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员将牢房门的挡板拉开,对着里面说了几句什么,态度还算恭恭敬敬,可以猜测,帝宸诀的状况应该不至于太差,毕竟他帝宸诀的名号还在。
“好了,你进去吧,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好的。谢谢你了,警官。”
安若溪紧张的长吸一口气,在警员打开牢房的门之后,走了进去,同一时间,警员又将门从外面合上,锁牢。
一般的探视,都得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只能通过电话交流,但安若溪因为莫言初的原因,不仅能和帝宸诀面对面的交流,而且还有绝对独立的空间,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出乎安若溪意料的是,这牢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差,这里有柔软的床,足够宽,有干净的被褥,衣柜,书架,烧水壶,私人卫浴等等,完全就是一家小型酒店的房间里虽比不上五星酒店的奢华,但和如家,汉庭之类的快捷酒店也差不了多少。
小警员没有骗她,帝宸诀是特殊的犯人,所以有特殊的待遇,至少这待遇,比她刚刚看到的那些犯人,要好太多太多了。
而这个时候,帝宸诀正坐在窗前,翻阅着一本书,神情专注且深沉,一丝阳光透进来,光与影,勾勒着他完美的五官轮廓,他下巴干净,没有一丁点胡渣,半分狼狈颓态也没有。
安若溪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男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尊雕塑。
“帝……帝宸诀?”
她小心的,试探性的唤着男人的名字。
帝宸诀淡淡的将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来,直直的看着安若溪,眸子微微发亮,但表情还是很平静,似乎早就猜到安若溪的到来,轻声道:“你来了。”
“你……你还好吗,这几天,你过得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安若溪没有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和男人再见,在这样的状况下相见,会是这种感觉。
疏离的,陌生的,仿佛只是两个泛泛之交的偶然碰见。
让她满腔的热血,被迎头而来的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我挺好的,轻松平静,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都快要习惯了。”
帝宸诀淡淡一笑,似真似假的说道。
听他语气,好像过了好久好久,而实际上,也不过是几天而已。
也许,在帝宸诀的内心深处,早就渴望过这种生活了吧,没有任何负担,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挺好的……呵呵,你不是在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会被判刑了,你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永远的失去自由,你还觉得挺好吗?”
安若溪看到帝宸诀如此轻轻松松,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这个男人,真的就这么洒脱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你倒是觉得挺好的,那他有想过她吗?有想过安安吗?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吗?
她安若溪,在他帝宸诀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如果一辈子都在这里生活也挺不错的,至少我的心不会再那么累了,对你我也没有任何愧疚了,自由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的平静。”
帝宸诀颇具哲理的说道。
“内心的平静?帝宸诀,你……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内心的平静,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安安,自由对你不重要,那什么对你重要,难道……难道你就真的不管我跟安安,你准备不要我们母女了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安若溪说着,没骨气的哭了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她这边绞尽脑汁,甚至拼上自己的清白也要救他出来,他倒好……一句“内心的平静”就把她宣判了死刑,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图个什么呢?
帝宸诀看到安若溪哭了,平静的表情微微有丝波澜,说道:“你……你这又是哭什么呢,你不是很恨我吗,如果我真的被判无期徒刑,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我弥补不了你别的什么,但是……至少我可以成全你的心愿,让你安心。”
“狗屁心愿,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么?”
“你的心愿,不就是报复我,让我身败名裂,下场凄惨吗?”
这是帝宸诀一直以为的,所以他才觉得内心平静。
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让安若溪如愿了,他的心里也没有那么重的愧疚感了。
至于林芊语……他现在虽然身在牢里,但他已经有了打算,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蛇蝎女人的。
“帝宸诀,你以为你懂我吗,你一点都不懂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报复你,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下场凄惨,我想要的,是跟你,跟安安,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圆满的在一起啊!”
安若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说出了这番她早该说出口,却不敢说出口的话。
帝宸诀愣住了:“你……你说什么?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你不是很恨我吗?”
安若溪流着泪,摇着头,控制不住的扑进帝宸诀的怀里,愤怒的捶打着男人:“傻瓜,傻瓜,你这个天字号第一傻瓜,我怎么会恨你呢,所有的真相,我都知道了,我们蹉跎了太多的岁月了,我不想在浪费和你的每一秒钟了!”
帝宸诀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看她哭得如此的伤心,有点懵。
他小心翼翼的,小声的试探道:“真相?你都知道什么真相了?”
安若溪吸吸鼻子,止住流个不停的眼泪,娇小的身体窝在男人宽阔的怀里,抬起头来,以仰望的姿态凝望着男人,说道:“难道,你还想瞒着我吗,你还想让我再继续犯蠢下去吗,真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爹地的死,我在生产之日,被人赶尽杀绝,还有欧阳哥哥的死,这些个事情,都和你无关,都是林芊语做的,这四年来,我都错怪了你,也错恨了你,我……我就是个大傻瓜,你也一样,是个大傻瓜,我们生生浪费了我们整整四年时间,难道你现在还想再继续浪费下去么!”
说着,安若溪一颗颗晶莹的泪水,簌簌低落,挂在她白而透红的脸颊上,霎时惹人怜爱。
帝宸诀英俊而又立体的五官,经过一波又一波惊诧的变化,最后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他深邃的眸子,好像明亮的星星,凝视着安若溪,如同在发光。
他控制不住的,大掌端住女人小巧的脸蛋,问道:“女人,你……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是高兴,难过,愧疚,担忧,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五味杂陈,非一句两句能够说清楚的。
但更多的,还是轻松吧,真真正正的轻松。
安若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他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知道一切真相的,也终有一天,她会发自内心的原谅他的。
唯有这样,他们之间的这个心结,才能真正的解开,他付出的一切代价,才有意义,没有白费。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帝宸诀,我错怪了你,你也错怪了我,一切都是林芊语和莫言初两兄妹搞的鬼,是他们给我们之间制造了一段又一段误会,他们不想我和你在一起,可是老天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和你最终一定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女人紧紧抱住帝宸诀宽厚的身躯,将脑袋深深的埋入男人的胸膛,撞着胆子,红着脸,殷切的对男人说道。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在追着我跑,你不断的向我证明着你对我的爱有多深,有多真,可是我却一门心思的,只想找你报仇,这是我的不对,现在……一切误会都解开了,告诉我,你会跟我在一起的吧,你会和我,还有安安,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的吧?”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她在向帝宸诀告白,这在以前,也几乎是没有过的,她有着来自女人天然的矜持,还有她身为安若溪那一份傲慢。
但现在,什么矜持,什么傲慢,什么自尊,这些个东西,和帝宸诀比起来,根本连屁都算不上!
“我……”
帝宸诀眼眸里,有着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迟迟没有给予安若溪答案。
他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将安若溪从自己怀里推开,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太晚了……”
“什……什么?”
“我和你之间,注定有缘无分,并不是一个林芊语或者莫言初就能够破坏的,也许我们天生就不适合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放弃吧,不要违抗天意,我现在是一个失败者,一无所有的失败者,给不了你幸福,你有足够的空间,去选择别人,能给你幸福的人!”
说罢,帝宸诀更是与安若溪隔出一段安全距离,往窗边走去。
书桌上,放着他刚刚在阅读的那一本书,是一本手抄版的佛经。
安若溪楞在原地,连表情也僵住了,她想象过几千几万种她和帝宸诀的结局,或曲曲折折,或顺顺利利,但每一个结局,几乎都是大团圆结局,没有一个结局,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一腔热情……居然……被帝宸诀给拒绝了?
她,安若溪,被拒绝了!
“为什么,帝宸诀,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和安离站在一方,报复了你,可是我解释过了呀,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杀害我爹地的凶手,所以我……”
“不是因为这个。”
帝宸诀很果决的否定了安若溪的猜测,他的眉心微微拧在一起,别过眸子,似乎并不想看到安若溪如此难过的样子。
“虽然你爹地不是被我所杀,但也是因我所死,我逃不了这层责任的,林芊语……她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不会这样痛苦,你会过上你期望的人生,即便以后没有了林芊语,就因为我帝宸诀三个字,你可能还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伤害,我爱你,安若溪,所以……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男人刻意让自己显得理智,甚至是薄情,但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心。
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我已经没有那个自信,还能给你幸福,我爱你,所以我更不能和你在一起!
“帝宸诀,你说什么胡话,你还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宸诀吗,你不能让我受到任何伤害,那你好好保护我就行了啊,逃避算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懦夫了!”
安若溪瞪视着帝宸诀,气呼呼的朝男人吼道。
她一点不觉得,男人拒绝她的理由让她感动,她只觉得生气。
从前的帝宸诀,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怂,不会因为害怕而拒绝,甚至逃避!
“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吗?”
“哪一点?”
“就是你身上那种,天王老子都算个屁的自信,没有什么,是你帝宸诀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是你帝宸诀会逃避的,不就是没了帝集团么,不就是欠了一屁股债么,不就是面临要被判刑么,这些事情,算什么啊,难道不能解决么,你帝宸诀都不能解决么,好……就算你帝宸诀解决不了,还有我按若溪啊,我安若溪可以帮你摆平,你就等着,平平安安,完好无损的出来就行!”
安若溪经不住朝帝宸诀狂吼一通,无比霸气的说道。