“小姐莫生气,他就是个浑人,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离远些就好。”
天上的星星一颗颗的冒了出来,倚在姬天碑前的十一,吃完饭后就那么握着胸前的香囊定定的坐着,从远处看去那柔弱的身影让人心疼。机灵汉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件皮袄,默默地披在了十一肩上。他大概看了下四周的环境,不由得劝说道:“小姐,还是回帐篷里过夜吧,在外面你这身体可受不了。”十一如同没听到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机灵汉子回到帐篷之后叹了口气,“这小姐也真够痴心的,要是换做我我可受不了。”“嘿嘿,心疼啦,可惜你再心疼也没有用。”头扎麻绳的汉子一阵怪笑。没有在意他的嗤笑,机灵汉子看着已经躺入温暖被窝的同伴幽幽的说道:“我倒是不心疼那小姐,我是心疼那坟里的千年寒玉。”
“你是说,山阳郡郡守也爱喝你家这米酒?”高县客栈内,好不容易安顿好营地后,玄凌云按捺不住那颗跳跃的心,趁着无事带着几个随从来到这座号称高县最大的客栈。“那是当然。”瘦高的店小二一边记着玄凌云点的菜,一边自豪地说道。“要说我们高县的甜酒,那可是老有来历了,据说能够追溯到开国之前呢,那时候啊,我们这里还不叫高县......”“高小二,快点招呼客人,别耍嘴皮子。”楼下掌柜的呵斥打断了高小二的即兴演说,他尴尬的摸了摸头,“几位客官,您要的是醋熘鳜鱼、红烧蹄髈、两斤酱牛肉和半斤醉虾,另外还有三斤特色甜酒,诸位稍等,菜马上来。”玄凌云随手弹给小二几钱银子,“跟你们掌柜的说,待会上来跟我们说道说道。”高小二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跑下楼去。
“怎么?公子对这些奇闻异事感兴趣?”坐在玄凌云左手边的粗犷汉子闷声说道。那汉子名叫玄铁,乃是叶城城卫军副统领,一身武艺仅在王统领之下,而且其正直壮年,日后成就定然可以超过王统领,此次朝觐玄念德本想带上王统领,可王统领以自己老迈为由推荐了玄铁。玄铁为人憨厚正直却也不失心机,见玄凌云对那小二所说,便挑起了话头。玄凌云拈了一块做工略显粗糙的云酥糕边吃边说,“不错,我自小就被关在家里学这学那,一直都想出来领略各地山水人情,皇朝如此广大,有趣的事情也定然许多,我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够走遍皇朝。”“哈哈哈,某少年时在北地漂泊过,公子既有如此雅兴,这日后路上,咱俩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哼,公子儒雅,自小习诗修真,北地大多苦寒,哪及得上南方秀丽多姿。”玄铁对面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对玄铁的讥讽。“玄风,你这腌臜货,有本事就和某去干一场。”玄铁一下子就被玄风激起了怒火哇哇直叫,也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不少唾沫星子都朝着对面的玄风扑去,玄凌云这边倒是没有半点。玄风自然不会遭此羞辱,他也知道在这种场合闹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瞅着肉眼可见的唾沫星子就要飞到自己脸上,他右手一抻展开一直被自己握住的扇子,大团大团的火芙蓉从扇面上铺展开来,仿佛随时都可以落下花瓣。玄风面带微笑轻轻一扇,那数量不少的唾沫星子瞬间化作一团团雾气,消失在灰暗的夜空中。
趁着小二端上饭菜,玄凌云哈哈一笑,“玄铁大哥不必动怒,我想玄风前辈定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大家一路行来也都颇为劳累,小弟我日后还有不少事情都要倚仗二位。来,咱们都把酒杯端起来,尝尝这甜酒的独到之处。”玄凌云当先饮下一杯,只觉得吞下了一道火,这火一入喉头立刻变得温润起来,从喉头至小腹传来的快感,让玄凌云打了个激灵。他放下酒杯看着玄风,只见玄风同样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公子,这酒,莫不是......”玄凌云抬手止住了玄风,玄铁则看着二人打哑谜,有些摸不着头脑。“小二,快上来给爷几个将将这高县的趣事儿。”
等到高小二心满意足的发表完自己的演讲之后,玄凌云有些失望,他摇晃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小二,这酒只有你们高县产出吗?”“爷,可不是吗,这甜酒我们高县可是独一份,在附近几个县也都大大有名。爷你也觉得这酒不错吧。”“非常好的酒,你方才还说,山阳郡郡守也经常来这里喝酒?”“是啊,那郡守隔三查五就来我们这里喝酒,每次来都前呼后拥的。”玄凌云听到此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那这郡守大人也在你们家喝酒么?”“那哪能啊,爷您可真爱说笑。我们这里虽说是高县最大的酒楼,可郡守大人身份何等尊贵,怎会屈尊到我们这儿来。那郡守大人为了能够经常喝到这刚产出的美酒,在我们县东边还专门圈了一大块地办了个酒庄。不瞒您说,我们这酒之所以如此甜美,就是这泉水的甘美所致,郡守大人来此之后便霸住了泉水的源头,我们店里的就还是从他那酒庄置办过来的。”说着高小二脸上闪过一丝不忿。
玄凌云扔给高小二一点碎银子打发他下去,低声对玄风说道:“看来是这么回事了。”玄风则有些疑惑,“既是如此他为何不上报朝廷呢,他身为郡守必然是大贵族后裔,再有如此功绩拔擢进枢密院都不是难事。”“怕是我们这位郡守大人有着更大的野心吧。”玄凌云冷笑一声,喝完杯中之酒。一旁的玄铁小心的观察着四周,没有打扰二人交谈。“公子,此事要不要告诉大人。”“叔父此去有重要事情,还是先不要打搅他了。你晚上去东边探一探虚实,如果所料不错那里必然有人把守,定要小心啊。”玄风闻言点头应是,说罢几人丢下银子朝着西边营地走去。
高县的东边有着明显的地标,广阔的平原之上,一处低矮的山谷迎风而立。从山间流淌下来的泉水清冽且甘美,让不少路过高县的人都称赞不绝。然而山阳郡郡守的霸道举动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在高县城内,经常可以聆听到人们对这位郡守大人以及他的母亲的问候。更让人们觉得愤怒的是,高县三老高守田自打继承这个位子以来,就一直迎合那位郡守,许多人都认为三老已经忘记这高县是归属玄北郡管辖。高守田不但帮助山阳郡郡守兴建酒庄,还隐瞒这里的情况不向玄北郡汇报,酒庄竣工后,解决的县里很大一部分的治安问题,闲散人员全被派去酒庄做工,一定程度上也改善了这里的经济。高守田本以为这样一来族人们便会理解他的卑躬屈膝,可吃饱肚子饿人们似乎对郡守大人的母亲问候的更加频繁,以至于每次山阳郡郡守驾临时,他都不得不实施戒严。
此刻的高守田正细心嘱咐着自己的小儿子,上次山阳郡郡守走之前,特意带走了自己这个心肝宝贝,这让他们父子足足等了半年才再次相见。经过与山阳郡郡守十多年的合作,他觉得自己已经逐渐失去了郡守大人的信任,起初还是由他自己管着酒庄,可后来自己就被郡守派来的心腹顶替,再后来郡守驾临的次数越来越多,这让他隐约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郡守才带走了他的小儿子。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上充满着兴奋,嘴中不住地说着郡府如何繁华,郡守大人如何和蔼,他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他并不是没有希望通过儿子来改善和郡守大人日益生疏的关系,可以儿子给自己形容的生活来看,显然郡守大人只不过是看上了高县的特殊。虽然祖上也曾有着辉煌的历史,据说先祖还给黄帝陛下牵过马,可几代人传下来,也就得了高县这一块儿小地方。大儿子在军中参军,他就想守着高县再传给自己的小儿子,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念想。故而即便是郡守的人越来越放肆,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面对强势无比的郡守,自己这个小小的三老又能怎样呢?
就在高守田担忧自家小儿子之时,玄风已经悄悄的潜入东边山谷,几十里的路程对于他这个炼神期初期的修士来说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进入这个山谷后,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硕大的抑光阵法下,到处张挂的琉璃灯笼,将整个酒庄照的通明,其中人头攒动来来往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玄风掏出一张匿形符两指一撮,一道火光就将符纸烧成灰烬,他的身子也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贴在墙上,有了这匿形符的遮掩,只要这里面没有炼神期高手,他自信不会被人发现。即便有如此高手,以他的身手配合玄念德赐予他的法器,也是凌然不惧。
玄风光明正大的沿着道路走进酒庄,果然路上的守卫没有发觉其踪迹。这酒庄从外面看去只有一个窄小的入口,可一进去之后除了一些制酒酿酒的屋舍外,还有不少窖藏美酒的库房。玄风随意揭起一坛美酒喝了几口,透过窗户突然间看到后面有一处大型的黑色湖泊,见到那黑色湖泊,玄风便肯定了之前的猜想。他稍稍提起元力双脚踩着湖面,不过瞬息就已经到了湖对面。寻到一处湖泊的源头之后,他顺着那涓涓流淌的黑色小溪一直朝山谷内侧掠去。
越往山上路越难走,不过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玄风毫不费力的爬到山顶,见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吸了一口冷气。整座山谷已经被挖的通透,像一个陨石坑一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玄风面前,巨坑中铺陈着各种用木头制成的支架,不少人沿着支架连接成的道路缓缓地朝上面走来。而巨坑侧面则如同蜂窝一般,工人们穿着麻布短衫,随意的箍起散乱的长发,口中含着一盏油灯在矿洞中进进出出。或是背着水桶或是背着矿石,在不远处凶神恶煞的监工呼喝声中匆匆而行。而巨坑中间用木头围城的营地内,空旷的地面上摆放着各色还未加工的元石。
饶是玄风见过不少世面,可如此一处元石矿竟然能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被秘密开采,他吃惊的同时也佩服着山阳郡郡守的胆量。按照这个元石矿的开采量,保底也是一个大型元石矿,在皇朝五州内,发现元石矿如有不上报者夷其九族,四圣族管辖的那四州也有着类似的条例。玄风回想了下山阳郡郡守的名字,似乎是叫做杨子奇,杨姓似乎是姜氏的分支,这么算来姜绝之也有可能掺和在其中,而玄念德似乎有意将姜绝之的侄子姜牧云揽至麾下,这么一算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头痛,他只需要带回去东西即可。玄风脚尖一点缓缓落到元石矿堆旁,随意挑起一块红色的元石揣进囊中,又踩着风飘然远去。
等玄风回到营地时,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他寻到自己的帐篷准备歇下时,看到远处玄铁在练武的身影。“玄铁老弟这么晚还在练功,这修武当真是辛苦啊。”看着在星空下挥洒汗水的玄铁,玄风又是忍不住讥笑。玄铁默不作声,直到打完最后一招,收回了遒劲有力的拳头,蓬勃的气息也顺着他的收招隐匿不见。“某一拳头就能拍死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话说你这大半夜的不在这调息,跑出去作甚?”玄风避而不答,得意的朝玄铁一笑,扭着身子离去。玄铁看着玄风的背影啐了一口,顺势扎入一旁的河中。
第二日一大早,玄凌云摸着手中的红色元石,璀璨的光华时不时划过元石表面,玄凌云沉思许久后说道:“此间事还是不要告诉叔父,我决定遣人将此地之事告知姜绝之,若此事是他授意,就当做给他一个警告,若事后没有他在指使,那就说明杨子奇身后另有他人,单凭一个郡守是不敢做出此等事的。”“公子所言甚是,我也深有同感。我这就遣人将这东西送给姜绝之,届时看他如何反应。”二人一拍即合,定下了此事的论调。随后,又是一天新的旅途,玄凌云用凉水洗了把脸后,开始安排其他事宜。
安洛帝都之内,在离北面皇宫不远的一处冠军侯宅邸里,一位身着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闭目调息。忽然间,房中传来一阵布谷鸟的叫声,男子咦了一声睁开眼睛,手中冒出一团紫气打在房内的黑铜鼎炉上。鼎炉被紫气打中,微微摇晃了下,一条密道就出现在了地面上。男子也不顾头上高高的峨冠被撞歪,快步走到密室之内。窄小的密室一览无遗,光滑的地面上被人用元石粉勾勒出一些让人看不太懂的阵法,阵法中央摆放着一个用来打坐的白色蒲团。而在阵法之外,墙壁上挂着一排排用来联络的玉符。摘下正在闪光的玉符,男子又是一道紫气将头顶正在鸣唱的布谷鸟止住,这才开始查看玉符。“高县之事已定,谨候上使密令。”男子看到讯息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指尖微微泛紫擦过玉符。做完这一切后,男子回到屋内对着一面来自幽州的水晶鎏花镜整理衣冠,当他把头上那高高的峨冠戴好时,便听到门外的仆人轻声喊道:“侯爷,该早朝了。”
冠军侯张圣佑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一点是帝都所有权贵的共识。每次早朝他都是最早来到文华殿前的,可惜他却不能站在第一排。他喜欢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前方思考。能和他站一起的人都不爱和他搭话,不够资格与他站一起的人又畏惧他的威严,不畏惧他的大人们也没有精力去同他闲聊,这就导致每次他都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张圣佑也确实是个孤儿,三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火让冠军侯一家十几口都化为灰烬,唯独当晚在奶娘家度过的张圣佑存活下来。皇帝姬泽生对其视为己出无微不至,在宫中将其养大。成年后的张圣佑如愿以偿的继承了父亲冠军侯的名号,也只得到了这一个名号。曾经掌握皇朝五大卫的冠军侯,如今只是个躲在皇帝羽翼下的鹰雏,即便这个鹰雏已经年近四十,皇帝依旧没有将掌控五大卫的权力相让。
“侯爷,侯爷。”张圣佑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叫他,他回头看着脸上全是褶子的太监总管面带微笑,弓着身子叫着自己。顺手将随身携带的籽玉玉佩递给太监总管,张圣佑扯着有些僵硬的嗓子说道:“魏公公寻本侯有事?”魏公公笑眯眯的接过玉佩,不由得感慨万分,昔日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耍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成了万人之上的冠军侯,而自己身后那个更小的小屁孩,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三皇子。“不是奴才寻侯爷,侯爷你看。”顺着魏公公这一指,张圣佑才看到三皇子姬文运正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三皇子的名声他早有所闻,比起太子和二皇子来说,这姬文运就是个纨绔,朝臣们宁愿去附从那些年纪更小的皇子们,也不愿意跟三皇子厮混。不过张圣佑并不在意这些,一个人的成就并不是看他一时所为,而是要看他心中志向。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位三皇子就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没有穿平日里皇子穿着的明黄色服饰,今日姬文运穿了一身大红色劲装,头上仅用一根红色绸带扎紧长发,一根黑色的鎏金腰带便将三皇子的身姿展现出来,风儿让他头上的绸带缓缓飘动,让他整体看上去精神且倜傥。“见过三皇子,不知三皇子为何唤本侯?”冷淡且无礼,张圣佑的态度并没有让姬文运生气,他反倒是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位侯爷,一身旧蟒袍显得有些落魄,整个人如同冰山般让人难以接近。“张大哥客气了,小时候咱俩还在一起玩耍呢,如今怎就这么生分。”姬文运顺势就要搂住张圣佑,这不符合宫廷礼仪的举动让站在二人身旁的魏公公蠕动了下喉头。
张圣佑显然没有接受姬文运的好意,一个侧身避开他张开的手臂。“三皇子说的是,本侯也想知道何时开始你我就变得生分了呢?”姬文运脸色一变,强忍着心中怒火,他万没有想到张圣佑如此不近人情。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他需要的嘛。尴尬的收回手臂,姬文运哈哈一笑,“人言冠军侯冷若冰霜果然不假,不过别人不知,本殿却是知道,这看似冰霜的外表下,可是隐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岩浆哟。”张圣佑不知姬文运此话何意,不过这话却是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向前踱了两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柔和些,“三皇子有话还请直说。”姬文运见此不由分外得意,这让他对那个在帝陵突然出现的影子更加信服,这冠军侯果然有猫腻。
那一日他与张梦凡幽会之时,得到了张圣佑的应许之后他更加卖力的伺候她,他双手捏住张梦凡的雪白玉兔,狠狠地撞击着身下的**,就在他感觉即将要达到巅峰之时,突然出现的血色身影让张梦凡尖叫起来,这尖叫也差点让他自己失去能力。二人**相拥看着近在咫尺的血影,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那血影略显模糊,面庞也看不清楚,在咿咿呀呀地几声嘶吼后,他指着姬文运终于说出话来。“你可是姬氏子孙?”姬文运咽了口唾沫惊惶地点了点头。“哈哈,姬氏子孙?在自己先祖灵前做这种苟且之事,你可真个孝子贤孙啊。”血影语气充满嘲讽,让姬文运的脸涨得跟血影一样红。
“那又如何,说不得先祖在世比我还乱来呢。”似乎是要挽回一点颜面,也看出了血影没有杀意,姬文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反驳道。血影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发现了让他新奇的事物,“你很不错,嘿嘿嘿,很不错。”血影的尖笑让姬文运耳膜一阵刺痛,他在穿好衣服之后,平日里那份从容又回到了身上,不舍得扫了眼张梦凡的玉兔,催促着她赶紧穿衣。他本以为血影阻拦张梦凡离去,可直到张梦凡离开陵寝,血影也丝毫未动,似乎完全不在意。“阁下神出鬼没,难道不知这里是皇朝禁地?”姬文运的声调突然拔高了好几倍,厉声斥责血影。血影完全不为所动,当他如空气一般。姬文运此时才想起来自己也算半个修真者,他掏出一把玉符看也不看朝着血影砸去,血影探手接过玉符,竟然一口一个将玉符吞了下去,血影咀嚼玉符的嘎嘣脆响让姬文运的身子不住颤抖。等到血影将玉符全部吃下,本来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些。他满意的摇晃了下脑袋对姬文运道:“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同时我也会报答你。”“报答我?你凭什么报答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算你有点眼力。”血影毫不在意被看破状态,反倒是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你不告诉我,我可以找别人。我不帮助你,你又能去找谁呢?方才你二人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只要你愿意帮我回复实力,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血影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起了一丝魅惑,姬文运本能的点头就要答应,可胸前蓝光一闪让他恢复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