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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栖霜背脊顿时蹿起一股凉意,直冷到心里去了。心知她暗中联系同门之事被叶情看在眼里,他没阻拦,水栖霜反摸不准她心思。索性“哼”了一声,只作是默认了。

    “阿水,你没死?”

    水栖霜抬头一见,对面有个清丽的碧裙少女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这正是她同门好友,何净。她好气又好笑道:“你才死了呢。”

    “听崔师兄说秘境关闭之后你没出来,我还道——”

    “秘境又不是死地,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水栖霜口气满不在意,心中却生了几分暖意。

    何净开颜一笑,惹得众多食客直往这边争相攀看。她抓着水栖霜的肩膀,好生打量了一番,惊道:“你瘦了,大难不死竟也知道要减膘……”

    水栖霜面色一黑,手不自觉就摸向腰间——腰间却是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星华仙剑被叶情收走。何净看她动作吓得话没说完,掉头就跑,跑到一半忍不住转头觑了一眼,见她手中没拿剑,这才回来,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

    “减、你个头、的膘!那是——”

    被叶情折磨地形销骨立、形容憔悴!

    听得叶情咳了一声,水栖霜痛苦地把话烂在嘴里。忽听得叶情笑道:“道友莫怪,霜儿这丫头吧,……”

    何净了然点头,不待叶情说完就如同觅得了知音,接口道:“知道知道,恼羞成怒的时候,就暴虐成性——”

    水栖霜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叶情手搭在她肩上,一把将她摁下。何净见叶情的手搭在水栖霜肩上,水栖霜似有愠怒,却强自压下,暗暗称奇,于是正色道:“在下昆仑何净,敢问道兄名讳?”

    “敝姓叶,名孤竹,一介散修。”叶情慢条斯理道。何净眯了眯眸,目露崇敬之色,惊喜道:“早闻道兄大名,久仰。道兄在秘境之中的风采,就连崔师兄也赞叹不已。”

    她口中的崔师兄,乃是昆仑真传弟子中排行第一的崔清河,也是当今修界年轻一辈之中的天骄。他向来清冷孤傲,称赞过的同辈不过一掌之数,他的盛赞,自然珍贵。

    可叶情听了,不说变脸色,他就连眼都没抬一下。何净不由暗赞他养气功夫一流。水栖霜见何净的表情就知她被叶情外表蒙蔽了。她知叶情身份,心中自然大骂他道貌岸然冒充小辈,无耻之尤。——叶情制住了水栖霜后,形貌便改换成了他在秘境中那化身孤竹道人的模样。孤竹道人的身份,也只得她一人发现了,叶情继续利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净犹自不知,问道:“阿水从秘境里脱身,恐怕也有赖道兄鼎力相助吧。”

    水栖霜横了叶情一眼,只听叶情道:“霜儿有妙法脱险,贫道不过尽些了绵薄之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起来,水栖霜被叶情开口霜儿闭口霜儿膈应得不行。但一面不想骗何净,一面不能反驳叶情,还怕和叶情口风对不上,惹得何净怀疑,叶情会下毒手,害了何净,索性只嗯嗯啊啊依着叶情说的。

    说及两人脱身数日,水栖霜一路跟着叶情历练是,何净嗔了她一句:“你这丫头,脱身了也不知传个信儿回来。”

    水栖霜倒是想——她瞥了叶情一眼,一如平日的口吻:“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正见着你,你就帮忙传个信儿吧。”

    何净惊讶道:“你不回昆仑?”

    “回——”<br/>她话音方落,叶情的手从她肩头绕过了脖颈,搭在了她另一边的肩头,外人看来姿态十分暧昧。水栖霜不寒而栗——叶情掌心扣了一道失魂印。

    水栖霜遂正气凛然道:“啊,回去做什么。我还未凝炼藏象,先与叶兄游历一番,寻一寻机缘。我辈修者志在四方,怎可终日蜗居于门派,被庇护于前辈羽翼之下。”

    何净瞠目结舌: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叶情轻笑,手只做掸灰的模样,拍了两下水栖霜的肩,正拍到她肩上伤口,她疼得一抖。

    何净没在意,只道:“可是你去年才说你修为还浅,不宜出行?”

    水栖霜垂首:“有叶……孤竹在呢。”

    何净道:“不是不应庇护在前辈羽翼下么?”

    水栖霜跺脚:“哎呦……孤竹不是前辈。”

    何净道:“你说你……”

    “我说你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少说屁话!”水栖霜恶狠狠打断了何净连绵不断的质问,剜了她一眼。

    “霜儿——”叶情拉长了调子,含笑道,“人家也是关心你,做什么急着赶人家走?”

    ——还不是怕你下毒手。

    水栖霜恨恨磨牙,但叶情开口了,她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希望何净能领悟她的意思,自己识趣早点走。

    何净这才意识到哪里哪里不对,水栖霜不是不想回昆仑,而是……“可你一定要跟着叶道兄?”

    水栖霜牙疼——她能怎么样呢?她也很绝望啊。要不是她命捏在叶情手上,谁乐意成天跟着个老魔厮混!

    她含糊道:“我乐意。”

    何净愣了愣,脑中忆起水栖霜那些古怪的表现——和叶孤竹(叶情)眉目传情(雾),言语默契、夫唱妇随,孤男寡女同行数日,还要继续游历天下……

    “哦……”她把调子拖得百转千回,目光颇有深意,“乐意嘛,懂。”

    水栖霜和何净多少交情,看她面上神色一变幻,就知道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演绎了一出爱恨情仇。她也没法解释,正气闷呢,何净就如往常一样,拍了拍她肩膀。

    水栖霜直觉要躲过去,<br/>但她修为被封,灵觉远快过躯体动作,何净修为又不弱,轻易就让何净给拍到了。水栖霜刚被叶情派了一掌,又给何净拍了一掌,她肩头原本就没愈合的伤口

    何净手刚落下,就轻“咦”了一声,讶然道:“怎么有……”

    血腥味。

    她拉起水栖霜的手,捋起袖子一看,凝霜般的皓臂上青紫、鞭痕、刀伤,触目惊心。她目光一下就变了:“谁干的?”

    看见的食客一片哗然,有的心思下流的已吹起了口哨,眼中满是挑逗意味。大多还是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姑娘年纪轻轻,长得又俊,谁忍心对这么个可人儿下毒手?”

    “就是,就是。下手的人也忒毒了。”

    水栖霜也没料到她会捋起袖口,正要解释就是寻常斗法,但她身上这有些伤显然不是斗法能造成,她要是糊弄,何净非得追根究底。

    却听叶情平静道:“是我。”<br/><br/> 他说完,好整以暇,正襟危坐,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何净当即对他怒目而视,几乎就要拔剑指着他了。水栖霜险些眼前一黑,叶情承认得倒爽快,她编什么理由扔给何净。

    围观食客立时炸了锅,也不管当事人听不听得见,七嘴八舌就道:“啊哟,看看,黑心肝呐!”

    “了不得了,看他一幅人模人样,居然打小娘子!”

    “小娘子,这小白脸得了你还不珍惜,不如和他合离,我老李娶你呀!咱老李对你保管一心一意。”

    “恁俊俏的后生丫头,多好的一对儿金童玉女,咋就不知道珍惜呢!”

    也有人阴阳怪气讽刺道:“家丑不可外扬,身为女子还当众捋袖,露出体肤,简直不知廉耻,放浪形骸,伤风败俗,不尊圣贤!”

    何净听得目瞪口呆:“家……家丑?”

    叶情是八风不动,怡然自得,全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水栖霜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她。

    “唉,不是。”何净对着叶情严肃道,“不管是家丑还是家暴——”

    水栖霜嘴角一抽,何净隐约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杀气,于是她不由提高了嗓音:“你为什么要打阿水?”

    叶情似乎有些为难,他皱眉道:“……何道友真要过问霜儿的私事?”

    水栖霜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劝道:<br/>“阿何,你不要在这……”

    何净昂首挺胸,铿锵有力道:“阿水,你莫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有什么话,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了!”

    这番话确实感人。

    水栖霜沉默了片刻,道:“我依稀记得,你三个月前被我打得抱头鼠窜。”

    何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总之……总之……姓叶的今天不给阿水一个交代,就别想出这个食肆的大门。”

    “既然如此,叶某也不妨告诉你。”叶情沉吟了片刻,颇为抱歉地注视着水栖霜,“其实,是霜儿她喜欢,所以,叶某才……”

    周遭嘈杂吵闹之声一下子全消失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吃馄饨的水栖霜身上。

    好想把馄饨全泼他脸上,水栖霜看了碗里冒着热气的馄饨凝眸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