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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行尸走肉

    当车子从车站出发,望着外面飞逝的景物的时候,成安安有种难言的感觉。

    她到底还是答应黄秀娟的要求,带着身上的玉佛踏上了回乡的道路。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很久之后才会再次回到家乡,以为自己再次回去也许是和‘家人’一起,以为回去的时候是自己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已经有一个家的时候。

    从家乡出来的时候,成安安曾经心里有着一个野望,她想要在外面有一个家。

    有一个自己奋斗拼搏出来的家。

    她想要让黄秀娟看到,自己不是没用的丫头,想要让所有的人知道,自己有用。

    不曾怨恨,不代表不介意,不代表,不想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

    缺失关爱的孩子,总是格外的想要得到更多的关爱,为了这个,极力的表现。

    成安安看过网上那些解析心理的帖子,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不怎么正常,只是一直无法摆脱罢了。

    而韩云程的出现,让成安安不需要再多奋斗,便将一切都达成了。

    韩云程对她好,甚至将黄秀娟一家从乡下接到了京城。

    最后更是给了他们一家一间公寓居住。

    那样的好在所有人嘴里心里都是成安安应该百般回报感激的。

    可是成安安唯一的感觉其实不是感激,而是一种忍耐。

    她告诉自己要感恩,告诉自己韩云程只是对她好,告诉自己黄秀娟和大哥大嫂过的好她就应该高兴。

    可是实际上,韩云程这样的好,她其实从来不想要接受。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接受那样施予性的好,她宁愿自己一点一滴的奋斗。

    成安安为了自己矛盾的心理,和黄秀娟争辩过,和韩云程也不是没有口角,甚至也被王文玉讽刺过。

    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成安安累了,所以,她一点点的接受着韩云程的好,看着自己的家人每天在韩云程的资助下过的更好,看着黄秀娟每天催促着自己去好好的接待韩云程。

    她像是一个傀儡一般。

    按部就班,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木然的走下去的人生。

    却在长生出现之后,一切急转直下。

    一件件事情的发生,一次次的震动,直到在病房外面听到了黄秀娟那些话。

    直到韩云程做出了将她绑架却说着为她好的事情。

    成安安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也许是怅然的,可是怅然之中,却带着一种解脱一般的轻松。

    她要去寻找真相,她想要知道,家人究竟瞒着她什么样子的事情,她想要解开玉佛的秘密,想要帮助,长生。

    身侧有一道阴冷的气息在晃动。

    那气息无法凝聚成形,只是一团看不到的气。

    外人感觉不到,成安安却感觉的清楚。

    车座成安安买了双人的,别人看着她身边空空的位置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有她知道,那看起来空空的位置,其实是有‘人’的。

    只是那‘人’,现在还太虚弱,连她都无法看到罢了。

    她的指尖在斑驳的玉佛上不断的摩挲着。

    指尖的伤口沁出点点的血迹印染入斑驳的绿色之间,深浅不一的红晕,绿色斑驳的纹路,互相产然,恍惚间,便仿佛是碧血染就了一般,给人一种莫名诡异的感觉。

    玉佛曾经看起来很普通,可是那些裂痕,正好将佛像的脸上刻画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将整张脸一分为二,血色晕染在半边玉佛的脸上,那微笑都显得有些意外的瘆人。

    血色渐渐的晕染到了内部,顺着裂纹流遍了全身,此刻那玉佛便像是在吸收她的鲜血一般。

    让人只是看着,便不怎么舒服。

    成安安却紧紧的握着这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玉佛。

    任凭着指尖伤口上的鲜血被玉佛吸收,却不曾包扎止血,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自然不是真的没有察觉。

    成安安现在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就在方才在买票的时候,她不小心被划破了手,而指尖上的一点血液滴落到了玉佛之中。

    在长生昨夜突然消失之后,在她无论怎么呼唤也感觉不到男人的一丝气息之后,那一刻,她感觉到了男人的气息。

    那气息那么微弱,微弱的仿佛是清晨的朝露,阳光下的积雪,只要一阵微风,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彻底消散了一般。

    成安安不是傻子,长生不会突然消失,更加不会突然出现。

    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手上的玉佛有关,更与自己流出的鲜血有关。

    她本来便怀疑长生是在自己的玉佛之内,现在则是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在感觉到男人气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时候。

    在猜测到男人真的就是身处在玉佛之中,且自己的血液也许能够让她出现的一刻。

    成安安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受伤的手指按在了那玉佛上面,甚至在伤口渐渐止血之后,又刻意撕扯开。

    她不想要一个人回去那所谓的家乡,不想要一个人去寻找那也许的真相。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害怕回去面对。

    更加害怕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

    黄秀娟的那些话,黄秀娟的态度,她想要不多想都不可能。

    长生气息的出现,让成安安心底的惶惑痛苦渐渐的便成了一种安心,一种彷佛找到了依靠一般的感觉。

    她觉得前路不再那么黑暗,觉得自己不再害怕,不再难受。

    觉得自己拥有了勇气。

    成安安的一只手还按在玉佛之上,点点的鲜血还在往里面浸润,她的另外一只手,则是慢慢的挪到了身侧的座位上。

    然后,按住在那里,感受着指尖一点点弥漫的冰凉。

    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真奇怪,明明相识这么短的时间,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怕的要死,现在,却将他视为了最信任最忍不住想要依赖的人呢?

    成安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真的是太累了,在京城,一件件的事情心思压下来,根本没有真正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候,昨夜的一觉,也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精神上实际根本没有恢复过来。

    而现在,在车上,感受着另外一只手上熟悉的阴冷,渐渐的,便有了疲倦的感觉,渐渐的,便忍不住沉浸入了梦乡。

    她睡着了。

    身侧,空空如也的座位上,阴气慢慢的扭曲着,渐渐的,扭曲出一个单薄的影子。

    他望向成安安,深深的望着她,视线从她安然的松懈的睡颜上移动,移到了自己的手上,他的手被成安安的手覆盖着,在他的视线中,便像是两只手交缠在一起一般。

    鼻端闻着浅浅的血腥味,男人的视线移动,望向成安安还在滴落着血迹的另外一只手,以为会被迫沉眠很久,或者彻底睡过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魄在一点点的消散,彻底的消散,可是睡梦中这浅淡的带着一丝丝温暖的血气覆盖在身上,再然后,已经彻底虚化将要消散的身子,重新有了那么点儿力量,一点点儿的凝聚。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男人的身子向着成安安的身子倾斜过去,他的大手落在了成安安握住玉佛的滴着鲜血的手上,一道阴冷的纯粹的气息覆盖,成安安指尖的伤口以着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的结口收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里便光洁更胜往常,没有丝毫的创口了。

    男人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而他本来有些凝实的身子,重新变得淡薄到近似于无。

    “大师,您上次说少爷今年之内必有大劫,您现在可以帮少爷再看一次吗?如果您能够让少爷醒过来,必然重谢。”

    季晨安恭敬的对着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老者请求道。

    面前的这个人,以前他以为对方是个神棍骗子,那一次突然出现在秦海宴的面前,说秦海宴今年之内必然有生死大劫,一旦逃不过去,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那话说的让人觉得太晦气,秦海宴是不相信这些的,连停留都不曾停留,而季晨安却是忍不住的回头让人给对方一点儿‘小教训’,起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是后来他吩咐的人不止没有教训成老者,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这是位大师,说让他另请高明,季晨安也不是真的要对这么个老者如何,这件事情便也抛在了脑后。

    什么形神俱灭,万劫不复之类的话季晨安到现在还是不相信的,只是想到秦海宴突然出事,又一次次的昏迷,秦海宴又突然想到了这么个神算子,对方当时不止说了形神俱灭,万劫不复这样听着很玄幻的话,还说过那大劫是三劫,土劫,桃花劫,最后一劫是什么劫却没有出口了。

    秦海宴不正是被活埋出事的吗?

    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思,到底又求到了对方面前。

    两眼向上翻白的老者左右摇晃着头,不时嘴里啧啧几声,对季晨安的话仿佛是充耳不闻,那手也不时的左碰碰右摸摸身边的摆设沙发茶几之类的,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高人。

    季晨安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位,也许真的就纯粹是个骗子?

    他心底不安,面上却是越发的恭敬:“大师如果喜欢这里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大师置办一套,如果大师能够让我们少爷醒过来并且弄清楚他昏迷的原因,我可以送大师一套高级公寓,与这边的一套价位相似。”

    只要能够让秦海宴醒过来,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老者终于正眼看季晨安了,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季晨安变了面色。

    “哎,东西虽好,可惜老头我无福消受呀,劝你别白费心思了,灵肉分离,便是醒来,也只是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