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藕中丝,虽断犹牵连。”
碧荷的语意,哀凉如晨雾,言语中,颇有几分,期许与央求,“奴婢恳请,皇后娘娘,将此玉莲藕,转交给高武,并且告诉他:即使,分隔两地,天各一方,奴婢的心,依然如似,此莲藕一般,牵念着他,不忘不弃。”
“碧荷!”
刘莲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伸臂揽住,碧荷的双肩,泪滴如雨,“委屈你,为了我们,付出自己的终身!我替陛下,替大唐,替大唐,所有的,黎民百姓,感激你!”
现如今,除却一声,道谢感念,莲溪不知道,自己还能,对碧荷,再多说一些,什么话语。
碧荷身上,那一袭,蹙金华服,刺得她的,手心有点点,酥麻的疼痛。
碧荷缓缓,阖上了双眸,两滴晶亮的,泪珠儿,悬于眼睫之上,欲落未落,低语哽咽:“皇贵妃娘娘,今日是,奴婢和亲,大喜的日子。应该为奴婢,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您怎能,哭了呢?”
莲溪低垂螓首,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无处话凄凉。
此时,承欢殿外,丝竹鼓乐声奏起,山响彻云。
已换上,朱红喜衣的,太监张公公,匆匆进殿来报:“皇贵妃娘娘,吉时已到,所有事宜,都已备置妥当。陛下与,文武大臣、契丹使节们,都已在,东华门外等候,宁丹公主,可以启程了。”
离别的时刻,终是到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已成定局,无力改变,亦无力挽回。
“知道了。”
刘莲溪幽微,叹了一口气,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再度依依,不舍的,深深看了一眼,端坐于,面前的碧荷,执起梳妆台上的,鲜红盖头,轻轻为她,披戴在顶上。
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如缕般,缠绕心头的悲伤。
*
正午时分,日上中天,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汉白玉,台阶上,热烈刺目。
东华门外,红色的地毯,铺陈开来,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灼灼芙蓉。
宁丹公主李碧河,在随侍,宫女的,扶持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凤冠霞帔,长长的裙裾,在她的,身后展开,莲步慢移,摇曳生姿,行走时,簌簌有声,熠熠生辉。
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芊芊玉指,好似鲜嫩的葱尖,指上的,丹蔻华贵至极。
碧荷雍容前行,如登九霄,缓缓迈向,她看不到的前路。
日色微移,宫阙之巅,她双手接过,皇上李从珂御封的,金册金印,礼成。
韶乐之声,不绝于耳,百官朝拜,回声阵阵,气势磅礴,在这浩大,天地间,绵延不绝。
启程吉时已到,碧荷先后,向皇上李从珂、皇后石傲冰、皇贵妃刘莲溪,叩拜行,告别礼。
随后,她由宫女们,扶上了,六帷金铃,桃红锦幄喜轿。
轿子的前方,是天文官,依照公主身份,所应配备的仆人,蜡烛灯笼二十副,相应使臣,头插钗子的,童子八人,方形扇子四把,圆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个,以及行障、坐障。
两侧是,两重围子,后边是,专司掌管,皇族事务的大臣,以及其余,达官贵人。
皇上赏赐,碧荷的,陪嫁物品:有装饰着珍珠、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一顶,绣着雉鸡的,华美衣服一件,珍珠玉佩一副,金革带一条。
还有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累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以及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物件。
宁丹公主李碧荷,在命妇,引导下,升舆出宫,远赴契丹异邦。
公主的轿乘,由内侍省,校尉抬行;其前有,仪仗开道;其后,由送亲的,契丹使节随行;最后,是护送的,骑马侍卫。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启了,碧荷人生的,全新历程,独自迎向险境,迎向血火,迎向那异族,宫廷的,明枪暗箭。
就仿佛,“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的,天涯海角,漫漫的,远嫁之路,必然要有,这么一处,分离告别的,苍凉之地。
当碧荷,行至赤岭,作为辞行,中原的,最后一站,即将离开,大唐管辖的土地,心中一片怆楚。
她站在山顶,伫望回首,看不见,家乡洛阳;翘首遥望,契丹之地,天高云低,草原苍茫。
远离故土的愁思,油然而生,碧荷忍不住,取出临行前,皇贵妃赠予,她的日月宝镜。
没想到,镜中出现的,却是京城洛阳,繁华的景像,以及,她与高武,过往浓情,蜜意的,点点滴滴。
顿时,碧荷的,离愁别绪倍增,悲喜交加,泪如泉涌。
和亲之路,前程命运未卜,她的内心,一片迷茫空落,然而,无论如何,肩负远嫁和亲,联姻通好的重任,永远无可改变。
思及于此,碧荷一咬牙,毅然将,手中的,日月宝镜,抛下山崖,斩断了,对故乡,亲人的,所有眷恋情丝,不再迟疑,义无反顾的,踏上了,继续前往,契丹的道路。
“别了,高武!今生,请多珍重……”
据说,碧荷摔在,东面的,半块宝镜,是日镜,映照落日的余辉;摔在西面的,另一半宝镜,是月镜,照耀初升的月光。
摔碎的镜片,让思乡的泪水,和风沙掩埋,成为了两座山,两山隔山相望,唇齿相依,如情侣,如夫妻,其情其景,无不动人,世人称之,名为“日月山”。
送别了,大唐的,远嫁和亲公主,日月山,便被赋予了,这凝重的,阳关情结。
可谓是:
白日登山望峰火,
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
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
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
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
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
空见蒲桃入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